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東帆覺得,寧欣的一腔好意,馬上就要付諸東流了。他等著看她失望。
可她好一會兒都沒放下電話,并且時不時說話,時不時點頭。
這個通話時長過于久了,久到何東帆心里發(fā)毛,有些坐不住。說什么要這么久?
難不成真有的談?不可能的。那個人他太了解了。根本不可能。
何東帆疑惑著,身子坐直了些,想過去,又繃著面子不想表現(xiàn)出來。過了好一會兒,
寧欣掛斷電話。下一秒,她側(cè)頭看過來,還笑了一下。何東帆頭皮發(fā)麻,
覺得她笑的那一下,似乎已經(jīng)提前預告答案。寧欣快步到何東帆面前,
站在離他兩步遠的位置。她背光,他視線暗了好多。她說:“何東帆,
你爸同意你回你姥姥家住?!焙螙|帆張了張嘴,卻什么話都沒說出來。然后,
他呵笑一聲,質(zhì)疑:“你是不是打錯了?”寧欣懶得搭理他此刻的態(tài)度,
跟他講后續(xù):“但你爸說有個條件。”條件?就知道沒那么容易。
何東帆收回視線,直接拒絕:“我不答應(yīng)!”“可我還沒說是什么條件。
”他轉(zhuǎn)動椅子,下意識的抗拒動作,嘴上也是沒有商量的余地:“什么條件我都不答應(yīng)。
”可他旋轉(zhuǎn)的椅子突然絞死,接著不受控地回轉(zhuǎn)回去。
寧欣的手抓著何東帆椅子右側(cè)的扶手,控制著他椅子的角度。她離得近,微微彎腰,
發(fā)絲落在臉頰邊,顯得溫柔。她說:“何東帆,我覺得,你可以答應(yīng)這個條件。
”她眼角微尖,眼尾微微上挑,笑得有點月牙狀。“……什么條件?”他問。
她的唇微動,語速極緩慢:“提高你的數(shù)學成績,至少期末過及格線。
”何東帆思了兩秒,撇開臉,像是一點兒也不愿意。他也是這樣說的:“提高不了。
”“怎么提高不了?”寧欣反駁,又鼓勵他,“我不是說過你很聰明嗎?
你請個家教老師補補課,一定可以的?!焙螙|帆眼睫顫了顫,徐徐轉(zhuǎn)頭看她。
寧欣已經(jīng)站直身子,語氣振振:“你真的可以?!彼f他真的可以,
還用那么肯定的語氣,那么自信的眼神。她憑什么那么肯定自信???何東帆想拒絕,
想直接跟她說自己不可以。但一想到她可能又要開啟洗腦模式,他便沒那樣做。
他靈機一動,露出虎牙:“寧老師,如果是你給我補課的話,也不是不行。
”何東帆太了解他爸了。他爸那種帶著有色眼鏡看人的人,
就憑寧欣在網(wǎng)吧當網(wǎng)管這一個理由,便不可能同意她來當這個家教老師。
寧欣不知道何東帆的想法,面對給他補課這個高薪兼職,她千百個愿意。
她立刻應(yīng)聲,帶著些激動:“你等著,我去給你爸再打個電話?!睂幮琅苓M柜臺,
拿起電話聽筒,按‘重撥’。電話接通后,寧欣說了大致情況。何東帆父親聽罷,
在電話那邊沉默了會兒,道:“你要給小帆當家教老師的話,
那我覺得你不適合繼續(xù)在網(wǎng)吧兼職?!睂幮烂靼祝?/p>
何東帆父親是覺得網(wǎng)吧這地方魚龍混雜,不是好地方。
何東帆父親語氣自以為是的慷慨:“當然,我讓你辭掉網(wǎng)吧的兼職,自然也不會虧待你,
家教,我可以給你算五百塊一次,并且視小帆的成績給你發(fā)獎金。
”這是非常優(yōu)厚的條件。一周一次,上課三小時,可以拿五百塊工資,對寧欣來說,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兼職了。寧欣按捺心里的激動,同他商量:“還是像以往一樣,
一次一結(jié)可以嗎?”“可以?!睂幮懒ⅠR點頭:“何先生,我同意。
”不等那邊回應(yīng),寧欣趕緊問:“從這周開始行嗎?”“只要小帆愿意,
隨時可以開始?!焙螙|帆父親頓了一下,“寧老師,小帆現(xiàn)在在你那兒吧?
”她能這么流利的當個中間人和他們溝通各自的條件,不傻的人都能推斷出這個結(jié)果。
寧欣也不瞞著:“是的,您剛離開不久,他就來了?!薄澳俏椰F(xiàn)在過來接他。
”“何先生,請等一下?!睂幮老乱庾R看了眼何東帆的方向。他坐在椅子上,
也正看著她。只是視線相撞的下一秒,他就撇開臉。寧欣收回視線:“何先生,
還是讓他直接回老太太家吧?!薄啊睂幮滥美碛烧f服他:“那件事,您冤枉他,
他心里正氣著,您現(xiàn)在過來接他只會適得其反,希望您能給他一點空間。
”何東帆父親沒再說什么,只是就補課方面的問題囑咐提醒了寧欣幾句。
寧欣放下電話后,沉沉地吐了口氣。她原本只是想勸何東帆回家,
現(xiàn)在這份家教的兼職屬于意外收獲。這份意外收獲,讓她愉悅。
她腦袋里已經(jīng)開始計算。如果她把這份網(wǎng)吧的兼職辭掉,就能立即結(jié)算工錢,
怎么也有一千出頭。而這周六,是初七,補完課可以立馬結(jié)算工錢五百塊。
那么一萬二就湊夠了。而且媽媽入院后,想必日常開銷會比以往更大。所以,
這份高薪兼職對她的生活有多大幫助,顯而易見,說是救命稻草也不為過。
寧欣自戀地想,這是不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好心有好報。果然,人就是要有善心,
要做好事。寧欣笑著走到何東帆邊上,拉著椅子坐下:“何東帆,你爸同意了,
你住你姥姥家,我給你當家教老師,如果這學期期末考試你的數(shù)學能過及格線,那么以后,
你都可以繼續(xù)住你姥姥家。”何東帆說不出話,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明白他爸怎么會答應(yīng)她來做家教。難不成,她還真會洗腦?連他爸的腦也洗了??
?寧欣看何東帆神情怪異的把自己上下盯了一番又不說話,主動靠近了些:“所以,
天一亮你就回你姥姥家,知道嗎?”“……”看何東帆沒立即回應(yīng),
寧欣激將他:“都說好的,你不能言而無信?!惫?,何東帆被激,
立馬就回應(yīng):“我知道?!敝皇钦Z氣有些不痛快,不耐煩。寧欣補了句:“哦,
還有,從這周六開始補課,下午一點到四點?!睂Υ?,何東帆不淡定了:“這么快?
”“哪里快了?既然你答應(yīng)了,就立即行動起來,難道你不想一直住你姥姥家?
”“……”“何東帆,人嘛,想得到點什么,總要付出點什么,你說對吧?
”“……”何東帆斜看她一眼,她又來了。“而且我們說好的,你不能言而無信。
”又是這句話?。?!何東帆擺手:“知道了?!睂幮佬?。
何東帆突然有個疑問:“寧老師,為什么我爸只要求提高數(shù)學分數(shù)?
”寧欣很認真的回答這個問題:“他本來的條件是說總體提高,但我覺得這樣不太現(xiàn)實,
勸他說一科一科來,因為他說你數(shù)學最差,所以最后定了數(shù)學。
”“……那真是謝謝你了?!焙螙|帆訕笑一下,原來第一次講那么久的電話,
是在拉扯這些。寧欣沒計較他吊兒郎當?shù)膽B(tài)度,好奇:“你為什么數(shù)學那么爛?
你數(shù)學基礎(chǔ)應(yīng)該挺好的。”何東帆:“數(shù)學老師是我們班主任。”“???
”這是答案?寧欣不太理解,但也沒多說什么,她站起身,想鼓勵他,
于是伸手拍他肩膀一下:“我相信你可以?!睂τ谶@個動作,
何東帆身子很明顯的顫了顫,像是受驚似的躲避,還‘哦’了一聲。他那么大的個子,
這驚慌失措的反應(yīng),有些滑稽。寧欣知道自己的力氣偏大,但她…沒使力啊。
可看他那樣兒,她又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使力了,可能太高興,沒控制???
她有些尷尬,輕咳一聲收回手:“那你這幾天在家好好調(diào)整一下作息,
初七下午我去你姥姥家補課?”何東帆全身還保持著剛才的僵硬程度,偏著頭盯著她。
寧欣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何東帆?”“什、什么?”他似才回神。
寧欣對他的空耳無語,又慢吞地重復一遍:“你這幾天在家好好調(diào)整一下作息,
初七下午我來給你補課。”何東帆站起身,有些不耐煩地走開:“知道了知道了。
”“記得??!初七下午,一點?。 焙螙|帆沒回頭,比了個‘OK’的手勢。
天蒙蒙亮,寧欣就開始隨時注意時間。早晨九點一到,她立馬給醫(yī)院那邊打電話,
確定初十進院治療。初五那天早晨,寧欣結(jié)束網(wǎng)吧兼職,
老板給她結(jié)了一千兩百塊的工資。她把錢工工整整的疊好放進包里,
然后去北都有名的舊書市場購買高中數(shù)學的教材和往年考試真題。
雖說她高中成績很不錯,但是畢竟畢業(yè)**年了,還有地域差距導致的教學差距。
她得好好準備準備。盛昱也是這天回的北都。兩人通了個電話,
找了個折中的公交站匯合。自從寒假開始,盛昱白日上班,寧欣夜晚上班,
時間完全錯開。除了年前他去網(wǎng)吧陪她的那個夜晚,他們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在一起了。
所以,寧欣遠遠看見盛昱的時候,就控制不住激動地奔跑起來。
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好高興,好想跟他分享好消息。盛昱聽見腳步聲,
轉(zhuǎn)頭看見寧欣,迎上去。他抱住她,把她抱起來,雙腳離地一瞬,
又輕輕放下:“這幾天還好嗎?”“好,我很好,很好。”盛昱微微躬著背,
下巴抵在她肩上:“好想你,離你那么遠,就怕你會有急事。”他整個過年期間,
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今早下了火車,行李放下,立馬就過來找她。
現(xiàn)在抱著她,抱著好好的她,心才終于落下。天氣很冷,寧欣的心,卻好暖。
她輕輕拍他的背,溫溫柔柔的:“我很好,而且我有兩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么好消息?”寧欣輕輕推開盛昱,
牽著他的手往公交站方向走:“醫(yī)院那邊來電話,說初十會有床位,
我已經(jīng)和那邊確定讓我媽媽入院治療了。”“是嗎?那需要準備什么嗎?
”盛昱自顧自安排著,“我初八才開始上班,阿姨需要什么你給我列個單子,
明天后天我可以去采購?!薄皼]關(guān)系,我自己去買,因為我從今天起沒在網(wǎng)吧兼職了,
我晚上可以睡覺,白天可以去買東西?!薄皼]在網(wǎng)吧兼職了?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個好消息?!睂幮镭Q起兩根手指比劃,有些俏皮感,
“你還記得我那個學生嗎?就是年前你在網(wǎng)吧見著的那個。”盛昱點頭。
寧欣:“從這周六開始,我會給他補課,一次一結(jié),五百塊一次哦。”說完,
寧欣開心地蹦了一下,又因為書包里書本教材過重,甩了甩肩膀。
盛昱被她動作逗笑:“小心滑倒?!睂幮馈拧寺暎佳蹚潖澋匦?。
冬日的暖陽透過樹枝傾灑,照得樹枝上未融化的冰柱透明。
也照亮寧欣的明眸和笑靨。盛昱好久沒看到寧欣這么活潑開心了。她太辛苦,
又太倔強。他無數(shù)的心疼,都無法宣之于口,就怕觸碰她的敏感和脆弱。
她現(xiàn)在這么開心,想必是因為寧媽媽馬上就可以入院治療,而這些,代表著他們的生活,
真的再好轉(zhuǎn)。思緒到這兒,盛昱突然停下腳步。寧欣被拉了一下,
側(cè)身疑問:“怎么了?”盛昱前進一步,握住寧欣肩膀:“欣欣,入院需要多少錢?
”寧欣怔愣一下,抬手,勾住盛昱脖子,貼進他懷里。她眼睛澀澀的。
她告訴他,她已經(jīng)把錢湊夠了,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