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滇西人。十六歲被拐到黔川。杏花村李家人花了三千塊把我娶回家。
婚后我生下一兒一女。三十歲那年，我丟下他們一家殘疾，遠走高飛。1我在菜地拔草，
下陽溝的二痞子打趣我，“傻婆娘，家有喜事，你婆媽做了好吃的，再不回去，
恐怕只能喝洗碗水嘞。”聽聞好吃的，我丟下手中草，撒腿往家跑。“真是個鐵憨憨，
連雜草和菜秧子都分不清?！被氐郊?，剛好看到小叔子笑呵呵的從摩托車上拽下來一個女人。
我一瞅，還真是個漂亮的女人。紅嘴白面，五官嬌俏，身材玲瓏有致，
比我們村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好看，當然，也包括我。婆媽聞聲從灶屋里攆出來，
看見我朝我大喊，“傻婆娘，不干活跑回來湊什么熱鬧，傻站著做甚，趕緊幫忙啊。
”我嚇的渾身一哆嗦，連忙跑上去幫小叔子抬人。小叔子見我去碰他女人，
毫不客氣的一腳踹向我肚子，“臭傻子，滾一邊去，把我女人弄臟了，你賠得起嗎？
”我被他踹倒在地，撐在地面的手掌立刻傳來火辣辣的疼，我抽手一看，掉了好大一塊皮。
我不敢吭聲，跟著徒手扛起女人的小叔走進屋。那一晚，婆媽做了滿滿一桌子好吃的，
我吃的滿嘴流油。小叔子喝了幾杯酒，面紅耳赤的取笑大哥，“你看你花錢買了個什么玩意，
看著就惡心。”他大哥，也就是我丈夫，一聲沒吭，只是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嚇得我抓了一大坨紅燒肉趕忙溜下桌。晚上，小叔子房間傳來噼嘭啪啦拆房子的聲音，
還有女人的哭聲，持續(xù)了整整一晚，快天亮才消停。我頂著熊貓眼被丈夫踢下床，
路過小叔子房門口的時候連呸了三聲。我雖然傻，但是我知道，這個女人昨晚挨了收拾，
以后想跑恐怕也跑不掉，就像我。第二天，他們把她關在房間里，讓我以后每天給她送飯。
她的待遇比我好，我不甘心，每次都把她的飯菜吃掉一半，然后往里面吐上幾口唾沫，
再給她端進去。送飯第四天，我往里面吐口水的時候被小叔子瞧見，
他當場把我按在地上暴打。臉上，頭上，肚子上，都挨了他拳頭?！皭盒牡某翩蛔?，
難怪我媳婦絕食不吃飯，原來是嫌棄你往她碗里吐又臟又臭的口水，你這個賤人，傻子，
賠錢貨，你那么惡毒，你怎么不去死……”后來他罵的什么，我已經(jīng)完全聽不清，等他打夠，
我已經(jīng)半死，躺在地上，又被聞聲趕來的婆媽教訓，“沒用的東西，
讓你送個飯都不讓人省心，叫你惹你小叔子生氣?！彼率謽O重，
每一下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掐在我大腿內(nèi)側或是腰間最軟的肉上。等他們發(fā)泄完，
我躺在地上恢復很久身體才有知覺。我不敢躺太久，在這個家，只要能站著，
便不允許我躺著。當然，在丈夫床上，想躺多久，也是他說了算，他讓我躺一天，
我絕不敢半途下床。小叔子打了我一頓后，似乎把女人哄好了，第五天，
女人走出房間上桌吃飯。而我，因為她的到來，八人桌的飯桌一下沒了我的位置。
我成了家里多余的那一個。2婆媽說，新來的女人是小叔媳婦，讓我以后喚她弟妹。
弟妹很乖，她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院子里一動不動，眼睛望著遠方，
那模樣活像畫里走出來的仙女。婆媽很高興，逢人便夸，“我二媳婦是城里大學生，
長的跟天仙似的，以后生的孫子肯定好看。”“大學生能聽話嗎？
你家二小子怕不是要把她供著？”婆媽笑著回答，“聽話，供著她，不聽話，欠收拾。
教訓個幾頓，乖的跟兔子一樣。”村里的女人都是這般過來的，紛紛笑著附和我婆媽，
“聽話就成?！笔前?，只要聽話，什么都好說。只有聽話，女人才能過上好日子。
雖然不能上桌吃飯讓我記恨上了弟妹，但是因為她，婆媽安排我留在家里，不用去干活，
為此，我又很感激她。她長的太好看。我怕靠太近被小叔打，所以，我都是隔的遠遠的。
偶遇與她視線交匯，她會沖我微微一笑。她一笑，我感覺頭皮發(fā)麻，深怕小叔子突然出現(xiàn)，
給我安上一個勾引他媳婦的罪名?！澳銊e怕，家里就我們兩個人，我知道你也是被買來的，
你能給我說說杏花村的情況嗎？”她的聲音太溫柔，讓我忍不住想跟她交流。
我說村里大部分女人都是買來的?！澳悄隳馨阉麄兘榻B給我認識嗎？我實在太無聊，
我想找個人聊聊天?！薄安恍?，婆媽說不能讓你離開，否則他們會打死我?！薄拔也浑x開，
我只是想到村子里到處走走?！蹦且膊恍小Ｎ揖芙^了她。晚上，我把弟妹的想法告訴大家。
本以為婆媽和小叔子會表揚我做的好，然后狠狠教訓她一頓。
卻沒想小叔子聽后沖上來把我按在地上打。婆媽站一旁唾沫橫飛，“你個挑撥離間的賤蹄子，
竟敢離間你小叔和弟妹感情，打，打爛她的嘴，看她還敢不敢胡亂編排。
”連丈夫也上前狠狠補了我兩腳。我躺在地上，看到弟妹在笑。她憑什么笑話我？
她有什么資格笑話我？我不服氣，眼神惡毒的瞪著她。小叔子瞧見，一腳踩在我頭上，
把我臉使勁往地上壓?！霸儆媚隳请p惡毒骯臟的眼睛看我媳婦，我就把它挖出來丟去喂大黃。
”我嚇的立馬收回視線，再也不敢盯著弟妹看。大黃是我們家的狗，它很忠誠，
只聽男人的話，有時候連婆媽的話都不聽。婆媽說，大黃是李家的祖?zhèn)鲗氊悾裕?/p>
它吃的比我好，甚至還給它留了座位。大骨頭是它的，肉湯是它的，剩菜剩飯是它的，
連豬食都會分它一些。唯一沒人跟我搶的，是水缸里的水，還有東南西北吹來的風。
我太餓了，看著好看的弟妹恨不得把她吞下肚。當然，
這種想法只有小叔不在家的時候才敢有。弟妹說，“我們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我不求你幫我，但請你別拖我后腿，行嗎？”我驚訝，她怎么知道我想拖她后腿？
難道她會讀心術？知道我想吃了她？我被嚇壞了，再也不敢在家人面前說她壞話。
婆媽依舊叫我陪著她，但我只能躲的遠遠的，更不敢看她的眼睛。因為我的孩子跟我說，
他們聽到爸爸叫她狐貍精。3狐貍精我知道。會妖術，通過眼睛把人迷暈，然后吃進肚子里，
以此來增長修為。我不想被她吃掉?！拔也怀阅悖隳懿荒軒臀乙粋€小忙？
”我躲在堂屋門口，看著院子里安安靜靜躺在躺椅上的她，心里怕的要死?！笆裁葱∶?？
”“我有一張印著我照片的卡片被婆媽收走，那是我特別喜歡的一張照片，你能幫我找找嗎？
”見她不動，想來不會現(xiàn)在吃我，我大著膽子回話。“你想要照片，
可以讓小叔帶你去城里拍照，他們拍出來的照片紅紅的，好看！”“我不要那種，
我喜歡白色的，你能幫我找嗎？”我說我不敢碰婆媽的東西，她發(fā)現(xiàn)后肯定會剁了我的手。
她讓我別怕，有她在，她會替我求情。見我不為所動，她用我聽過最溫柔的聲音威脅我。
“你要是不幫我，我只有死路一條，我要是沒活路，我就把你吃掉，讓你連骨頭渣都不剩。
”我嚇死了。不行，不行。死可以，但是骨頭必須留下?！昂茫掖饝獛湍阏?，
求你不要吃我?！北疽詾榫褪且粡堈掌?，丟了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可我沒想到，
弟妹拿了照片跑了。我知道的那一刻，渾身血液倒流，整個人癱軟在地，像一潭死水。好在，
他們都去找人了，沒人在意我。不出所料，弟妹被找了回來。我慶幸。我沒逃。不然，
只會落的跟她一樣下場。她被小叔子拽著腳倒著拖回家，手被胳膊般粗的麻繩捆著，
鼻青臉腫，身上沒有一塊完整肌膚，只剩下一口氣在。如果不看那身衣服，
我根本認不出那是我弟妹。她眼皮動了一下，看見我，眼淚順著她面目全非的臉滑落。
我也想哭。我想罵她，想打她，想問她為什么害我？但她已經(jīng)這個樣子，打罵她沒用，
她也不能替我挨打。果然，我又被小叔按在地上打。這次，他一點情面也沒給他大哥留。
皮帶抽破我的衣衫，露出滿目瘡痍惡心至極的肌膚。這還不夠，
他把我拖到屋子后面的竹林里，用拴大黃的鐵鏈拴住我的脖子。他每天都會來看望我，
把屎尿拉在我身上。蒼蠅聞著味來，駐足停留，我感受到它們像在吸食我的血肉。餓了，
小叔喂我吃?？柿?，小叔喂我喝。這樣的日子，其實還不錯。不用干活，不用挨打，
不用被丈夫在床上折磨。我每天還能笑。婆媽看見我笑，罵我是瘋子。我不開心，
以前她明明說我是傻子，現(xiàn)在怎么又說我是瘋子？孩子們遠遠的來看我。小叔對他們說，
“你們要聽話，不然就會像那條老母狗一樣整天被拴在那里不得自由。”后來，
孩子每次路過，都會叫我老母狗。有一次，懂事的兒子牽來大黃?！拔?，老母狗，你是母的，
大黃是公的，我命令你們一起給我生一窩小黃?！蔽覇≈ぷ诱f不要。兒子像是沒聽見，
解了大黃鏈子，轉身離開，完全不管我愿不愿意。4從那以后，我變的更乖了。
誰的話都不聽，只聽男人的話。尤其是小叔的話，言聽計從。再見到弟妹，
她臉上、身上的傷完全恢復。聽婆媽說，她有了身孕，已經(jīng)三個月。三個月，
原來我被拴在后山三個月。我有些不信，跑去堂屋看了日歷，
才證實不是過了三年、五年、十年，只是過了三個月。婆媽又讓我看著弟妹，我不愿，
第一次忤逆了她，她拿了趕雞的竹響把我暴打一頓。我心想，女人就是女人，
力氣不如男人大，難怪要聽男人的使喚?！澳棠蹋铱梢栽诩铱粗?。”女兒站出來，
一臉得意洋洋。我知道她的想法，她肯定跟我當初一樣，覺得在家好玩不用干活。“好，
就留二丫在家。大寶，你陪妹妹一起，把二嫂照顧好，別讓你二叔操心?！薄澳蹋懒?！
”安排好家里，婆媽憤恨的瞪了我一眼，一桿子打在我的小腿上，“賤蹄子，還杵著干啥，
要我給你抬腳你才能走是吧？”弟妹孕吐，想吃酸的。酸兒辣女。婆媽高興壞了，
讓我上山給她摘野李子?？上Ю钭記]摘到，我從樹上摔下來，腿折了。
村里的赤腳醫(yī)生說以后可能會變成瘸子。誰也沒在意瘸子兩個字。婆媽問，
“多久能下地干活？”醫(yī)生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愁壞了。我不想待在家里。要是我在家，
婆媽肯定會讓我陪著弟妹。我不想陪她。她是妖怪。她吃人不吐骨頭。而我，
要留著我的骨頭。以后燒成骨灰，拿回滇南去。果然，婆媽讓我留在家。小叔看了我一眼，
陰沉沉的叮囑，“把人看好了。”我想起后山竹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趴在躺椅邊吐的肝腸寸斷。丈夫瞧我模樣，活像吞了一只蒼蠅，臉色難看至極。
“真他媽惡心?！彼R了一句，似乎看我一眼都嫌臟了眼睛。等人全部出門干活，
弟妹從房間走出來。她站在我面前，肚子微微隆起?！皩Σ黄?！”她跟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