陳墨的后槽牙咬得咯咯響。
白霧裹著腐葉味鉆進鼻腔時,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那是后山密林獨有的腥氣,他上個月替火老采靈草時,曾在那片林子里撞見被啃得只剩白骨的外門弟子。
“別怕,只是幻術(shù)?!彼斫Y(jié)滾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可當霧氣里真的浮現(xiàn)出那具白骨時,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白骨的指骨正對著他,腕骨上系著褪色的紅繩,和他早逝的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那根一模一樣。
“叮——檢測到精神類幻術(shù)入侵,建議使用感官刺激法?!毕到y(tǒng)提示音在識海炸開,陳墨猛地想起百寶囊里的辣椒油。
那是他三天前趁網(wǎng)吧老板打盹時順的,當時老板拍著塑料瓶嚷嚷“這玩意兒能辣哭隔壁醉漢”,他還偷摸嘗過一滴,結(jié)果在廁所咳了半小時。
指尖剛觸到玻璃小瓶,白霧里的白骨突然動了。
它咧開嘴,露出森白的牙床:“阿墨,跟娘回家......”陳墨瞳孔驟縮,想起母親咽氣前也是這樣抓著他的手,指甲縫里還沾著給人擦地的泥。
他喉頭發(fā)緊,猛地拔開瓶塞,沾著辣椒油的指尖重重按上鼻尖。
辛辣感像團火從鼻腔竄進天靈蓋。
陳墨的眼淚“唰”地涌出來,鼻涕糊了上唇,連后槽牙都跟著發(fā)麻。
他踉蹌著后退,撞在身后的木架上,壇壇罐罐稀里嘩啦往下掉。
再睜眼時,白霧像被戳破的肥皂泡,柳七娘的紅衣、雷五爺扭曲的臉、倉庫里生銹的鐵鏈,全清晰地撞進視線。
“好個狡猾的小子?!绷吣锏穆曇舯葎偛爬淞税硕?。
她不知何時繞到陳墨背后,右手捏著柄淬毒的匕首,正對著他后心。
可她的瞳孔還泛著幻術(shù)被破后的渙散——方才那招“魂歸林”她用了三次,前兩次讓筑基期修士瘋癲,第三次直接要了個結(jié)丹長老的命,這小子竟靠辣油破了?
陳墨沒給她反應(yīng)時間。
他反手從百寶囊摸出閃光彈,拇指重重按下開關(guān)。
刺目的白光炸響,柳七娘本能地閉眼偏頭,匕首“當啷”掉在地上。
與此同時,一道灰影從角落竄出——是總在灶房偷肉的花斑狗小白,它叼著柳七娘的裙角猛拽,狗牙還勾住了她耳后那片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撕拉——”面具被扯下半邊,露出底下一張略顯青澀的臉。
陳墨瞇起眼:“這眉眼......是前日在藥園給蘇棠遞水的小雜役?”柳七娘臉色驟變,抬手要拍小白狗頭,卻見那土狗靈活地打了個滾,叼著面具竄到陳墨腳邊,沖她呲牙咧嘴。
“廢物!”雷五爺?shù)呐鹫鸬梅苛郝浠摇?/p>
他剛從靈酒缸里爬出來,金冠歪在額角,玄色錦袍浸透了酒液,活像只被拔了毛的烏雞。
他抬手拍碎身邊的檀木桌,數(shù)十只指甲蓋大的青蟲從掌心爬出,“嗡嗡”振翅,朝著陳墨撲來——那是他養(yǎng)了三年的蝕骨蠱,能在半柱香內(nèi)啃光活人筋骨。
陳墨卻笑了。
他早讓系統(tǒng)掃描過這些蠱蟲——雖然帶毒,但本質(zhì)是變異的甲蟲,最怕擬除蟲菊酯。
百寶囊在他意念下泛起青光,他摸出瓶橙黃色噴霧,對著蟲群就是一通猛噴。
青蟲沾到霧滴后立刻翻了肚皮,翅膀抽搐兩下,就直挺挺摔在地上,蟲身迅速發(fā)黑潰爛。
“你......你使的什么邪術(shù)?!”雷五爺?shù)蓤A了眼,嘴角直抽。
陳墨扛起煉丹爐就往門外跑,經(jīng)過他身邊時故意放慢腳步:“這不是邪術(shù),是科學。”他想起網(wǎng)吧里常放的科普視頻,又補了句,“就像你們用靈氣煉丹,我們用化學殺蟲。”
倉庫外突然傳來清越的鳥鳴。
陳墨心頭一松——是火老的暗號。
他拐過走廊,果然看見火老縮在陰影里,手里攥著根燒火棍,棍頭還沾著沒擦凈的炭灰。“臭小子,跑快點!”火老嘴上罵著,卻伸手接住他懷里的煉丹爐,兩人貓著腰鉆進狹窄的狗洞,身后傳來雷五爺掀翻桌椅的怒吼:“給我追!
活要見人,死要見爐——“
回到玄霄宗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
陳墨癱在柴房的草堆上,小白蜷在他腳邊舔爪子,阿貍則窩在他懷里打哈欠。
火老蹲在爐前,用枯枝撥弄著爐身的丹紋,火光映得他眼角的皺紋忽明忽暗?!斑@紋路......”他的聲音突然發(fā)啞,枯枝“啪”地斷成兩截,“和我?guī)煾府斈甑牡t,一模一樣?!?/p>
“叮——檢測到煉丹爐內(nèi)殘留靈氣波動,匹配成功:‘九霄印’印記共鳴度+10%?!毕到y(tǒng)提示音在識海響起時,陳墨正往嘴里塞冷饅頭。
他猛地被噎住,手忙腳亂捶胸口。
火老抬頭看他,眼神里多了些他讀不懂的東西——像是懷念,又像是......恐懼?
“明早把爐子送到丹房?!被鹄贤蝗黄鹕?,炭灰簌簌落進爐底。
他走到門口又停住,背對著陳墨說:“有些事......等你凝氣成湖那天,我再告訴你?!?/p>
柴房的木門“吱呀”合上。
陳墨望著爐身上缺角的爐蓋,忽然想起蘇棠昨日在藥園說的話:“有些秘密,是要拿命換的?!彼嗣i間發(fā)燙的玉笛碎片,又看了看胸口若隱若現(xiàn)的九霄印。
窗外傳來晨鐘,他卻睡不著了——這爐子,怕不是要把他往更深的漩渦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