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車去市中心的一路上,景音弦都在隱忍自己的怒氣,倒是深歌一路裝睡到站。
咸濕的海風把兩個痛苦的人包裹著,海浪撲打著光滑的礁石,兩人越是沉默,
內(nèi)心就越是聲勢浩大。景音弦看著面無表情的的深歌,
再也壓制不住內(nèi)心的不理解與怒火。景音弦眼里都是憤怒,他用力地按著她的肩,
深歌也不喊疼:“深歌,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死你自己的?!薄拔也辉诤?。
反正已經(jīng)這么壞了,干脆就壞到底?!鄙罡柩b作一臉無所謂的低著頭,語氣很是輕松。
“我在乎,你在世人面前這么作踐自己,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景音弦加重了手中的力氣?!皩Σ黄??!鄙罡枋箘艗昝摻d轉身背對著他,
“我不應該拉你下水,讓你跟我曝光在大眾的視野里,這件事是我錯了,
不該讓你跟我一起承擔?!鄙罡栌行┵€氣。“我不在乎,你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
”景音弦盯著深歌消瘦的背影,“我們不是男女朋友,這算什么?
”深歌知道他一定會問,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
才能減少傷害:“我自己已經(jīng)很糟糕了,沒想到把你也弄的這么糟糕。
”“為什么你要逃避你跟我之間的感情呢?”“因為我們終究會被世俗所改變的,
也許你現(xiàn)在很喜歡我,以后你也會喜歡別的女生,我不想要這樣的悲劇發(fā)生。
”“所以你就選擇不開始?你就選擇放棄?你就如此否定我?”“我沒有否定你,
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因為我真的很糟糕,也看過很多糟糕的事。
”景音弦語氣緩和:“深歌,你要相信我。”深歌看著景音弦堅定的眼神,
她的心確確實實的動搖了。她久久的盯著他,不說話。景音弦深呼了一口氣,
苦笑道:“算了,不逼你,我能做什么呢?只能陪你瘋?!薄耙粝遥?/p>
你不會懂我內(nèi)心的感受,我的內(nèi)心有多害怕去接受一段感情,我認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最好的。
”深歌望著波濤洶涌的大海,在心里暗暗的想到。景音弦轉過身,雙手捂著臉,
他不能這么沒出息的流淚,凜冽的海風從指縫灌進蓄滿淚水的眼睛里,
逼的他生生落下兩顆傷心淚,在干凈的少年臉上,留下兩行扭曲的淚痕。兩人背對著,
誰也不說話。大片大片的晚霞渲染著低垂的天邊與深海淚連成一幅絕美的畫。
兩個小小的背影像是畫家輕輕添上的兩筆。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
深歌看見手機屏幕上莫失的來電,毫不猶豫的滑動了接聽鍵?!吧罡瑁?/p>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蹦Ъ拥馁u弄著關子?!笆裁春孟?,是你要回來了嗎?
”“真聰明,我現(xiàn)在啊,人已經(jīng)到機場了?!薄澳悄愕戎?,我來接你。
”“啊啊啊啊啊!”莫失興奮的叫著,立刻招來了機場來往人群的白眼,
“意思就是你現(xiàn)在,在市中心哦?”“對啊,你等著我。”“好咧。等下見到你,
一定要給你一個大大地擁抱?!薄昂?。”深歌掛斷電話后:“莫失回來了。
”“走吧。”時隔三年,當深歌再見到莫失,她由衷的感嘆道,
莫失的臉蛋跟明星的臉蛋一樣精致,成熟的讓人眼前一亮,笑容像貓一樣勾人可愛。
坐在回酒店的出租車里,莫失終于忍不住尷尬的氣氛:“你們倆怎么了,感覺怪怪的,
整得我也很尷尬。”深歌搖搖頭:“沒事。”“你只有在機場見我的時候,
才勉強笑了一下,一路上,你都是一個苦瓜臉。還有你,景音弦,你們到底怎么了嗎?
搞得我好郁悶哦?!薄皼]看新聞嗎?”景音弦嘲諷的說。
莫失心虛的瞟了一眼景音弦:“你們都知道的,我不看新聞的?!逼鋵崳?/p>
莫失心里什么都知道,她看了新聞,也知道深歌深陷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狀態(tài)。
她剛好跟男友季闌鬧分手,索性就回樟城陪陪深歌。她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就是想讓深歌心里好過一點。司機:“到了。”三人下了車。
莫失拿著三人的身份證,辦好了入住手續(xù)。莫失強裝一副笑瞇瞇的樣子:“等下,
我們美美的睡上一覺,明天就又是美好的一天?!薄敖裢?,我就把你的深歌借用一下,
明天還你?!蹦熘罡柽M電梯,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他,開玩笑的說,“委屈你啦,
景音弦?!本耙粝也徽f話,只是點點頭。
深歌滿臉尷尬:“莫失......”皎潔的月亮高高掛起,
銀色的細針穿不透厚厚的遮光窗簾,房間黑的密不透風,
莫失抱著渾身冰冷的深歌:“你到底怎么了嘛,怎么這么不開心?!薄澳阏娴牟恢绬幔?/p>
”深歌掖了掖棉被,聲音細的像蚊子,“我知道,其實你知道?!薄鞍パ?,
什么我知道呀,既然讓你這么痛苦的事情,你還是不要告訴我好了,
不然我會跟你一起痛苦的,我要是痛苦,怎么逗你開心嘛?!薄澳悄阍趺赐蝗痪突貋砹耍?/p>
”“我回來陪你玩啊。順便給自己療傷。”莫失把深歌抱緊了一點,“這樣的話,
我們就又可以一起網(wǎng)購,一起吃夜宵啦?!鄙罡枵f:“你跟季闌又鬧矛盾了?
”“嗯嗯,這次也許不會好了?!笔涞恼Z氣?!澳忝看味歼@么說,轉身就和好了。
”“嘿嘿,反正我最愛你嘛。”深歌睜著干澀的雙眼:“莫失,
你會對我感到失望嗎?”“怎么會呢,你又沒做錯什么事,為什么要對你感到失望?
”深歌傷心的深呼了一口氣,黑夜這么濃,吞沒了那一口微弱的氣息:“我錯了,
是我的錯。”“什么嘛!”莫失不滿的嬌嗔著?!拔蚁脒^把所有的錯怪罪于別人,
至少我會覺得,我是無辜,我是可以被原諒的,我可以不用那么難過,
我不用背負那么多罪惡與羞恥,也可以減少痛苦,但是到頭來。我還是會自我懷疑,
我認為是我的錯,歸根結底,是我的錯,因為從一開始就錯了。
”眼角的淚輕輕的滑過莫失高挺的鼻梁:“什么錯不錯的,你呀,就愛胡思亂想,
我認為,青春期所有的事,都是成長?!薄八懔?,沒關系,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不行,你也要好好的。”莫失挨著深歌的額頭。心里很是為她心疼。
莫失回想起初一那個盛夏,在縣城廣場閑逛,脖子上掛著重重的單反相機,
深歌身穿一條不加任何修飾的白裙,她就安靜的坐在老舊的秋千上晃悠,
翠綠的大樹撒下好看的光斑。莫失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在心里嘆息,好好看的女孩子啊,
長的好清純,動人,像白月光一樣。莫失毫不猶豫的舉起相機,把深歌拍了下來。后來,
在學校遇見深歌,才知道自己與深歌同級,不過她是一班,自己是六班。
莫失鼓起勇氣去一班找了深歌,并把照片送給了深歌,從此兩人便成了形影不離的姐妹。
后來,讀到高二,莫失的爸爸媽媽在云南大理定居,便轉學去了云南,
在她讀書到高三時,家里來了一位模樣與她相似的妹妹,叫莫忘。原來,
莫忘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聽媽媽說,莫忘是被雜技團拐走的。她很喜歡莫忘,
但陰戾的莫忘并不喜歡莫失。景音弦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毫無睡意,他在意那個吻,
他實在想不明白,明明走進了深歌的心里,就在他以為會名正言順的在一起時,
為何又要把他推開。他與她的關系就像是男女朋友,但卻少了情侶這個名分。真的十分可笑。
景音弦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深歌不肯跨出那最重要的一步。清晨,
當莫忘還在熟睡中,景音弦敲門進入房間,固執(zhí)的把深歌拉去了游樂場。
深歌眼神流露出懼怕又向往的神色:“真的要去玩高空項目嗎?”“當然了,
說不定玩一通,你就什么都想通了?!本耙粝业难凵窈苁瞧诖??!澳挠羞@么神奇。
”“電視劇里,都是這么演的?!鄙罡栊ζ饋?,眉眼彎彎:“你好傻哦。
”年少的景音弦,初嘗喜歡的滋味,會挖空心思拼命的去討好心上人,
撞得頭破血流依舊勇往直前。深歌難過,他也難過,深歌開心,他也開心。他也不曾想到,
多年以后的他再也不會這么熱烈的去深愛一個人了。深歌看著最后一個高空項目跳樓機,
心有余悸:“我覺得,活著真好,我不想坐跳樓機了?!薄澳遣恍?,票都買了,
必須得坐。”“我經(jīng)歷了幾次心跳停止,已經(jīng)夠了,全程都不敢睜開眼睛,
我現(xiàn)在腿還在抖?!薄熬妥詈笠豁椓耍趫猿忠幌?。”他央求道。
深歌可憐巴巴的望著他:“求放過。我還是適合在地上蹦跶?!薄安恍?。
”景音弦搖著頭,“不能半途而廢?!薄疤炷?,你為何如此執(zhí)著。
”景音弦一雙明亮的眼調(diào)皮的看著她:“我一向都很執(zhí)著。
”跳樓機旁邊的音響大聲放著汪峰的歌《飛的更高》深歌懷著忐忑的心情坐上了座椅,
安全員細心的為每個玩家檢查了設備。當跳樓機從高處急速的下降時,
深歌全身處于緊繃的狀態(tài),表情猙獰到扭曲,那還有什么形象可言,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比坐過山車還恐怖。“我再也不要玩高空項目了,這簡直就是在危險的邊緣瘋狂的試探。
”深歌用手托著景音弦的手腕,“我現(xiàn)在的雙腿,都還在顫抖。
”“幾個高空項目就把你刺激成這樣?可不像你的風格啊?!薄拔?!
我深歌一直就是這個風格?!薄拔乙娔憧垂砥臅r候,也是面不改心不跳的。
”“我的個神啊,這能比嗎?”“我以為,這種娛樂項目,對你深歌來說,
小菜一碟?!薄胺凑医裉焖闶敲靼?,有些事情,真的要去嘗試了,才知道什么叫做怕。
”“瞧你這點出息。”景音弦看著深歌臉上豐富多變的表情,他感到由衷的開心,
他認識的深歌又回來了,那個活潑,愛說話的深歌回來了。就算這樣的開心只能維持片刻,
他也覺得值。回到樟城傳媒大學,深歌偽簽了舅舅的名字,成功申請了校外住宿。
莫失幫著深歌在寢室里收拾東西。白靈包著一頭洗過的濕發(fā),
端著一碗泡面進來:“你走了,我們寢室可就清靜了?!彼畔屡菝?,按下電腦空格鍵,
繼續(xù)看著瓊瑤阿姨的老劇《情深深雨蒙蒙》嘴里罵著:“何書桓這個渣男。
”“此事我理虧,我感到很抱歉,以前打擾到你們了。
”深歌把衣服不停的往行李箱里塞,“以后我深歌再也不會打擾到你們。
”白靈用陰陽怪氣的口吻說:“那最好?!蹦Р婚_心的白了一眼白靈。
深歌看著桌子上的直播設備,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的扔進了垃圾桶。如果,
當初不踏上直播這條路,就不會有這些痛苦的事情發(fā)生了。
深歌曾經(jīng)記得白靈半夜月經(jīng)痛,痛得她臉色蒼白,冷汗直冒,
是自己起身翻柜子找出止痛藥沖泡給她服下。在白靈遭受技校男生的圍堵調(diào)戲,
也是自己挺身而出將男生趕走。深歌看著這個住了一年的寢室,冷笑一聲,
沒有任何的留戀轉身就走。不料在逼仄潮濕的走廊遇見從圖書館回來的吳悠悠。
兩人高中是校友,大學也是校友。還真是冤家路窄。吳悠悠停下腳步:“深歌,
一路走好?!薄班?。
”吳悠悠湊近深歌的耳朵:“你知道此時此刻的辛長亭有多痛苦嗎?”“什么意思?
”辛長亭家境優(yōu)渥,儼然長了一張帥氣的公子哥臉。從小與深歌是鄰居,
在日漸相處中暗戀上深歌,到了高三最后一個元旦晚會大膽的向深歌表白。無奈,
遭到深歌的無情拒絕。從此便死皮賴臉的做著深歌的朋友,以朋友的名義默默的喜歡著深歌。
別看辛長亭雖與景音弦是情敵,但因為一次校外事件,兩人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兄弟。
高三畢業(yè),辛長亭未能考出滿意的成績,便聽從家里的安排從了軍?!澳憔筒辉摳芍辈?,
你沒有這些事情發(fā)生,辛長亭就不會做傻事。”吳悠悠咬牙切齒的看著她。
“他做了什么?”深歌一臉不解,但是心里開始慌了?!澳阕约喝査?!
”“喂!你有病啊,深歌根本就不曾與辛長亭有聯(lián)系?!蹦嵢坏捻斄嘶厝?。
“既然不曾聯(lián)系,她為何不把辛長亭的聯(lián)系方式統(tǒng)統(tǒng)刪掉,看著長亭給她發(fā)那么多消息,
她都選擇視而不見,她肯定在心里嘲笑長亭是個自作多情的傻子,自她出事以后,
長亭利用他的休息時間,天天向我打聽她的消息?!蹦犃四欠捫睦餅樾灵L亭難過,
但嘴巴依舊不繞人:“那又如何,這是辛長亭自己的選擇。
”吳悠悠眼里噙滿了淚:“他為你不顧軍事紀律,翻墻潛逃,在機場被抓了回去。
為你背處分,為你挨打?!鄙罡璧男目┼庖幌?,她不曾想到,
辛長亭可以為她奮不顧身到這個地步。辛長亭的感情,對深歌來說,真的太沉重了。
她承擔不起?!吧罡?,我請求你,消失吧,讓辛長亭永遠找不到你,
也請你不要生出事端,透露你的風聲。他為你痛苦到發(fā)瘋,我心疼。”吳悠悠捏緊書的一角,
“求你?!痹S久不說話的深歌,用那雙平靜的雙眼看向憤怒的吳悠悠:“好,
我會如你所愿?!眳怯朴莆宋亲樱骸爸x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