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滿堂死寂，落針可聞。
一位衣著華貴的宗室子弟率先打破沉默，沉聲道：“殿下，既確定邪祟源頭，為保李公子平安，也為府中安寧，此禍患當(dāng)立即處置。”
眾人紛紛俯身附和：“請殿下以大局為重。”
虞楚鳶臉色陰沉得能滴水，目光銳利刺向太醫(yī)：“你當(dāng)真確定。若有半句虛言，本宮摘你腦袋。”
太醫(yī)伏地叩首，聲音發(fā)顫卻肯定：“臣以全家性命擔(dān)保。邪祟之氣確源自李二公子其身。此祟不除，李公子性命危在旦夕?！?/p>
“殿下?！北娙艘姞睿虻挂黄?，聲浪更高，“請殿下速速決斷?！?/p>
虞楚鳶攥緊拳，目光掃過地上慘白無言的李玄堯，又看向懷中氣息奄奄的李之恒，喉結(jié)滾動，竟罕見有一瞬遲疑：“驅(qū)除邪祟可還有其他溫和之法。”
太醫(yī)支支吾吾，在她逼視下才顫聲：“或可嘗試古法。先以荊條鞭笞九九之?dāng)?shù)，驅(qū)散表層邪氣，再以黑狗血潑身，穢氣浸染。其后赤足走炭火，灼盡陰邪。”
“最后跪鐵釘板，直至邪祟徹底清除，或可保李公子無恙?！?/p>
此言出，滿座皆驚。
這哪是除邪，分明是奪命酷刑。
虞楚鳶瞳孔驟縮，下意識厲聲斥：“不可?！?/p>
恰此時(shí)，她懷中的李之恒發(fā)出痛苦呻吟：“楚鳶姐姐我好痛渾身都冷。”
虞楚鳶立刻伸手緊緊回握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焦灼：“別怕，之恒，我絕不會讓你有事?！?/p>
下一秒。
似下定了決心，將李玄堯徹底拋于腦后，冷聲指令：“便依太醫(yī)所言。立刻行刑?！?/p>
說完，轉(zhuǎn)身將李之恒緊緊護(hù)在懷中，不再看身后。
李玄堯只覺心臟被無形手狠狠攥住，驟然停跳。
她為李之恒，當(dāng)真是昏了頭，這荒誕邪說竟也全然信。
他被粗暴按在冷硬地面，粗糙帶刺的荊條狠狠抽打單薄脊背。
破空聲呼嘯而至，一道道猙獰血痕迅速染紅素色僧衣。
他咬破唇，硬生生將所有痛呼咽回喉嚨。
痛到極致，反而麻木，只覺渾身血液都冷透。
荊條才停，腥臭粘稠的黑狗血便迎頭潑下，糊住眼睛，帶來窒息般惡心。
尚未喘過氣，又被粗暴推搡到燒得通紅的炭火前。
赤足踏上滾燙炭火，每一步都皮開肉綻，發(fā)出焦糊氣味。李玄堯硬是咬碎銀牙，一步一血印走過去。
腳底下的火焰再灼人，也比不過此刻逐漸冰冷死寂的心。
最后是寒光閃閃，釘尖朝上的鐵釘板。
侍衛(wèi)毫無憐惜，直接將他推倒其上。
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嘶鳴終于沖破喉嚨。
劇烈疼痛讓他渾身痙攣，幾乎瞬間昏死。
高座上，虞楚鳶放于膝上的手幾不可查地輕顫，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幾乎忍不住起身喝停。
太醫(yī)急忙叩首阻止：“殿下。此刻若停，邪祟反撲，前功盡棄。李公子恐有性命之危?！?/p>
虞楚鳶欲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最終緩緩垂下。
她終究沒有再回頭。
血泊中，李玄堯抬起被血污糊住的眼，望向始終背對著他的窈窕身影。
可從始至終，那女人都沒轉(zhuǎn)身看他一眼。
李玄堯心中自嘲地笑，鮮血從嘴角溢出。
這就是他曾傾心愛慕的人。
他的痛，二弦的命，在他兄長面前，統(tǒng)統(tǒng)輕賤如草芥。
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一瞬。
被一聲輕微咳嗽強(qiáng)行拽回一絲清明。
是李之恒醒了。
虞楚鳶的聲音緊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與懷疑：“為何之恒還未好轉(zhuǎn)?！?/p>
猛地轉(zhuǎn)向太醫(yī)，目光如炬：“你膽敢欺騙本宮?！?/p>
太醫(yī)噗通重重跪倒，冷汗涔涔：“殿殿下息怒。二公子身上最后一絲邪氣頑固異常，乃至親血脈相連之怨念所化，尋常方法難根除?！?/p>
“至親血脈?！庇莩S眉頭緊鎖，語氣森寒徹骨，“說清楚?！?/p>
太醫(yī)頭埋得更低，幾乎匍匐在地：“殿下，最后這縷邪氣，源于二公子生母在天之靈的不散怨念。唯有毀其靈牌，掘其墳冢，再將他浸入特制藥浴三日三夜，逼出邪毒，方能徹底保李公子安康?！?/p>
“掘墳毀靈牌?！庇莩S呼吸猛地一窒，倏然轉(zhuǎn)頭看向血泊中幾乎不成人形的李玄堯。
心頭莫名被尖銳物刺中，竟生出幾分強(qiáng)烈不忍與遲疑。
可事已至此，宛若箭在弦上。
她不能拿之恒的性命冒險(xiǎn)。
“沒聽到太醫(yī)的話?！甭曇衾溆踩玷F石，對侍衛(wèi)厲喝，“即刻去辦。掘墳，毀牌，不得有誤?！?/p>
“不不要求求你不能動我娘?！?/p>
李玄堯竟掙扎著抬頭，努力想看清她的方向，破碎的聲音從喉嚨擠出：“殿下求您那是我娘?！?/p>
然而他微弱如蚊蚋的哀求，被殿內(nèi)冷風(fēng)一吹，便散了。
兩名侍衛(wèi)面無表情上前，粗暴架起他。
下一刻，他被扔進(jìn)早已備好，裝滿刺鼻藥液的巨大木桶。
濃烈苦澀藥味瞬間吞沒他。
丹田傳來陣陣劇烈絞痛，仿佛有重要東西正被強(qiáng)行剝離身體，清澈藥液迅速被大量涌出的鮮血染成刺目紅。
有經(jīng)驗(yàn)的侍衛(wèi)探頭一看，頓時(shí)失聲尖叫：“不好了。他這是經(jīng)脈逆流，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