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霧還未散盡,陳墨啃著冷硬的饅頭往煉丹房走,喉結(jié)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
懷里的玉笛碎片貼著皮膚發(fā)燙,像塊燒紅的炭——昨夜他翻來覆去想了半宿,蘇棠那支總藏在袖中的玉笛,此刻正缺了這么指甲蓋大的一塊。
“大長老要查啞女說話的事……”
路過藥園籬笆時,外門弟子的竊語撞進耳朵。
陳墨腳步一頓,饅頭渣子嗆進喉嚨,他彎著腰猛咳兩聲,目光下意識掃向藥園深處——晨露沾濕的青竹下,隱約能看見道素色身影,正踮腳給靈草澆水。
是蘇棠。
她垂著的手腕上,那根紅繩還在,只是昨日他瞥見的玉屑不見了。
陳墨摸了摸懷里的碎片,喉嚨突然發(fā)緊。
他加快腳步,鞋跟踢到塊碎石,“叮”地撞在院墻上,驚飛了枝頭兩只灰雀。
煉丹房的煙囪正冒白煙,火老的破銅鍋已經(jīng)支在檐下。
陳墨繞過晾著的丹草架,剛要跨門檻,腳邊石縫里突然傳來細弱的嗚咽。
他低頭,只見巴掌大的黑貓卡在石縫里,瘦得肋骨根根分明,灰撲撲的毛結(jié)著塊,右后腿還滲著血。
貓爪徒勞地扒拉著石頭,圓溜溜的眼睛泛著水光,像浸在晨霧里的琉璃珠。
“嘖?!标惸紫聛?,手指剛碰到貓腦袋,那團毛球就虛弱地蹭了蹭他掌心。
他想起自己十二歲在網(wǎng)吧后巷撿的流浪狗,也是這么蹭著他褲腳,最后被房東太太用掃帚趕走時,眼睛還戀戀不舍地望著他。
“餓了吧?”陳墨從懷里摸出半塊泡面——這是他偷偷藏的,本打算晚上當夜宵。
他掰碎了揣在兜里的老干媽,湊到貓嘴邊。
黑貓的眼睛“唰”地亮起來,小舌頭卷著泡面吃得吧唧響,連辣椒渣都沒剩下。
“行啊,嘴倒刁?!标惸欢盒α耍焓秩リp。
石縫卡得死,他指節(jié)都泛白了,那貓突然自己一扭身子,“哧溜”鉆了出來,甩著尾巴繞他褲腳轉(zhuǎn)圈,像團會移動的黑霧。
“?!?/p>
熟悉的機械音在腦海里炸響,陳墨手一抖。
【新寵物招募成功】:阿貍,靈獸幼體(血脈未覺醒),當前忠誠度:10(可提升)。
“靈獸?”陳墨盯著腳邊的黑貓,它正仰著頭舔他手背,粉粉的舌頭帶起細密的癢。
他蹲下來戳了戳貓耳朵,軟乎乎的,哪有半分靈獸的威風?
“小祖宗,你可別給我惹事?!标惸÷曕止荆瑒傄鹕?,黑貓已經(jīng)熟門熟路地跳上他肩頭,尾巴尖掃過他后頸。
煉丹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火老杵著根燒火棍站在門口,銀白的頭發(fā)亂得像團草,渾濁的眼睛卻突然亮了:“哪來的貓?”
陳墨手忙腳亂要把阿貍往下抱,黑貓卻死死扒著他衣領(lǐng),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火老湊過來,枯瘦的手指剛要碰貓背,阿貍突然弓起身子,瞳孔縮成細線,“哈”地呲出尖牙。
“有意思?!被鹄闲α?,缺了顆門牙的嘴漏著風,“它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陳墨心頭一跳:“火老,您是說……”
“說你小子走了狗屎運。”火老轉(zhuǎn)身往屋里走,袍角掃過滿地丹渣,“拿去吧?!彼麖男渲忻鰝€青瓷瓶,“給你朋友的?!?/p>
陳墨接過瓶子,打開一聞——是靈乳丹的味道,專門給靈獸補氣血的。
他低頭看肩頭的阿貍,它正歪著腦袋舔爪子,尾巴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晃。
“謝火老!”陳墨把藥瓶揣進懷里,阿貍卻突然跳下來,叼著他褲腳往外拽。
火老在身后喊:“別光顧著玩!下午把新煉的洗髓丹送到外門執(zhí)事房!”
陳墨應了一聲,被阿貍拽著往院外走。
路過藥園時,他瞥見蘇棠正蹲在藥畦邊,指尖輕輕撫過一株藍葉草。
她的手腕上,紅繩松了些,露出半截泛青的玉色——和他懷里的碎片,顏色分毫不差。
下午的陽光曬得練功場青石板發(fā)燙。
陳墨抱著個木匣剛走到場邊,就聽見李大壯的大嗓門:“瞧見沒?這是張長老賞的淬骨刀!”他拍著腰間的短刀,刀鞘上的銅紋在太陽下閃著光,“哪像某些人,養(yǎng)個貓都瘦得跟柴火似的,也不怕被貓叼了饅頭跑!”
圍觀的雜役哄笑起來。
陳墨低頭看腳邊的阿貍——它正蹲在他腳邊打盹,尾巴尖搭在青石板上,像團黑色的云。
“李哥這刀真威風?!标惸珦狭藫项^,“就是……”他故意頓了頓,“刀鞘上這銅銹,張長老沒給你擦干凈?”
李大壯的臉騰地紅了:“你!”他剛要撲過來,腳邊突然黑影一閃——阿貍像支離弦的箭竄出去,精準地咬住他手腕!
“嗷!”李大壯疼得蹦起來,短刀“當啷”掉在地上。
阿貍的尖牙陷進他皮肉里,血珠順著指縫往下淌,可那貓偏生不松口,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威脅聲。
“阿貍!”陳墨沖過去,裝出驚慌的樣子,“快松口!是不是餓了?”他從懷里摸出半塊壓縮餅干,在阿貍眼前晃了晃。
黑貓立刻松嘴,叼著餅干蹦到陳墨腳邊,蹲坐得端端正正,尾巴尖歡快地卷成小毛球。
圍觀人群哄笑起來:“陳墨你養(yǎng)的是貓還是狗?”“這貓成精了吧!”李大壯捂著流血的手腕,臉漲得像塊豬肝,撿起刀鞘時手都在抖:“你等著!”他惡狠狠瞪了陳墨一眼,擠開人群跑了。
陳墨蹲下來摸阿貍的腦袋,它正舔著壓縮餅干渣,喉嚨里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
他湊近貓耳小聲說:“行啊,挺會挑時候?!卑⒇偼犷^蹭了蹭他掌心,眼睛瞇成兩道細縫。
夜幕降臨時,陳墨抱著阿貍爬上雜役房的屋頂。
晚風卷著山草香撲過來,他望著滿天星子,手指無意識地撥弄阿貍的毛:“你以前在哪?怎么會被困在石縫里?”
阿貍歪頭看他,幽綠的眼睛突然閃過一道銀光,像有團霧在瞳孔里打轉(zhuǎn)。
陳墨正要再問,山腳下藥園方向亮起一點青芒——是蘇棠的玉笛。
她站在藥畦中間,笛身泛著淡青色的光,像是回應著什么。
“喵——”阿貍突然豎起耳朵,從陳墨懷里跳起來,爪子扒著屋檐往下看。
它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低吼,瞳孔縮成細線,死死盯著山門外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被夜色籠罩的樹林。
陳墨順著它的目光望去,只看見風掠過樹梢,帶起幾片落葉。
他摸了摸阿貍的背:“怎么了?”黑貓卻不肯再動,只是保持著警惕的姿勢,像尊黑色的雕像。
山風突然大了,吹得茅草屋頂沙沙響。
陳墨裹了裹破外套,懷里的玉笛碎片又開始發(fā)燙。
他望著山門外的黑暗,聽見阿貍的低吼聲混在風聲里,像根細針,輕輕扎進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