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人在冷風(fēng)里喝冰鎮(zhèn)啤酒,是要不停的上廁所的,尤其是他王吼。
這小子雖然有酒量,但是走腎走的太厲害。他一喝冰鎮(zhèn)啤酒就等于啟動了“洗衣”模式,
那尿,肯定會源源不斷的。所以在部隊時,我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洗衣機”!
而我等待的事情,就是他王吼起身上廁所的空擋。果然,
就在王吼五六杯酒下肚之后,那小子立刻憋不住了,他騰的一下站起身子,
對他的三個朋友賠了個不是,然后匆忙的往廁所走去。我一見王吼離開了座位,
當(dāng)即就知道時機來了。于是,我喝了兩口白酒,撞了撞膽子,
趕緊端著我事先準(zhǔn)備好的醬鴨,沖那三個“黑客”走去。到了餐桌上,
我立刻放下手里的菜。連他們的臉都不敢看,只一邊低著頭,一邊往廁所的方向退去。
臨轉(zhuǎn)身,我掃了一眼那三個人的褲腿兒,他們的褲腿下邊空蕩蕩的......他們,
全都沒有腳!但是即便如此,我依舊裝作一臉鎮(zhèn)靜的說道:“三位兄弟慢用哈!
今兒飯店里就我一個人,你們也別嫌慢。菜都在鍋上煒著呢。等我先去個廁所,
然后在招待大家哈?!蔽艺f著話,也不管那三個的表情如何,立刻一頭鉆進了廁所間,
同時從里邊反鎖住了門把手。在廁所里,我看見王吼正在那兒唱“高山流水”呢。
這小子還挺高興,他一邊唱歌,一邊流水,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一只腳踏進了棺材。
“別唱了!”我壓低了嗓門對王吼說道:“你的三個朋友差點要了你的命!你知道嗎?
”“老田,你胡說什么呢!”王吼似乎沒聽出我說話里的危機感,
他駁斥我道:“我這幾個朋友,也是一起玩尿泥的兄弟,現(xiàn)在是生意上的伙伴。
他們害我什么,上個星期,我們還一起跑車做業(yè)務(wù)呢。”我擺了擺手,示意他壓低嗓門,
然后說道:“兄弟,這樣吧......我告訴你件事,你聽完了,
就知道自己離死有多近了,成嗎?”王吼看著我認真的態(tài)度,也不由的跟著嚴肅了起來,
他點了點頭,算是表示同意了。我伸出指頭來,
一一問道:“你知不知道他們給你點的那八個菜,是什么來頭?”“不就是八個肉菜嗎!
能有什么來頭......”王吼隨口回答道。我把嘴貼在王吼的耳邊,
一字一頓的告訴他道:“這八個菜加在一起,叫‘棺頭宴’。在舊社會,
是專門給快死的人吃的?!薄笆裁矗拷o快死的人吃的?!”王吼一聽我的話,
眼睛猛然睜大了不少。隨后,我把這“八道菜”里的學(xué)問,簡單的告訴了他。
說起來,這棺頭宴里的學(xué)問,還是老班長告訴我的。就在我學(xué)習(xí)廚藝的第二年,
老班長和我說過,一個廚子在部隊怎么都好說,但是一旦到了地方上,
就得懂得這廚師行當(dāng)里紅白喜喪的“規(guī)矩”。要不然的話,上錯了菜,是要挨打的。
當(dāng)然,他給我講的規(guī)矩也并不復(fù)雜,
也就是“狗肉不能上大席、懷孕不能吃兔肉”一類的民間忌口。這些東西,
多聽幾遍也就會了。而我所說的這“棺頭宴”,則是這些禁忌中最黑暗,最致命的講究。
講這個時,老班長還特地強調(diào)過,除非你想咒一個人死,否則的話,
別讓這八個菜聚在一起。當(dāng)初,老班長告訴我,古時候“烤鵝,醬鴨,燒雞,米酒白肉,
鹵豬手,牛舌,清蒸鯉魚和小油菜”這八個菜叫“棺頭宴”,
是專門給砍頭“出紅差”的死囚,準(zhǔn)備的菜單。因為在我國古代,
一直有讓死囚吃飽飯上路的傳統(tǒng)。那時候雖然生產(chǎn)力不高,但是只要條件允許,
就一定會盡量滿足死囚的口腹之欲,讓他們當(dāng)一個飽死鬼。之所以這樣做,
用迷信的說法,就是讓他們有力氣上路,可以早點投胎,順便少些怨氣,
不會回來找劊子手的麻煩。這死囚的最后一頓飯,就叫“棺頭飯”或“斷頭飯”。
起初,這“斷頭飯”的種類很多,但是到了宋末的時候,
斷頭飯的菜色和內(nèi)容被我國著名法醫(yī)學(xué)家宋慈給固定下來了,并且一直沿用到民國了時期。
按照當(dāng)時的規(guī)定,如果犯人沒有特別要求的話,
那菜單一定會從“棺頭宴”的七道肉菜里選擇一種,
然后在搭配上最后一道素菜“小油菜”外加三碗白飯或者面條,送給死囚。也因此,
老班長吩咐我說,因為這八個菜太有名了,一千多年來,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刀下鬼。
以至于它們成了某種符號,甚至成了廚子里最最可怖的講究,算的上是廚師界的金科玉律,
不能犯的。稍微上點講究的廚子都知道,這八個菜,不能全撞在一起,否則的話,
棺頭菜,就變成了棺頭宴!吃了棺頭宴的客人,會陰氣纏身,撞鬼遇邪的。當(dāng)年,
我聽完老班長講的禁忌之后,多了一句嘴道:“如果這八道菜湊巧被配在一起的話,
會怎么樣呢?”老班長略微一愣,隨后告訴我說:“這八個菜如果不是成心的,
鐵定湊不到一起。因為每一派的廚子多少都知道這其中的忌諱。不過,一旦偶然湊到一塊了,
按著迷信的說法,就只有一種解釋......點餐的人是頭七的橫死鬼,他們回來,
是為了勾魂?!?.....起初,我學(xué)這些的時候沒當(dāng)回事,可讓我沒想到的是,
僅僅兩年多后,我就第一回碰見了這種棺頭飯。經(jīng)過我這一提醒,
王吼似乎意識到了這其中的蹊蹺??晌覜]時間讓王吼自己悟,
于是我徑直告訴王吼道:“王吼,你想想,這大晚上的,他們不坐席不娶親,
穿這么整齊的西服干嘛?而且,我剛才看見你的三個朋友,好像都沒有腳呀!
你我都是本地人,按著咱們的老迷信.....什么東西像人,但沒有腳!你自己心里清楚!
”“鬼!鬼魂!”王吼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他的眼神里,是慢慢的恐懼和疑問。
我點了點頭。說實話,我也希望這是他的朋友的惡作劇,但是很遺憾,這是真的。
隨后,示意王吼不要驚慌,并讓他努力回想,他的這三個合伙人最近的行蹤。由此,
我想判斷出這些鬼的目的,以及他們的真身。王吼想了想,告訴我說,
他最后一次碰見自己的朋友,是在七天以前。當(dāng)時,
他們四個人創(chuàng)辦的運輸隊接了一筆生意。要從我們縣往天津運送一批化工原料。
這是一筆大單子,為了保險起見,他們四個人原本都要跟車去的。
但沒想到王吼的父親突然心臟病發(fā)了,無奈中,王吼只好讓剩下的三個兄弟跟車出發(fā)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合伙人一出發(fā)就鳥無音訊了。整整七天時間,連電話都打不通,
好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王吼對于他們的失蹤,很是郁悶了一陣,
既擔(dān)心他們卷尾款逃跑了,又擔(dān)心他們的人身安全,甚至還報了警。不過,
就在今天晚上,他的三個朋友突然打來了電話,說是貨車在路上出了事故,耽誤了幾天時間。
不過好在問題不大,他們?nèi)齻€人剛剛交貨回鄉(xiāng),今天晚上就能把尾款帶回來。
還約了王吼一起吃飯,順便匯報生意情況。就這樣,王吼陰錯陽差的來到了我的飯店,
吃起了“棺頭宴”。我聽完王吼的話后,當(dāng)時就愣了。緊接著,我抓住王吼的身體,
沖他喊道道:“王吼呀!王吼!你傻了嗎!你就不想想?從咱們縣到天津,
來回也就一天的路程!他們怎么可能出車七天都沒回來呀!這只有一個解釋,
你的朋友早就死在半路上啦!今天是頭七,回來和你喝酒的,是他們的魂!”我的話,
像一道驚雷一般劈醒了深陷局中的王吼?!拔胰肫饋砹耍∷麄円呀?jīng)死了!
真的是鬼......鬼,他們找我干什么?我,我不欠他們的!”王吼被這猛然一刺激,
當(dāng)即有點不知所措了。他伸出大手,一邊壓著我的肩膀,一邊絮絮叨叨的詢問道。
可就在王吼想要繼續(xù)大喊的時候,我們廁所里的燈,突然閃動了幾下。緊接著,
我就看見,在王吼的背后,一只漏著白骨的森森血手,悄然耷拉在他的肩膀上。我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