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貞元二十一年冬,長安飄著罕見的鵝毛大雪,冷宮的窗欞糊著破洞,
寒風(fēng)卷著雪沫子灌進來,落在沈清辭枯瘦的手背上,凍得她指尖發(fā)麻。殿內(nèi)只有一盞殘燭,
昏黃的光映著她憔悴的面容。曾經(jīng)名動京華的沈家嫡女,如今不過是個被廢黜的婕妤,
囚在這冷宮之中,連御膳房送來的吃食都帶著餿味?!吧蚴?,陛下有旨。
” 殿外傳來內(nèi)侍尖利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念你曾侍奉君側(cè),
賜…… 毒酒一杯,全你體面。”鎏金托盤上,那杯琥珀色的毒酒泛著冷光。
沈清辭看著內(nèi)侍眼中的漠然,忽然想起十三年前,她剛?cè)雽m時,也是這樣一個雪天,
彼時她還是正三品才人,父親是當(dāng)朝御史大夫,兄長在禁軍任職,滿宮都要敬她三分。是了,
是她蠢。錯信了柳如煙的 “姐妹情深”,被這位表面溫婉的庶妹哄得團團轉(zhuǎn),
將沈家的人脈與秘辛盡數(shù)告知;又低估了蕭貴妃的狠辣,以為只要安分守己,便能護住家族。
直到兄長被誣陷通敵叛國,父親在朝堂上被構(gòu)陷下獄,沈家滿門抄斬,
她才看清柳如煙眼底的貪婪 —— 原來她早已投靠蕭貴妃,
用沈家的鮮血鋪就了自己的晉升之路。而她這個 “好姐姐”,則成了他們手中最鋒利的刀,
親手將家族推向深淵?!吧蚴希瑒e磨蹭了,陛下還等著回話呢?!?內(nèi)侍不耐煩地催促。
沈清辭端起毒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燭火噼啪一聲,火星濺起,她望著窗外漫天飛雪,
心中只剩下滔天恨意:“若有來生,我沈清辭定要讓蕭氏、柳氏血債血償,護我沈家周全!
”毒酒入喉,灼痛蔓延至五臟六腑。意識模糊之際,她仿佛看到兄長在刑場上的笑容,
聽到父親在獄中傳來的絕筆 ——“清辭,莫要再入宮廷,平安便好”?;诤夼c不甘交織,
她猛地閉上眼,徹底陷入黑暗?!安湃耍湃四蚜??”溫柔的呼喚在耳邊響起,
帶著一絲急切。沈清辭艱難地睜開眼,刺目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
暖融融地落在她身上。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檀香,
是她剛?cè)雽m時住的 “凝香殿” 特有的香氣。她動了動手指,觸到的是柔軟的錦被,
而非冷宮那硬邦邦的木板床?!安湃耍渌蠡杳粤巳?,可把奴婢嚇壞了。
” 一個穿著青綠色宮裝的少女湊過來,眼眶紅紅的,正是她剛?cè)雽m時分配給她的宮女春桃。
落水?沈清辭腦中一陣轟鳴。她記得自己落水,
是剛?cè)雽m不久的事 —— 彼時柳如煙剛被封為美人,約她去御花園賞荷,
卻 “不慎” 將她推入池中。前世她以為是意外,還感激柳如煙及時呼救,如今想來,
那根本就是柳如煙的第一次試探!她猛地坐起身,不顧春桃的驚呼,抓過銅鏡。
鏡中映出一張稚嫩卻清麗的臉龐,眉如遠(yuǎn)山,眸似秋水,雖帶著病容,
卻正是十五歲剛?cè)雽m時的模樣?!艾F(xiàn)在是…… 貞元八年?” 沈清辭聲音顫抖,
帶著不敢置信?!笆前〔湃?,” 春桃點頭,“您忘了?上個月您剛通過選秀入宮,
被封為正五品才人,陛下還賞了您這凝香殿呢?!必懺四?!她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沈家還安好,柳如煙尚未得勢,蕭貴妃還只是個小小的麗妃的時候!巨大的狂喜過后,
是徹骨的冷靜。沈清辭撫上心口,那里還殘留著毒酒灼燒的痛感,時刻提醒著她前世的悲劇。
這一世,她絕不會再重蹈覆轍。蕭麗妃、柳如煙,還有那些構(gòu)陷沈家的人,
她一個都不會放過!“才人,您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春桃擔(dān)憂地問。
沈清辭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對春桃露出一個溫和卻堅定的笑容:“無事,
只是做了個噩夢。對了,我昏迷這幾日,可有誰來看過我?”“柳美人來看過您兩次,
還送了些補品,” 春桃回答,“還有…… 蕭麗妃宮里的人也來過,說是奉麗妃之命,
送了些安神湯?!绷鐭煿粊砹耍掻愬舶崔嗖蛔×嗣??沈清辭眼底閃過一絲冷光。
前世她就是喝了那碗 “安神湯”,之后身子一直虛弱,纏綿病榻許久,
錯過了不少面見皇帝的機會,也讓柳如煙趁機得了不少恩寵?!鞍涯切┭a品和安神湯都扔了。
” 沈清辭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春桃愣了一下,雖不解,
但還是恭敬地應(yīng)道:“是,才人?!鄙蚯遛o靠在床頭,指尖輕輕敲擊著錦被。貞元八年,
皇帝剛登基不久,根基未穩(wěn),朝中勢力盤根錯節(jié)。蕭麗妃出身將門,兄長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
正是皇帝需要拉攏的勢力,所以才對她多有縱容;而柳如煙的父親只是個從五品的郎中,
無權(quán)無勢,只能靠著鉆營和依附他人往上爬。前世她不懂這些,
只一心想著與柳如煙姐妹情深,對蕭麗妃敬而遠(yuǎn)之,卻不知在這深宮中,沒有永遠(yuǎn)的朋友,
只有永遠(yuǎn)的利益。這一世,她要利用自己前世的記憶,步步為營。首先,要保住自己的身子,
遠(yuǎn)離柳如煙和蕭麗妃的算計;其次,要暗中聯(lián)系父親和兄長,
提醒他們提防朝中的小人;最后,要在這后宮中站穩(wěn)腳跟,獲得皇帝的信任,只有這樣,
才能在關(guān)鍵時刻護住沈家,報仇雪恨?!安湃耍廊藖砹??!?殿外傳來小太監(jiān)的通報。
沈清辭眼底寒光一閃,來了。她整理了一下衣容,對春桃道:“讓她進來?!焙芸欤?/p>
一個穿著粉色宮裝的少女走了進來,身姿窈窕,面容溫婉,正是柳如煙。
她手里端著一個食盒,臉上帶著擔(dān)憂的神色:“姐姐,聽聞你醒了,我特意燉了些燕窩過來,
你快嘗嘗。”看著柳如煙這副虛偽的模樣,沈清辭心中恨意翻騰,面上卻不動聲色,
只是淡淡地道:“有勞妹妹費心了,只是我剛醒,胃口不佳,還是先放著吧。
”柳如煙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沈清辭會是這個態(tài)度。前世沈清辭對她極為熱情,
恨不得將所有好東西都與她分享,今日這般冷淡,倒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但柳如煙很快反應(yīng)過來,依舊溫柔地笑道:“姐姐剛醒,身子虛弱,是該多休息。對了,
昨日我去御花園,看到荷花開得正好,等姐姐身子好些了,我們再一起去賞荷可好?”來了,
又是賞荷。沈清辭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一絲疏離:“再說吧,近來宮中事務(wù)繁雜,
我怕是沒時間。”柳如煙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有些不快,但也不敢多言,
只能訕訕地坐了一會兒,便借口還有事,起身告辭了??粗鐭熾x去的背影,
沈清辭眼中的寒意更甚。柳如煙,這一世,你欠我的,欠沈家的,我會一點一點,
連本帶利地討回來!2柳如煙走后,沈清辭便開始調(diào)養(yǎng)身體。
她讓春桃去太醫(yī)院請了個靠譜的太醫(yī),又讓人從家中帶來了不少名貴藥材,
每日按時服藥、靜養(yǎng),身子很快便好了起來。這期間,她故意避開了柳如煙的所有邀約,
也對蕭麗妃那邊的示好視而不見。她知道,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
任何不必要的接觸都可能帶來危險。貞元八年六月,宮中舉辦端午宴,
所有位份在才人以上的嬪妃都要參加。沈清辭知道,
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正式在皇帝和眾人面前亮相,也是她改變命運的第一個機會。宴會上,
觥籌交錯,絲竹悅耳。皇帝坐在主位上,面容俊朗,眼神銳利,正是年富力強之時。
蕭麗妃坐在皇帝左側(cè),穿著華麗的紅色宮裝,珠翠環(huán)繞,笑容明媚,顯然正得圣寵。
柳如煙則坐在末席,穿著淡紫色宮裝,不時看向皇帝,眼中滿是渴望。
沈清辭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卑不亢,既不刻意討好,也不顯得孤僻。她知道,
皇帝最不喜那些爭風(fēng)吃醋、矯揉造作的女子,反而對沉穩(wěn)端莊的女子多有好感。
宴會進行到一半,皇帝興致大發(fā),提議眾人作詩助興,以端午為題。眾人紛紛響應(yīng),
柳如煙更是第一個站了起來,吟誦了一首自己作的詩。詩寫得還算工整,但意境平平,
皇帝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并未過多夸贊。柳如煙有些失落,目光不自覺地看向沈清辭,
眼中帶著一絲挑釁。前世沈清辭才華橫溢,在這樣的場合總是能拔得頭籌,這一世,
她定要壓過沈清辭一頭。沈清辭感受到了柳如煙的目光,心中冷笑。她知道柳如煙的心思,
但她并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風(fēng)頭。然而,事與愿違,皇帝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她身上。
“沈才人,朕聽聞你出身書香門第,才學(xué)出眾,何不也作一首詩,讓朕開開眼界?
” 皇帝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期待。沈清辭心中一凜,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
她起身行禮,緩緩道:“陛下謬贊,臣妾才疏學(xué)淺,只是略通文墨,若有不當(dāng)之處,
還望陛下海涵。”說罷,她略一思索,便吟誦起來:“節(jié)分端午自誰言,萬古傳聞為屈原。
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這首詩并非她所作,而是前世偶然間讀到的,
此時用來,既符合端午的主題,又暗合了忠臣的寓意,
正好能引起皇帝的共鳴 —— 皇帝剛登基,急需忠臣輔佐,
對屈原這樣的直臣自然多有敬佩。果然,皇帝聽了這首詩,
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好一句‘不能洗得直臣冤’!沈才人不僅才學(xué)出眾,竟還有這般見識,
難得,難得!”蕭麗妃坐在一旁,聽到皇帝夸贊沈清辭,眼中閃過一絲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