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果然是一匹好馬。
凌云飛騎在馬上,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天都城的街道,繁華依舊。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
賣糖葫蘆的小販,吆喝聲此起彼伏。
“糖葫蘆,又甜又脆的糖葫蘆!"
凌云飛笑了。
他記得,十五年前,他也曾在這條街上,買過糖葫蘆。
那時候,他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如今,物是人非。
街道上,人來人往。
錦衣華服的公子哥,搖著折扇,招搖過市。
衣衫襤褸的乞丐,蜷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
挑著擔子的貨郎,吆喝著:“胭脂水粉,上好的胭脂水粉!"
賣藝的江湖人,舞刀弄劍,引來陣陣喝彩。
凌云飛騎著馬,穿梭在人群中。
他喜歡這種感覺。
熱鬧,卻又孤獨。
就像他這個人。
忽然,一陣肉香飄來。
凌云飛停了下來,抬頭,看見一家包子鋪。
“客官,來幾個包子?剛出籠的,熱乎著呢!"
老板熱情地招呼。
凌云飛道:"來兩個。"
他接過包子,咬了一口。
湯汁四溢,滿口生香。
他贊嘆道:“好包子!好久沒吃到這么好吃的包子了。"
老板熱情問道:“客官是外地人吧?"
“何以見得?"
“本地人都知道,我老王家的包子,是天都城一絕。"
凌云飛點頭:“原來如此。那我要多買幾個。"
他掏出錢,遞給老板。
老板接過錢,笑得合不攏嘴:“客官慢走,下次再來!"
煙花巷,燈火通明。
凌云飛牽著馬,走在石板路上。
兩旁樓閣,紅紗輕垂,琴聲悠揚。
美女倚欄,巧笑倩兮。
"公子,來玩呀!"
"公子,奴家等你好久了!"
凌云飛目不斜視,徑直走向巷尾。
那處有一家店,招牌上寫著“天香閣”三個字。
凌云飛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股濃烈的香氣沖進他的鼻子。
一個年長的婦人立刻迎上來,臉上擠出笑容,道:“這位客官,你要找哪位姑娘?”
凌云飛道:“我找天璣子?!?/p>
那婦人明顯愣了一下,笑容僵住:“天璣子?他……他在后面院子里?!?/p>
凌云飛點點頭,不再說話,徑直穿過前面的大廳,向后院走去。
那婦人看著他的背影,皺緊眉頭,低聲嘟囔道:“哼!真是怪事,跑來找姑娘的地方尋男人?莫名其妙!”
后院地方不小,種了許多花草。
一個人背對著院門站著,手里拿著剪刀,正在修剪花枝。
那人身上穿著粉紅色的裙子,頭上戴著珠翠發(fā)釵,身形瘦削。
單看這個背影,任誰都會覺得是樓里最紅的姑娘。
凌云飛叫道:“天璣子?!?/p>
那人聞聲轉(zhuǎn)過身來。
只見他臉上涂著厚厚的脂粉,描眉畫眼,打扮得十分艷麗。
但仔細一看,卻是個男人。
天璣子看清來人,雙眼猛地睜大,脫口道:“凌云飛?你……你居然沒死?”
凌云飛平靜地說:“我沒死。怎么,不請我進屋坐坐?”
天璣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訝,道:“跟我來吧。”
兩人走進一間廂房。
凌云飛在桌邊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問道:“你最近過得如何?”
天璣子緊緊盯著他,道:“我很好。真沒想到,你竟能從鬼沙漠里活著走出來?!?/p>
凌云飛喝了一口茶,道:“我也沒想到,但我確實走出來了?!?/p>
天璣子皺起眉頭,問道:“你來找我做什么?我?guī)筒涣四闶裁??!?/p>
凌云飛放下茶杯,道:“你能幫。我要找蘇瑤?!?/p>
天璣子臉色立刻變了:“你對她還是放不下?”
凌云飛道:“這不關你的事。告訴我,蘇瑤現(xiàn)在何處?”
天璣子閉上嘴,沒有立刻回答。
凌云飛聲音冷了下來:“你知道我的脾氣,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天璣子嘆了口氣,無奈地道:“青云山一帶。”
凌云飛追問:“具體在青云山哪里?”
天璣子道:“風靈郡。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p>
凌云飛搖頭:“不夠清楚。我要具體的住處。”
天璣子顯出為難的神色:“凌云飛,你這是逼我!我確實不知道!”
凌云飛道:“是嗎?那我只好自己想辦法了?!?/p>
他抬起右手,指間聚起一點幽幽的藍光。
天璣子立刻警覺,喝問道:“你想干什么?”
凌云飛笑了笑,說道:“沒什么,只是看你這些花草長得不太規(guī)整,想替你修剪修剪?!?/p>
他手指輕輕一彈,那點藍光飛射而出。
只聽“嗤”一聲輕響,角落里一盆茂盛的蘭花瞬間枯萎凋零。
天璣子勃然大怒,喝道:“你!你敢毀我的花!”
“為什么不敢?”凌云飛指尖又凝出一點藍光,“你若不說出蘇瑤的確切所在,我就把你這些心愛的花草,一盆接一盆,全部毀掉?!?/p>
天璣子氣得咬牙切齒:“你……你欺人太甚!”
凌云飛無所謂地聳聳肩:“我一向如此。如何,想好了嗎?”
天璣子胸膛起伏,再次深深吸氣,道:“好,我說。”
他抬起手,手指飛快地掐了幾個印訣,口中念念有詞。
一道金光閃過,半空中浮現(xiàn)出一幅清晰的地圖虛影。
天璣子指向地圖上某處閃爍的光點:“這里,就是蘇瑤現(xiàn)在藏身的地方。但我必須提醒你,風靈郡兇險異常?!?/p>
凌云飛問道:“有多兇險?”
天璣子神色鄭重:“那里龍蛇混雜,高手如云,殺機四伏,去了九死一生。你當真要去?”
“自然要去?!绷柙骑w斬釘截鐵。
“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安身?”天璣子不解道,“你為何偏要去那風靈郡?”
凌云飛道:“為了找到她,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闖?!?/p>
天璣子長嘆一聲:“你這是何苦來哉?”
凌云飛道:“你不明白。多謝了?!?/p>
說完,他轉(zhuǎn)身便走。
天璣子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低聲自語:“凌云飛啊凌云飛,此去風靈郡,怕是黃泉路近,有去無回了?!?/p>
凌云飛走出天香閣,滿心憂思。
他仰頭,努力尋找某個遙不可及的人影。
月隱星稀,夜空沉悶壓抑,一如他的心。
凌云飛雙唇輕顫:“阿瑤,如今你可安好?”
牽著馬,不知不覺晃至城郊。
抬頭望天,烏云密布。
“要落雨了。”
雨未落,風先至。
枯草在風中簌簌作響,像無數(shù)鬼手在撓著地面。
“兩位跟了一路,不累么?”凌云飛頭也不回,像在問今晚的月色好不好。
一點人聲都沒有。
凌云飛從衣服懷里摸出來一枚銅錢,輕輕一彈,那銅錢打著旋兒飛出去,只聽“叮”的一聲脆響,正正釘在十步開外一棵老槐樹的樹干上。
樹皮崩裂開,那枚銅錢竟然硬生生嵌進去有三寸深。
凌云飛道:“要是再不自己走出來,下一枚銅錢,可就不會釘在樹上了,而是會釘在你們二位身上?!?/p>
樹后面終于有人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人影晃動,兩個人一陣風似的飄了出來。
一個穿著黑衣服,手里提著一把又細又長的劍。另一個穿著白衣服,手里搖著一把折扇。
凌云飛看著他們倆這打扮,問道:“黑白無常?”
那穿白衣服的人“唰”一下把折扇收攏,用扇子指著自己說:“錯了錯了,我叫笑面虎。”又用扇子指了指旁邊的黑衣人,“他叫寒鴉。凌公子啊,你可要把我們哥倆的名字記清楚了,萬一待會兒在黃泉路上走岔了道,找錯了人接引,那多麻煩。”
凌云飛伸手拍了拍身邊馬兒的脖子:“昆侖十二夜的人?追風,你先到旁邊去等著我,離遠點,省得待會兒打起來,血點子濺到你身上臟了皮毛?!蹦瞧ヱR像聽懂了一樣,打了個響鼻,乖乖地退到一邊去了。
寒鴉冷冷道:“死到臨頭了,你倒是還能裝得這么鎮(zhèn)定?!?/p>
凌云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慌有什么用?慌得腿軟跑不動,或者嚇得手抖拿不穩(wěn)兵器,那不是死得更快?還不如省點力氣,想想怎么對付你們?!?/p>
笑面虎嘿嘿笑了起來:“有意思,真有意思。難怪有人肯花那么高的價錢,一定要買你的性命。”
凌云飛好像來了興趣,追問道:“哦?有多高?說出來讓我聽聽,看看我這條命值多少。”
笑面虎用扇子輕輕敲著手心:“黃金一萬兩!整整一萬兩!”
凌云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原來我這么值錢?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自己把自己賣了換錢,也省得天天餓肚子,只能喝西北風充饑?!?/p>
笑面虎聽了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寒鴉卻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厲聲道:“少在這里油嘴滑舌說廢話!動手吧,趕緊送他上路!”
話音落下,他手中那把細長的劍,“唰”地一聲,又快又狠,筆直地刺向凌云飛的喉嚨!
凌云飛反應極快,身體猛地向旁邊一側(cè),險險避開這一劍。他手指連彈,“嗤嗤嗤”三聲破空輕響,三枚銅錢像長了眼睛一樣,分成三個方向,分別射向寒鴉的兩只眼睛和心口位置!
寒鴉手腕急抖,細劍化作一片光幕,“叮?!眱陕?,打飛了射向眼睛的兩枚銅錢。但射向心口的銅錢,卻突然在空中拐了個小彎,竟繞過寒鴉,射向站在旁邊掠陣的笑面虎!
笑面虎折扇瞬間展開,擋在面前?!班邸钡囊宦晲烅懀敲躲~錢嵌進了扇子的扇骨里。
笑面虎低頭看了看,臉上帶著笑:“好手法,凌公子這打暗器的功夫確實有兩下子?!?/p>
凌云飛也笑了:“客氣客氣,雕蟲小技罷了。我說二位,你們看咱們這樣打打殺殺的多沒意思?不如大家停手,找個地方一起喝杯酒,交個朋友怎么樣?”
寒鴉發(fā)出一聲冰冷的哼聲:“一個馬上就要死的人,廢話還這么多!”
他話音未落,劍光再次暴起,這一次比剛才更快、更急、更狠!劍尖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罩向凌云飛。
凌云飛腳下連連后退,雙手不停,袖子里一枚接一枚的銅錢像雨點般射出去。但寒鴉的劍太快了,水潑不進,那些銅錢“叮叮當當”全都被劍光擋開,根本打不到他本人。
笑面虎也沒閑著,每次折扇開合間,細小的飛針射出來,打向凌云飛,逼得他手忙腳亂。
凌云飛一邊躲閃后退,一邊大聲說:“喂喂喂!你們兩個打我一個,這算怎么回事?也太不講江湖道義了吧?”
笑面虎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招牌式的笑容,慢悠悠地道:“說笑了,我們干的是收錢殺人的買賣,殺手嘛,只認錢和結(jié)果,什么時候講過道義?那玩意兒能當飯吃嗎?”
凌云飛點了點頭,似乎很認同:“嗯,你說得很有道理。既然你們不講道義,那我也就不用跟你們客氣了!”
他突然停住后退的腳步,穩(wěn)穩(wěn)站定,雙手在胸前變換了幾個奇怪的手勢,口中發(fā)出一聲短促的低喝!
剎那間,平地突然卷起一陣猛烈的狂風!
這風來得毫無征兆,飛沙走石,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寒鴉那凌厲無比的劍勢被這突如其來的狂風一吹,頓時一滯。笑面虎射出的那些細密暗器,更是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完全失去了準頭,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笑面虎瞇起眼睛,用手擋著風沙:“法術?真沒看出來,你竟然還藏著這一手!是我們兄弟小看你了?!?/p>
凌云飛在風沙中喊道:“現(xiàn)在認輸,答應不再追我,咱們就此罷手,還來得及!”
但寒鴉根本沒聽進去!他性格冷酷狠厲,反而被激起了兇性。只見他暴喝一聲,頂著狂風猛地向前一撲!他雙手握劍,用盡全力,一道刺眼的劍光如同長虹貫日,帶著斬斷一切的氣勢,朝著凌云飛當頭劈下!
凌云飛手里沒有兵器,只有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