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昏暗的馬戲團內,唯一閃爍著燈光的舞臺上,幾名馬戲團演員正翩翩起舞。
臺下觀眾寥寥無幾,稀稀拉拉地分布著,有的甚至旁若無人地看著手機,
對臺上的表演毫不在意?!把莸氖裁雌仆嬉猓俊?臺下突然有觀眾扯著嗓子起哄。
那聲音在空曠的場地里格外刺耳。其余觀眾像是被點燃的干柴,紛紛被帶動,跟著附和起來。
其實,臺上舞者的表演頗具水準,遠不是他們口中的 “破玩意”,
只是觀眾們似乎并不領情。然而,舞者們沒有理會臺下的喧鬧,咬著牙頂著壓力將舞蹈完成。
舞蹈結束的那一刻,臺下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瞬間鴉雀無聲。因為接下來,
是小丑的表演時間。隨著幕布緩緩拉開,一個身著滑稽服裝的人,踩著獨輪單車,
優(yōu)哉游哉地出現在舞臺中央。舞臺燈光昏黃黯淡,
卻依然無法掩蓋小丑臉上那看似 “愉悅” 的笑容,那笑容像是畫上去的,
燦爛卻又透著一絲悲涼。小丑名叫臨語,
這已經是他第 311 次登上這個舞臺為觀眾表演了。之前的 310 次,
他從未出現過失誤,可也從未成功地逗笑過觀眾,哪怕一次。臨語穩(wěn)穩(wěn)地踩在獨輪車上,
從口袋中掏出三個小球,手法嫻熟地開始在空中反復拋接。臺下觀眾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物,沒有絲毫波瀾。
隨著臨語完成一個個高難度的雜耍動作,臺下依舊一片死寂,仿佛空氣都凝固了。
“我來我也行!能不能來點高難度的?” 突然,臺下一個觀眾扯著嗓子大喊,
語氣中滿是輕蔑與不屑。作為一名專業(yè)的、高素質的演員,臨語只能默默忍受,
他必須時刻保持那職業(yè)性的笑容,不能反駁觀眾,此時的他,
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實力來證明自己?!敖o我拿幾個盤子來!
” 臨語朝著后臺站著的工作人員喊道。邊喊邊把雜技球丟到舞臺的一側,
然后迅速從口袋里掏出兩根棍子,那棍子的長度恰好能裝進小丑褲的口袋。
就在他剛拿好木棍的時候,兩個盤子如離弦之箭般從幕后飛了出來。臨語卻絲毫不慌張,
他鎮(zhèn)定自若,雙手熟練地將兩根木棍豎在合適的位置。在兩個盤子飛過來的瞬間,
木棍精準地接住了它們,盤子在木棍上歡快地旋轉起來,那白皙的盤面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
原以為臺下會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可結果卻令人心寒,
臺下只有吃東西的咀嚼聲和偶爾的低語聲。這無疑讓臨語的壓力倍增,他深吸一口氣,
騎著獨輪單車在舞臺上轉著盤子,同時施展各種高難度的雜技動作,試圖打破這尷尬的局面。
然而,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意外還是毫無預兆地發(fā)生了。
獨輪車的車輪突然壓到了臨語之前丟在舞臺上的雜技球,車輪瞬間失衡,開始劇烈搖晃。
臨語心中暗叫不好,他知道,僅僅碰到這一顆雜技球,
就可能導致棍子上旋轉的兩個盤子全都摔落在地?!芭纠玻?/p>
” 清脆的破碎聲打破了舞臺上的緊張氛圍,盤子瞬間變成碎片,散落一地。
觀眾席里頓時傳來一陣唏噓的討論聲?!斑@個小丑怎么回事,這么容易就失誤了?
該不會是新上任的演員吧?”更糟糕的是,臨語之前總共丟了三顆雜技球在臺上,
剩下的兩顆球此時就橫在他獨輪車的必經之路上,就像兩顆定時炸彈。“咣當!
” 隨著車輪徹底失衡,一聲響亮的落地聲傳來,在寂靜的馬戲團內回蕩。
臨語只感覺背部傳來一陣劇痛,像是有一把火在灼燒。緊接著,“噗嗤!
” 一個盤子的碎片毫無防備地扎入了他的背部,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那原本白皙的盤子,
然后沿著盤子緩緩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然而,諷刺的是,這一刻,
觀眾們卻哄堂大笑起來,那笑聲在馬戲團內肆意回蕩,無比刺耳?!鞍?!
你看那個小丑真的好小丑!直接被自己的球絆倒了!演得真的是一坨屎!”“哈哈,
真不愧是小丑!人如其名!能被自己的球絆到也是沒誰了!”臨語幕后的朋友們見狀,
急忙將幕布拉了起來,試圖遮擋住這混亂的場面。隨后,幾個壯碩的男子匆忙上臺,
小心翼翼地將臨語抬了下去,同時安排其他演員代替臨語繼續(xù)表演節(jié)目,
以維持馬戲團的秩序。“臨語,你沒事吧?” 一個看起來十分瘦弱的男子滿臉擔憂地問道,
他是這家馬戲團的總經理馬潭溪。臨語緩緩站起身,感受著身后被血液浸濕的小丑服,
那黏膩的感覺讓他心里一陣刺痛,他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惋惜:“還好,
只是…… 可能以后都不能表演了。”對于老板的關心,他并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他心里清楚,這個平日里把他當廉價勞動力,像對待奴隸一樣的老板,
此時的詢問只是為了減少工傷賠償費罷了。簡單敷衍了幾句后,
他便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了換裝間。這時,一個壯碩的男子滿臉焦急地來到臨語身旁,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臨語,你…… 你怎么樣了?還能表演嗎?
”來者正是臨語平日里最好的兄弟 —— 李賀興?!斑€是很痛的,一會兒得去處理一下,
不過表演…… 還是不要再想了……” 說著,臨語看向自己的雙手。
那雙手曾經為了表演付出了無數的努力,如今卻因這場意外,所有的本事都可能毀于一旦,
他的心中滿是苦澀。李賀興走上前,輕輕地摟住他的身子,試圖安慰他:“你也別太消沉,
就當這是你最后一次表演了,完事之后咱倆去隔壁酒館喝一杯!”臨語的心情依舊低落,
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芭R語,你別這么不開心,你起碼在今天逗觀眾笑了呀!
這可是你職業(yè)生涯中的第一次呢!”聽到這話,臨語沉默了許久。的確,
這是他 311 次表演以來第一次讓觀眾發(fā)笑,只是沒想到,竟是以這樣慘痛的方式。
“嗯。” 他面無表情地回答,此時的他,心情仿佛墜入了無盡的黑暗深淵。
臨語是自幼父母雙亡的孤兒,在孤兒院長大的他,童年滿是陰霾。在孤兒院里,
他每天都遭受著他人的嘲笑和打罵,毫無尊嚴可言。好不容易堅持到 18 歲離開孤兒院,
他憑借著自己的在孤兒院里的不懈努力他已經練就了許多惹人笑的能力,
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在這家馬戲團找到了一份工作,可如今,這份工作似乎也要離他而去了。
臨語來到馬戲團的醫(yī)療室,里面的醫(yī)生小心翼翼地將盤子碎片從他身上拔出,
每一個動作都盡量輕柔,然后仔細地為他止住血。雖然傷口的疼痛依舊存在,
但那種有異物在身體里的不適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當臨語想起身向醫(yī)生道謝時,
醫(yī)生卻面無表情地伸出一只手,冷冷地說道:“500!”“這……” 臨語頓時愣住了,
他看著自己那早已空空如也的錢包,心中五味雜陳,各種情緒涌上心頭。就在這時,
李賀興急忙湊上來:“醫(yī)生,我們先欠著,等老板的工傷費發(fā)了,我們再來還錢!
”解決完醫(yī)療費用的問題后,臨語換回了自己的衣服?!S著最后一個節(jié)目的落幕,
觀眾席上依然沒有響起一絲掌聲,那場面就像一潭死水。觀眾們就像一個個冷漠的機器人,
只是麻木地看著表演,然后在底下說著無關痛癢的評價。幕布緩緩拉上,燈光逐一熄滅,
馬戲團今天的工作終于徹底結束了。
臨語走出這個陪伴了他多年、承載了他無數回憶的馬戲團,眼中滿是不舍。這種不舍,
并非是對過往美好回憶的留戀,而是對未來的迷茫和恐懼,因為他知道,離開這里,
自己將面臨無錢可用、無以為生的困境。
臨語和李賀興來到了馬戲團旁邊他們經常光顧的餐館 ——“一食復往”。剛一進門,
涼爽的空調風撲面而來,讓兩人燥熱的身體感覺舒適了一些?!袄习澹±蠘幼?!
” 李賀興朝著前臺那位忙碌的男子喊道?!暗绵希 ?老板熱情地回應道。說完,
李賀興和臨語來到了他們平時坐的老位置。“臨語,從馬戲團離開后,你打算干什么?
” 李賀興看著臨語,眼中滿是關心?!安恢??!?臨語一臉迷茫地回答道,
他對自己的未來毫無規(guī)劃,現在失去了工作,也就失去了生活的支撐,此刻的他,
腦海中唯一浮現的念頭就是自殺?!拔蚁胱詺ⅰ!?臨語在短暫的思考后,
語氣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仿佛在訴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澳汩_玩笑吧?
你有什么想不開的?” 李賀興驚訝地看著他?!坝械亩嗔巳チ?,我沒有親人,
沒有喜歡的人,更沒有愛我的人……” 說到這兒,臨語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而現在…… 我又失去了唯一的經濟來源?!闭f完這些,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不過,就在這時,幾盤熱氣騰騰的菜被端了上來,
那誘人的香氣瞬間彌漫在空氣中,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跋炔灰哪敲炊嗔?,
我們先吃飯吧,這頓我請你!” 李賀興打破僵局。“嗯?!?臨語敷衍地回應了一聲,
然后拿起一旁的筷子,夾起飯菜,機械地吃起了可能是獨屬于他的最后晚餐。
“其實你也沒必要這么極端吧,老板不是還要給你工傷費嗎?你也沒有必要自殺呀!
” 李賀興試圖勸說臨語。聽到這話,臨語冷笑了一下:“像他那樣的人,
能給工傷費就真的是破天荒了!”“怕什么,我給你找律師,他要是真不給,
那你就把他告上法庭去!” 李賀興拍了拍臨語的肩膀?!岸揖退氵@樣,
你其實也沒必要自殺呀,你還有我這個真心的朋友??!就算你背部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