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修,死了。死后才發(fā)現(xiàn),我那被我棄之如敝履的妻子,是我墳前唯一的哭喪人。
而我捧在手心的白月光和我最好的兄弟,正在我的尸體旁商量怎么分我的遺產(chǎn)。天道好輪回,
我重生了,但沒完全重。我成了一只鴨子,一只我老婆床頭的丑小鴨玩偶。我的復(fù)仇之路,
從「嘎」一聲開始。我的追妻火葬場,就在她工作的殯儀館里,燒得滾燙?!?】我叫沈修,
三十歲,上市公司總裁,英年早逝。
死因是……被我最愛的女人林晚晚和我最好的兄弟顧衍聯(lián)手害死的。我的靈魂飄在半空,
像個 VIP 觀眾,第一排近距離觀看我自己的葬禮。底下,林晚晚哭得梨花帶雨,
一身白裙,仿佛圣潔的白蓮花。她對著我的黑白遺照,聲聲泣血:「阿修,
你怎么就這么走了……你讓我和顧衍怎么辦啊……」我最好的兄弟顧衍,攬住她的肩膀,
一臉悲痛:「晚晚,別太傷心了,我會替阿修照顧好你的?!苟嗝锤腥朔胃漠嬅?。
如果我沒看見他們在無人的角落里接吻,慶祝我死得恰到好處,我差點就信了。
真正為我流淚的,只有一個人。姜念。我的妻子,那個被我冷落了三年,
被我用林晚晚刺激了三年,被我逼著簽下離婚協(xié)議書的女人。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yè)套裙,
沒有哭天搶地,只是安靜地站在角落,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她的眼睛很紅,
里面是我從未見過的,破碎的星光。我這個混蛋,活著的時候,從未正眼看過她。
我嫌棄她遺容化妝師的職業(yè)晦氣,逼她辭職在家。我嘲笑她不懂情趣,像個木頭。
我把林晚晚帶回家,當(dāng)著她的面,給她難堪。可我死后,是她有條不紊地處理我的后事,
是她冷靜地接待著前來吊唁的賓客,是她在我冰冷的尸體旁,守了一夜又一夜。
我看到她在我空無一人的書房里,撿起一個被我隨手扔在角落的、丑得要死的鴨子玩偶。
那是我和她結(jié)婚時,她送我的第一個禮物。她說我工作累了可以捏一捏,丑萌丑萌的,
能解壓。我當(dāng)時怎么說的?「姜念,你能不能成熟點?送這種小孩子玩意兒,不嫌丟人?」
然后,我當(dāng)著她的面,把鴨子扔進了垃圾桶。是她,后來又偷偷撿了回來,洗干凈,
放在了書房的角落。此刻,她抱著那只丑小鴨,把臉深深埋進鴨絨里,
壓抑了許久的嗚咽才終于泄露出來,單薄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沈修……你這個王八蛋……」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我無法呼吸。
姜念,對不起。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定……「轟——」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
我的意識瞬間陷入黑暗。再次睜開眼時,我發(fā)現(xiàn)視線變得很低,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無比巨大。
我動了動,身體傳來一種陌生的棉花和塑料顆粒的觸感。我……這是在哪?我低下頭,
看到了一雙橘黃色的、扁平的腳蹼。我張開嘴,想喊姜念的名字,
喉嚨里卻只發(fā)出一聲響亮而清脆的——「嘎!」我懵了。恰在此時,
姜念的臉出現(xiàn)在我的「頭頂」上方。她紅著眼睛,伸手把我抱了起來,緊緊摟在懷里,
就像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高€好……還好你還在。」她喃喃自語。
我這才徹底反應(yīng)過來。我重生了。重生在了這只被我嫌棄了三年的丑小鴨玩偶身上。
成了我老婆懷里,一個只會「嘎嘎」叫的冤種。【2】我老婆姜念,是個遺容化妝師。
一個每天和死亡打交道,卻比誰都敬畏生命的女人。以前,我最討厭她這一點。
我覺得她身上總帶著一股洗不掉的「死氣」,冰冷又晦氣。每次她想抱我,
我都會下意識地躲開?,F(xiàn)在,我成了她懷里的一只鴨,被她抱得緊緊的,
身上全是她清冽好聞的氣息。我才發(fā)現(xiàn),那根本不是什么死氣,
而是一種混合了消毒水和淡淡香薰的、讓人心安的味道。我像個貪婪的吸毒者,
拼命汲取著她的氣息,心里一半是悔恨,一半是竊喜。葬禮結(jié)束后,姜念沒有回顧家大宅,
而是回了我們倆那套久無人住的小公寓。顧衍和林晚晚跟了過來,
美其名曰「擔(dān)心她一個人住不安全」?!改钅?,你別太難過了。這是阿修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
他生前就說好了,要把他名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留給我和晚晚,你在這里簽個字就行。」
顧衍裝出一副悲痛的樣子,將一份文件推到姜念面前。我氣得差點當(dāng)場爆炸!放屁!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準備在我死后,自動轉(zhuǎn)到姜念名下的!
這份協(xié)議,絕對是偽造的!我急得想跳起來給顧衍一嘴巴,可我只是一只鴨,我能做的,
只有拼命晃動我塞滿棉花的身體?!父?!嘎嘎!嘎嘎嘎!」王八蛋!別簽!那是假的!
姜念似乎沒聽到我的「吶喊」,她只是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林晚晚坐到她身邊,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念念姐,
我知道你和阿修哥的感情好,但他最放心不下的其實是我。他怕他走了,
我一個人會被人欺負。你就成全我們吧,這也是阿修的遺愿啊?!刮遗蓿?/p>
我活著的時候怎么沒發(fā)現(xiàn),林晚晚的臉皮比城墻還厚?我看著姜念纖細的手指,
慢慢拿起了那支筆。不!不要!姜念!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沙發(fā)上猛地向前一傾,「啪」
的一聲,一頭栽倒在茶幾上,正好撞翻了林晚晚面前的水杯。冰涼的水,
盡數(shù)潑在了那份偽造的協(xié)議上,瞬間浸濕了一大片,字跡變得模糊不清?!赴パ?!」
林晚晚尖叫著跳起來,嫌惡地看著濕掉的裙擺。顧衍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看了一眼「肇事」
的我,皺眉道:「這破鴨子怎么回事?」說著,他就要伸手來抓我。姜念卻比他更快一步,
將我撈回懷里,淡淡地開口:「不好意思,手滑了?!顾穆曇魶]有一絲波瀾,
仿佛剛才撞翻水杯的,真的是她自己。「既然文件濕了,那就改天再簽吧?!顾酒鹕?,
語氣疏離,「我累了,想休息了。兩位請回吧?!惯@是我第一次,看到姜念對他們下逐客令。
顧衍和林晚晚的臉色都很難看,但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悻悻地離開。門關(guān)上的瞬間,
公寓里恢復(fù)了安靜。姜念抱著我,緩緩坐回沙發(fā)上。她伸出冰涼的手指,
輕輕撫摸著我毛茸茸的頭頂?!竸倓偂悄阕龅?,對嗎?」她輕聲問,像是在問我,
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激動地想點頭,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單調(diào)的音節(jié)。「嘎!」是我是我!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再說話。然后,我聽到她極輕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里帶著一絲我聽不懂的凄涼和決絕?!干蛐?,你就算是變成了鬼,
也還是這么愛多管閑事啊?!刮业摹感摹箍┼庖幌?。她……她知道了?【3】我的老婆姜念,
好像有點不對勁。自從那天我撞翻水杯后,她看我的眼神就變了。不再是單純的懷念,
而是多了一絲探究和……憐憫?她開始每天都把我?guī)г谏磉?,上班也帶著。于是,我?/p>
一個曾經(jīng)叱咤商場的總裁,現(xiàn)在每天的工作就是蹲在殯儀館的化妝間里,
看我老婆給一具具冰冷的尸體化妝。說實話,第一次看到那場面,我差點嚇得「嘎」
一聲昏過去。但姜念卻很平靜。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她會仔細清潔逝者的面容,用專業(yè)的油彩和工具,修復(fù)他們臨終前的創(chuàng)傷,
讓他們恢復(fù)生前安詳?shù)哪印N铱粗?,忽然明白了,為什么我以前覺得她「冰冷」。
因為她的所有溫柔和熱情,都給了這些無法再開口說話的「人」。她對每一個逝者,
都報以最崇高的敬意。而我,沈修,活著的時候,卻連一絲一毫的尊重都沒給過她。
悔恨像藤蔓一樣,將我的「心」纏得越來越緊。這天,顧衍又來了。
他帶來了一份新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并且,他還帶來了一個「驚喜」
——林晚晚手上戴著的那條鉆石項鏈。那是我和姜念結(jié)婚一周年時,我送給她的禮物。
我記得那天,她高興得像個孩子,抱著我親了好幾口。后來,因為林晚晚說喜歡,
我就逼著姜念把項鏈給了她。當(dāng)時姜念是什么表情來著?哦,她什么表情都沒有,
只是默默地摘下項鏈,遞給了我。現(xiàn)在,這條項鏈戴在林晚晚的脖子上,閃著刺眼的光。
「念念姐,你看,這是阿修送我的,好看嗎?」林晚晚故意在姜念面前炫耀。
我氣得渾身的鴨毛都炸起來了!這對狗男女,簡直欺人太甚!
我看到姜念的目光落在那條項鏈上,停頓了幾秒。然后,她抬起頭,
臉上沒什么表情:「好看。」「念念,這次的協(xié)議,你看看沒問題就簽了吧。
公司現(xiàn)在群龍無首,不能再拖了?!诡櫻艽叽俚?。姜念接過文件,一頁一頁看得極其仔細。
我急得在原地打轉(zhuǎn),想再故技重施,可茶幾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怎么辦?怎么辦!
就在姜念拿起筆,準備落筆的瞬間,我忽然福至心靈。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控制著我這具棉花身體,開始劇烈地、高頻率地……震動!
嗡嗡嗡——嗡嗡嗡——我把自己想象成一個手機,開了最強勁的震動模式。
整個沙發(fā)都跟著我一起抖動起來?!膏??」姜念的動作停住了,她疑惑地看向我。
顧衍和林晚晚也投來不解的目光?!高@鴨子……怎么了?」林晚晚皺眉。姜念沒說話,
她只是伸出手,把我這只「震動鴨」拿了起來,翻來覆去地查看。然后,
她的手指在我的屁股底下,一個不起眼的接縫處,摸到了一個微小的凸起。她用力一按。
「咔噠」一聲。一個我從未發(fā)現(xiàn)過的暗格彈了出來。暗格里沒有金銀珠寶,
只有一張小小的、已經(jīng)泛黃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是大學(xué)時期的我和姜念。我穿著白襯衫,
笑得一臉陽光。她扎著馬尾,羞澀地躲在我身后,只露出半張笑臉。
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時拍的。我早就忘了。可她,卻一直珍藏著?!?】姜念的身體僵住了。
她拿著那張小小的照片,指尖微微泛白。我看到她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顧衍和林晚晚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改钅?,一張破照片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彀炎趾灹?。
」顧衍不耐煩地催促。林晚晚也酸溜溜地開口:「阿修哥就是太念舊了,都什么時候了,
還留著這種東西?!菇顩]有理他們。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照片,然后,小心翼翼地,
把照片重新放回了暗格里,蓋好。接著,她拿起筆,在協(xié)議的末尾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顾盐募屏嘶厝?,聲音平靜得可怕。我懵了。為什么?姜念,你為什么還要簽?
顧衍和林晚晚如釋重負,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改钅?,你放心,
我們一定會把公司管理好的?!诡櫻芗傩市实卣f?!甘前∧钅罱悖院笪覀兙褪且患胰肆?。」
林晚晚得意地晃了晃脖子上的項鏈。他們拿著簽好字的協(xié)議,心滿意足地走了。公寓里,
再次只剩下我和姜念。她抱著我,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像。我能感覺到,從她身上散發(fā)出的,
是比殯儀館的冰柜還要刺骨的寒意。我絕望地想,一切都完了。公司沒了,
我留給她唯一的保障也沒了。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是一只鴨子,
如果我能開口說話……就在我陷入無盡自責(zé)的時候,姜念忽然動了。她拿出手機,
撥通了一個電話?!肝梗瑥埪蓭焼??我是姜念。我剛剛簽了一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對,
被迫的。我需要你幫我……」我的「嘎」聲卡在了喉嚨里。
我聽著姜念冷靜清晰地跟律師交代著一切,包括顧衍和林晚晚的脅迫,
以及她懷疑協(xié)議本身存在問題。她根本就沒有放棄!她簽下那份協(xié)議,只是緩兵之計!
掛了電話,姜念抱著我走進了廚房。夜深了,她似乎是餓了,準備煮點東西吃。
我被她放在流理臺上,歪著腦袋看她熟練地開火、燒水。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我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一股……煤氣的味道。味道是從連接著灶臺的管道處傳來的,
越來越濃。我瞬間驚恐起來!煤氣泄漏了!而姜念似乎因為心事重重,完全沒有察覺!
廚房是半封閉的,再這樣下去,一旦遇到明火……后果不堪設(shè)想!「嘎!嘎嘎嘎!」
我聲嘶力竭地大叫。姜念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茫然:「怎么了?你也餓了?」不是啊!
是煤氣!快跑!我急得快要瘋了,眼看著灶臺上的火苗還在「噗噗」地燃燒著。不行,
不能再等了!我看著離我不遠處墻上的總電源開關(guān)。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中形成。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我重生以來積攢的所有「鬼力」,對準那個開關(guān),
猛地將自己發(fā)射了出去!「砰!」我小小的身體,像一顆炮彈,精準地撞在了電源開關(guān)上。
「啪嗒!」整個公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也就在同一秒,因為電流短路,
開關(guān)處迸發(fā)出了一點微弱的火花。火花瞬間引燃了空氣中濃度已經(jīng)極高的煤氣!「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