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一朵花能綻放多久?”長久的平靜被打破了。女孩唇齒微啟,
言語在寧靜的房間中泛起漣漪?!岸嗉右恍┧?,細(xì)心照料,就能綻放更久啦?!蔽揖徚司?,
遞出這樣的話語??聪蚺⒛菑埶匕椎拿纨?,女孩望著窗外的陽天愣神。
“更久....是多久呢.....”女孩緩緩扭過頭來,望向房間中的陰影。
.............................接踵而至的是長久的沉默。
我已經(jīng)不知多久沒有過真正的睡眠了,近來卻時常打瞌睡,
一閉眼一睜眼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一樣,醒來還是熟悉的場景。素白的病房,素白的病床,
以及素白的病人,病人她薄而靜,就像倚在墻角的一張紙,風(fēng)一刮就會帶走,
雨一滴就會揉皺,脆弱得無處安放。這個病房純白而寂靜,就像為她而存在的保險柜,
太靜了.......這個房間里最靈動的,不是女孩,也不是這灰白的我,
而是那素白的窗簾,晚風(fēng)拂動,就像裙擺一樣起舞。夕陽灑下微弱的金色,
給房間染上一撮細(xì)碎的亮,女孩看著窗外,眼眸低垂,云淡風(fēng)輕之時,籠中鳥輕語。
作為偏執(zhí)的畫家,我一直觀察著,無論是女孩還是日常的晚風(fēng),都讓我厭倦,日日看,
夜夜望,女孩的每個動作我都了然于胸。明明胃不好但是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喝一杯涼白開。
明明飯前都要吃胃藥,卻總是在下午出門散步的時候偷偷買一個甜筒在角落偷吃,
冰得齜牙咧嘴。明明總是在晚上寂寞得流眼淚,卻總是在白天吊針時和護士打趣佯裝樂觀。
明明想家,卻從來不打電話回家,
卻在夕陽西下的時候在病房窗口望著樓下散步的一家子出神。我用兩支畫筆,
勾勒著病房的點點滴滴,這灰白的景色,真是單調(diào),陽光也來得吝嗇。這兒太靜了,空空的,
靜靜的,微風(fēng)的細(xì)語聲常在耳邊,卻感覺不到溫柔,有的是什么呢?黑與白交匯而成的灰色,
病房的棱角,桌面的棱角,女孩瘦削的棱角,干癟而缺少生機。
我的畫筆勾勒著病房中的棱角,兩支畫筆輪流交替著,粗中有細(xì),
將女孩的樣子刻畫得栩栩如生。黑與白的畫缺少的是靈魂,病與痛的生活常懷的是寂寞。
女孩總是蜷縮在床上,刷著冰冷的手機,網(wǎng)絡(luò)上的五光十色似乎也沒有讓黑白上色。
日月流轉(zhuǎn),窗外的柳葉也重新冒出綠芽,淅淅瀝瀝的春雨落下,潤澤大地,
將干冷的土地喚醒。命運是通人性嗎?希望敲碎了漫漫長夜,從縫隙中透了過來。春天來了。
“噠..噠噠..噠噠?!币淮_步聲,既急促而又極力想壓下腳步速度避免噪聲,
是未聞過節(jié)奏的腳步。我好奇地轉(zhuǎn)過頭,這會是誰呢,我好奇地瞪大了瞳孔,
等待著房門的打開與新角色的登場?!斑颠怠?,隨著敲門聲的響起,門開了,
奇怪的是房門打開時竟然沒有發(fā)出噪人的呻吟,出現(xiàn)的是一個鮮活的男孩子,
眼神與病房的干癟不同,閃閃發(fā)光,像含著朝陽的碎片一般。他的出現(xiàn),帶著暖暖的橘黃色,
在黑白色的病房中點染開來。女孩轉(zhuǎn)過頭,雙目相接,這是共鳴抑或是共情?瞳孔放大,
生機像涌泉一般從眼中冒出,朝陽映在女孩的眼中,剝開了厚厚的繭,
女孩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僵硬的面部肌肉開始掙扎,掛起了一個久違的微笑。
蒼白的臉上染上了緋紅。“你怎么來了?”女孩的聲音雖然缺少生氣,但是卻透露著興奮。
“好久不見,聽說你最近有點情況,聯(lián)系了好些人才找到你的方位。”男孩回答得一板一眼,
透露著些許青澀。女孩笑了,她的顏色也隨之轉(zhuǎn)變,由黑白轉(zhuǎn)為桃紅色,
一抹清甜的暖色出現(xiàn)在她的面龐。男孩女孩在一起,桃紅和橘紅交織在一塊,
黑白的病房瞬間化作一個果脯盒,有著一絲絲的甜味與一抹抹色彩。
“黑與白已經(jīng)容不下你了哎,要用顏料了呢”面對這一幕,我喃喃。
男孩和女孩像是習(xí)慣了我的存在一般,并沒有發(fā)表什么感想。男孩手中拿著一束郁金香,
燦爛的金黃點染了病房的灰白?!皩W(xué)姐,聽說你最喜歡郁金香了。
”男孩將花輕輕地插入花瓶中,放在女孩的床頭,花朵的生機化開了,點燃了女孩的眼神。
“等你身體好了,咱們?nèi)ダッ靼?,那邊有全國最大的郁金香花圃呢,可美了?!薄昂醚剑?/p>
期待哦?!迸Ⅻc點頭“我一定好好配合治療,爭取今年就和醫(yī)院說個再見?!闭f完,
舉起右手比了個耶的手勢。男孩看著女孩活力涌現(xiàn)的樣子,什么話都沒有說,
只是嘿嘿地傻笑。后來他們說了什么,我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兩個人都在笑,
而我手中的畫筆也不停地將顏料涂抹在畫布上,記錄著每一刻。
男孩女孩的話語一直蔓延到鐘的指針指向十二?!暗斤堻c啦,學(xué)姐要好好吃飯哦。
”男孩揮揮手,臉上是散不去的笑意。女孩沒回話,只是小雞啄米般地點頭,臉上也含著笑。
“噠.....噠......噠....”男孩離開了病房,腳步比來時小了許多,
也慢了許多,他緩緩扭動病房門把手,踱步離開了。女孩望著房門出神。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又回來了,由遠及近,像合唱團中跑調(diào)的高音,女孩一驚?!翱颍?/p>
”門打開了,正午的陽光從男孩背后打進來,照亮了病房的陰影。男孩氣喘吁吁,
“對啦學(xué)姐,我周五還會來哦,花要萎的時候我就會到!”“學(xué)姐再見!
”男孩又一溜煙地走了,留下女孩在原地愣神。“笨蛋?!迸⒆旖鞘侵共蛔〉男σ狻?/p>
男孩走后,女孩拿出了畫筆,那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消遣。女孩將畫板擺在床上,將素描紙鋪開,
用夾子夾好,捋了捋紙上的褶皺。隨即拿起一支嶄新的鉛筆,
用床頭的水果刀小心地削著筆頭,刀鋒和墨芯摩擦發(fā)出沙沙的響聲。片刻之后,
一支極具棱角的畫筆就準(zhǔn)備好了,女孩將筆對著窗外的藍天,
一副享受著自己得意之作的樣子。她細(xì)細(xì)勾勒著床頭花朵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畫畫停停,
時而盯著花朵發(fā)愣,又下筆回環(huán),來來回回,畫出來的花兒,鮮活,更有著噴薄欲出的美,
肆意而奔放?!澳阋蚕肫鹞鑶??”我看著花兒笑了起來。時間在推移,
而女孩床頭的花兒未曾枯萎,一朵又一朵的希望從一串急促的腳步中帶來,留下。
期待從輕而緩的離別腳步中發(fā)芽,綻放,病房的干癟早已被這個世界拋之腦后?!澳阌X得,
一朵花能綻放多久?”長久的平靜被女孩打破了。“多加一些水,細(xì)心照料,
就能綻放更久啦。”緩了緩,
遞出這樣的話語“更久....是多久呢.....”“到你感覺幸福并且延續(xù)下去這么久。
”男孩眼神閃閃發(fā)光?!罢娌诲e呢?!迸]有搭理我的贊賞,
在男孩走后又開始了日常的繪畫。拿出紙筆,正視花兒,可雙手卻在顫抖。突然,
隨著咔嗒一聲,筆落地了,這一切戛然而止。筆斷了,
留下一截不長不短的筆芯待在冰涼的地板上。女孩伸手去撿,而手卻顫抖不止,
指尖觸到的是筆,卻把握不住,震驚與恐懼蔓延開來.......診斷書下來了,
女孩看著診斷書的白紙黑字,眼中燃起的希望在一點點熄滅,日漸西沉,
夕陽的點點光輝撒下,殘存的溫度卻難以溫暖一顆看不見未來的心?!皣W啦啦啦啦——”,
雨滴拍打著地面,細(xì)碎的聲音卻顯得有些多余,天空的蔭翳聚集。“下雨了呢?!蔽亦?。
在這陰天中,時間顯得漫長而苦悶,時鐘的聲音,雨滴的聲音,女孩嘆息的聲音摻雜在一起,
所聞所見皆為灰白?!斑@樣怎么上色哦。”我看著這一幕,有些懊惱。雨自那時起,
再也沒有停過?;熓且患O其痛苦的事,女孩自從開始化療之后,眉頭總是緊鎖著。
化療的針頭在手臂上出了進,進了出,刺鼻的藥味讓女孩吐了幾次。
頭發(fā)一縷一縷地落在地板上,被女孩偷偷收了起來。一個星期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