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沉入冰湖的那一刻,夫君裴玄 正抱著他剛出世的“嫡長子”,滿眼溫柔。
那孩子不是我生的。我死前,手里攥著的是一枚早就沒了溫度的玉佩,
那是我真正孩兒的遺物,一個剛成形就被他心上人一碗湯藥害死的血塊。而現(xiàn)在,那個女人,
柳如煙,正躺在溫暖的產(chǎn)房里,享受著本該屬于我的一切。裴玄 說:“云舒,如煙身子弱,
這個孩子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你懂事的,對嗎?”我懂。我懂到用自己的死,
來成全他的愛情,也為自己求一個來世。若有來生,我必讓你們這對狗男女,
嘗遍我所受的刺骨之寒。1再次睜眼,不是陰冷的湖底,而是熟悉的雕花床帳。
暖爐里的銀霜炭燒得正旺,熏香是上好的凝神香。我的貼身侍女春桃見我醒了,
連忙端來一碗安神湯:“小姐,您可算醒了,昨夜又夢魘了嗎?”我沒說話,
只是看著自己那雙還算纖長白皙的手。沒有凍瘡,沒有傷痕,光滑如初。我回來了。
回到了我嫁給裴玄 的第三年。距離柳如煙“意外”查出有一個月身孕,只剩下一天。
上一世的今天,我因?yàn)榕几酗L(fēng)寒,臥床休息。裴玄 端著藥碗,坐在我床邊,
眉眼間是我看不懂的愧疚與掙扎。我當(dāng)時還傻傻地問他,是不是朝堂上遇到了煩心事。
他搖了搖頭,只是說:“云舒,無論發(fā)生什么,你永遠(yuǎn)是我的妻,是侯府唯一的主母。
”第二天,柳如煙便當(dāng)著我的面“孕吐”了。太醫(yī)一來,喜脈。一瞬間,天崩地裂。
我瘋了一樣質(zhì)問裴玄,換來的卻是他冰冷的眼神和一句:“我已給過你機(jī)會。”我鬧得越大,
他便離我越遠(yuǎn)。我越是歇斯底里,便越襯得柳如煙那朵白蓮花楚楚可憐。最終,我被禁足,
眼睜睜看著她被抬為貴妾,看著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看著她生下那個奪走我一切的孩子。
而這一次……我慢慢坐起身,接過春桃手里的安神湯,一飲而盡。湯藥的苦澀在舌尖蔓延,
卻遠(yuǎn)不及我心里的萬分之一。“春桃,”我輕聲開口,聲音平靜得不像話,“去庫房里,
把那支百年的人參,還有前些日子宮里賞的上好血燕,都打包好?!贝禾乙汇叮骸靶〗?,
那可是您留著自己調(diào)理身子的……”“不必了?!蔽掖驍嗨?,“送去給如煙表妹。她身子弱,
是該好好補(bǔ)補(bǔ)?!贝禾覞M臉不解,但還是聽話地去了。我則對著銅鏡,慢條斯理地梳妝。
鏡中的女人,面色還有些蒼白,但一雙眼睛,卻黑得不見底,沉寂得宛如一潭死水。
傍晚時分,裴玄 來了。他如上一世一般,帶著滿身的愧疚和疲憊,坐在我的床邊,
欲言又止。我看著他,看著這張?jiān)屛覑鄣桨V狂的臉,心里一片冰冷。
他終于艱難地開口:“云舒,我……”我沒等他說完,便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臉上綻開一個堪稱完美的、溫柔賢惠的笑容?!胺蚓?,你不必為難?!蔽逸p聲細(xì)語,
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糖的毒藥,“如煙表妹的事,我都知道了?!迸嵝?的身體猛地一僵,
震驚地看著我。我繼續(xù)微笑著,眼里的光柔和得能滴出水來:“這是好事呀。
我嫁入侯府三年無所出,本就愧對列祖列宗。如今表妹有了你的骨肉,為侯府開枝散葉,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笨諝馑酪话愕募澎o。裴玄 準(zhǔn)備好的一肚子說辭,
此刻全都堵在了喉嚨里。他預(yù)想過我的哭鬧,我的質(zhì)問,甚至我的瘋狂,卻唯獨(dú)沒有想過,
我會是這般……欣喜若狂的模樣。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我看不懂的慌亂。
2裴玄 愣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干澀地問:“你……當(dāng)真不怪我?
”我笑得愈發(fā)溫婉:“夫君說笑了,我為何要怪你?你我本是夫妻,你的喜悅,
便是我的喜悅。只是,”我話鋒一轉(zhuǎn),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愁容,“如煙表妹如今身份尷尬,
住在府中,終究名不正言不順。腹中孩兒,可是你的第一個孩子,萬萬不可受了委屈。
”這番話,句句體貼,字字大度。上一世,我哭著喊著不許柳如煙進(jìn)門,
結(jié)果被婆母斥責(zé)為“妒婦”,被裴玄 厭棄。這一世,我要親手將她扶上去。扶得高高的,
才摔得慘。裴玄 的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他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記憶里的沈云舒,驕傲,熱烈,眼底容不下一粒沙??裳矍暗奈?,
卻溫順得像一只被馴服的貓。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沉聲道:“委屈你了。
”“不委屈?!蔽覔u頭,主動替他整理好微亂的衣襟,“為了夫君,為了侯府,
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已經(jīng)讓春桃把庫房里最好的人參和血燕送去了,
明日我再親自去瞧瞧表妹,看看還缺些什么。”我的“懂事”,讓裴玄 無話可說。
他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背影甚至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他走后,春桃才敢走進(jìn)來,
眼眶紅紅的:“小姐,您何苦這樣委屈自己!那柳如煙分明就是個……”“春桃。
”我淡淡地喚了她一聲,眼神平靜地落在她身上,“從今往后,柳如煙是府里的貴人,
是侯爺?shù)男纳先耍俏磥硇」拥纳?。你要敬著她,懂嗎?”春桃咬著唇?/p>
眼淚掉了下來:“奴婢不懂!小姐您才是侯府明媒正娶的主母!”我走到她面前,
替她拭去眼淚,輕聲說:“正因?yàn)槲沂侵髂福乓龀鲋髂冈撚械臍舛?。你放心?/p>
我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只是,我的委屈,不會再擺在明面上了。第二天一早,
我便帶著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柳如煙的“煙雨閣”。她正倚在窗邊,面色嬌弱,見到我來,
眼底閃過一絲得意和戒備。“姐姐怎么來了?”她柔柔弱弱地行禮。我一把扶住她,
滿臉關(guān)切:“妹妹快別多禮,你現(xiàn)在可是雙身子的人,金貴著呢。快坐下,讓我瞧瞧。
”我拉著她在榻上坐下,目光落在她還未顯懷的肚子上,笑得慈愛無比。
“這可是我們侯府的第一個孩子,妹妹你可一定要好生安胎。我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從今天起,
你的吃穿用度,全都按著府里正經(jīng)主子的份例來。不,要加倍!
”柳如煙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措手不及,只能僵硬地笑著應(yīng)和。我握著她的手,
噓寒問暖,從飲食到起居,事無巨細(xì),關(guān)懷備至。最后,我從袖中取出一支通體翠綠的玉簪,
親自為她戴上。“這是我出嫁時,母親給我的陪嫁。聽說這玉能養(yǎng)人,最適合你現(xiàn)在戴了。
妹妹,往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可千萬別跟我客氣?!绷鐭熆粗R中光彩照人的自己,
眼里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她大概以為,她已經(jīng)贏了。她以為,我沈云舒,已經(jīng)徹底認(rèn)輸了。
可她不知道,我送去的那些補(bǔ)品里,特意加了一味極難察覺的藥材。那藥材對胎兒無害,
卻會讓孕婦的皮膚在某個特定時期,變得奇癢無比,甚至生出紅疹。而那支玉簪,
更是個好東西。它曾被一個患有花柳病的戲子貼身戴了整整一年。妹妹,別著急。
姐姐送你的“大禮”,還在后頭呢。3我賢良大度的名聲,很快便在侯府傳開了。
下人們看我的眼神,從同情變成了敬佩。婆母,也就是老侯夫人,特意將我叫去,
拉著我的手,拍了又拍。“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你能如此識大體,我心甚慰。
”她賞了我一堆貴重的珠寶首飾,言語間滿是安撫。我照單全收,
臉上是謙恭得體的笑容:“母親言重了。能為侯府開枝散葉,是云舒的福氣。
只盼著如煙妹妹能平安誕下孩兒,我也好早日幫著帶帶,盡一份心意。”老侯夫人聽了,
更是滿意得不得了。上一世,她最煩我“善妒”,如今我“改過自新”,她自然樂見其成。
從婆母的院子出來,我便讓春桃將賞賜的東西都清點(diǎn)入庫。春桃還是悶悶不樂:“小姐,
老夫人也太偏心了。那柳如煙懷個孩子,倒成了天大的功勞,還要您來受這委屈。
”我一邊走,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她現(xiàn)在是府里的寶貝,自然人人都要捧著。由她去吧。
”春桃欲言又止。我停下腳步,看著她:“春桃,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十年了,小姐。
”“那你信不信我?”春桃重重地點(diǎn)頭:“奴婢的命都是小姐救的,自然信小姐!
”“那就好。”我重新邁開步子,聲音輕飄飄的,像是落葉,“按我說的做,看我做的,
別問,別想。時機(jī)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睍r機(jī)……我算著日子,柳如煙肚子里的那塊肉,
差不多快兩個月了。上一世,是在兩個月的時候,裴玄 欣喜若狂地宣布,
他要將柳如煙抬為平妻。我自然是不同意的。我鬧到了御前,求皇后娘娘做主。
結(jié)果皇后只是淡淡一句“侯府家事”,便將我打發(fā)了。我不僅沒能阻止,
反而徹底惹怒了裴玄,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這一世,我不會再做那樣的蠢事了。我要親手,
將她送上那個位置。這天,我特意燉了上好的燕窩粥,親自端去了煙雨閣。
柳如煙正懶洋洋地靠在軟榻上,由兩個丫鬟給她捏腿捶背,日子過得好不愜意。見我來了,
才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敖憬阍趺从锌者^來了?”“來看看你。最近身子可還好?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將燕窩粥放在桌上,一臉關(guān)切地問。她撫著小腹,
臉上帶著一絲炫耀:“勞姐姐掛心,都挺好的。就是最近,胃口不太好,總想吃些酸的。
”“這是自然,害喜嘛?!蔽倚χ胶?,然后狀似無意地提起,“說起來,再過幾日,
便是宮里的百花宴了。往年都是我陪著夫君同去,今年你有了身孕,我實(shí)在不放心,便想著,
要不今年就由妹妹代我前往吧?”柳如煙的眼睛瞬間就亮了。百花宴是皇后娘娘舉辦的,
能參加的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往這種場合,她一個見不得光的表小姐,
連邊都摸不著。這可是天大的榮耀,是身份的象征!她激動得臉都紅了,
卻還要故作推辭:“這……這怎么使得?姐姐才是侯府主母……”“什么主母不主母的。
”我拉起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說,“你現(xiàn)在懷著侯府的希望,比什么都重要。再說了,
你遲早是要有個名分的。不如就趁著這次百花宴,讓夫君當(dāng)著大家的面,給你一個交代。
這樣一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也能名正言順,你說是不是?”我的話,正中她的下懷。
柳如煙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連連點(diǎn)頭:“但憑姐姐做主。”“好妹妹。
”我滿意地笑了,親手喂她喝了一口燕窩粥??粗敛辉O(shè)防地將粥咽下,
我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妹妹,百花宴的戲臺子,姐姐已經(jīng)給你搭好了。只希望到時候,
你的表演,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4裴玄 知道我要讓柳如煙代替我參加百花宴時,
再次露出了那種混雜著驚訝、愧疚和審視的復(fù)雜眼神?!霸剖?,你……”“夫君,
我是為你著想?!蔽覔屧谒懊?,語氣溫柔而堅(jiān)定,“如煙妹妹腹中的孩兒不能再等了。
百花宴是最好的時機(jī),皇后娘娘和各家夫人們都在,你當(dāng)眾宣布給妹妹一個名分,
誰也說不出閑話來。這也是給她和孩子最大的體面?!蔽覍ⅰ绑w面”二字咬得極重。
裴玄 沉默了。他當(dāng)然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他愛柳如煙,自然想給她最好的一切。只是,
這份“體面”,是由我這個正妻親手奉上的,這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和不安。就好像,
他精心策劃的一場奪權(quán)大戲,對方卻主動敞開城門,恭迎他入主。這種感覺,
非但沒有勝利的喜悅,反而充滿了陷阱的寒意。但他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我表現(xiàn)得太大度,太完美了。任何一絲質(zhì)疑,都顯得他自己小人之心。最終,
他只能點(diǎn)頭應(yīng)下:“辛苦你了?!蔽覝\淺一笑,垂下眼眸,掩去其中一閃而過的譏諷。
不辛苦,這都是我該做的。百花宴前幾天,我稱病不出,將府中大小事宜,
都交由柳如煙“學(xué)習(xí)打理”。她喜不自勝,立刻便以半個主母的身份自居,在府里發(fā)號施令。
我則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做著另一番準(zhǔn)備。我讓春桃悄悄出府,
去了一趟城西最偏僻的一家藥鋪?!靶〗悖摹t麝’買回來了。
”春桃將一個小小的紙包遞給我,神色緊張,“這東西……真的要用嗎?聽說霸道得很。
”“越霸道越好?!蔽医舆^紙包,小心地收好。紅麝,是一種極為罕見的香料,氣味幽微,
尋常人根本聞不出來。但它有一個特性,若是被孕婦沾染上,初期不會有任何反應(yīng)。
可一旦過了三個月,胎兒成型,便會日日躁動不安,最終導(dǎo)致母體血崩,一尸兩命。
最妙的是,事后無論何等高明的太醫(yī)來查,都只會斷定是孕婦自身體虛,胎像不穩(wěn)所致,
絕對查不到任何外因。這是上一世,柳如煙用來對付我的手段。在我好不容易懷上孩子,
剛滿三個月的時候,她送了我一件新制的披風(fēng),上面就熏了這種紅麝。我日日穿著,
滿心歡喜,最終卻落得個血崩而亡的下場。這一世,我便將這份“大禮”,
原封不動地還給她。百花宴那日,柳如煙穿上了我親自為她挑選的云錦長裙,
裙擺上用金線繡著百蝶穿花,華貴無比。我親手為她梳妝,
將那支淬了毒的玉簪插入她的發(fā)髻,又在她耳后、腕間,仔細(xì)地抹上了混有紅麝粉末的香膏。
“妹妹今日真美?!蔽铱粗R中的她,由衷地贊嘆。柳如煙滿面紅光,
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得意。她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勝利者的憐憫。
“這都要多謝姐姐成全?!薄拔覀兪墙忝?,說什么謝?!蔽覟樗砹死眙W邊的碎發(fā),
柔聲叮囑,“宴會上人多,你身子重,凡事小心。跟緊了夫君,知道嗎?
”她敷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思早已飛到了即將到來的榮耀時刻。裴玄 來接她的時候,
看著盛裝的柳如煙,眼底是毫不掩飾的驚艷與愛意。他走到我面前,低聲說:“云舒,
今日……多謝你。”我微笑著搖了搖頭,目送他們二人登上馬車,緩緩離去。
春桃站在我身后,小聲地問:“小姐,他們走了?!薄班拧!蔽肄D(zhuǎn)身,看著滿院的陽光,
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吧,我們的好戲,也該開場了。”裴玄 和柳如煙以為,
今天的主角是他們。他們不知道,我早就在這盛大的舞臺之下,為他們埋好了第一顆炸雷。
而引線,就在我的手中。5我沒有在府里等消息。馬車一走,我便換上一身素雅的衣裳,
屏退眾人,獨(dú)自一人去了侯府后山的祠堂。春桃不解:“小姐,您去那兒做什么?
又冷又偏的?!薄叭榉蚓秃罡砀!!蔽衣曇羝降牪怀銮榫w,“如煙妹妹身懷有孕,
是侯府百年基業(yè)的大事,我身為當(dāng)家主母,自當(dāng)求列祖列宗庇佑,保她母子平安。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春桃就算再心疼我,也挑不出錯來。我跪在冰冷的蒲團(tuán)上,
面前是裴家歷代祖先的牌位。香爐里青煙裊裊,將一張張牌位熏得模糊不清。我沒有祈禱,
也沒有懺悔。我只是在等。等一個結(jié)果,等一場好戲的開鑼。上一世,
裴玄 和柳如煙情到濃時,曾無意中說起過她的身世。她說自己是江南落魄書香門第的小姐,
家道中落,才來投靠遠(yuǎn)親。裴玄 信了。他愛慘了她那副清高又柔弱的模樣,
覺得她是淤泥里開出的白蓮,純潔無瑕。可我,卻在重生后,派人去江南查了個底朝天。
柳如煙,確實(shí)出身江南。但不是什么書香門第,而是江南最有名的銷金窟,
“流云坊”里的頭牌清倌人。她擅長琴棋書畫,更擅長拿捏男人的心。
她所謂的“家道中落”,不過是為自己贖了身,想換個活法,釣一個金龜婿罷了。而裴玄,
就是她選中的那條最大的魚。至于她如何搭上侯府這條線,又如何讓裴玄 對她神魂顛倒,
我暫時還不得而知。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
一個足以讓她身敗名裂,萬劫不復(fù)的秘密。我算著時辰,宮宴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了。柳如煙此刻,
想必正享受著萬眾矚目的榮耀,享受著裴玄 為她編織的愛情美夢。她一定覺得,
自己馬上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惜,我親手為她搭的這個枝頭,淬滿了劇毒。
不知過了多久,祠堂的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冷風(fēng)倒灌進(jìn)來,吹得燭火一陣搖曳。
春桃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來,臉上是壓抑不住的驚慌和……一絲快意?!靶〗?!小姐!出事了!
”我緩緩睜開眼,扶著供桌站起身,平靜地問:“什么事?”“宮里……宮里傳來消息,
”春桃的聲音都在發(fā)抖,“說是……柳……柳小姐在百花宴上,
當(dāng)著皇后娘娘和眾位夫人的面,突然渾身起了紅疹,奇癢不止,瘋了似的抓撓,儀態(tài)盡失!
”我端起供桌上早已冷透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嗯,火候剛剛好。這只是開胃菜而已。
6“怎么會這樣?”我蹙起眉頭,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震驚和擔(dān)憂,“快,備車!
我要進(jìn)宮看看!如煙妹妹還懷著身孕,可千萬不能有事!”我的反應(yīng),
完全是一個關(guān)心妹妹、顧全大局的賢惠主母該有的樣子。春桃立刻領(lǐng)命而去。
我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裳,心里卻在冷笑。那玉簪上的東西,當(dāng)然不是什么見血封喉的劇毒。
那是一種罕見的植物汁液,無色無味,但一旦接觸到皮膚,再被某種特定的花粉一熏,
便會迅速引發(fā)嚴(yán)重的過敏。而皇后娘娘的百花宴,最不缺的,就是各種珍稀名貴的花。
柳如煙,你不是喜歡當(dāng)一朵清高的白蓮花嗎?我便讓你在百花叢中,爛掉自己的臉。
我剛走出祠堂,就見管家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臉色比死人還難看。“夫……夫人!不好了!
宮里又來消息了!”“又怎么了?”我心里有數(shù),面上卻越發(fā)焦急,
“是不是如煙妹妹的胎像不穩(wěn)?”“不是……比那個嚴(yán)重多了!”管家快要哭出來了,
“柳小姐在殿前失儀,驚擾了圣駕,皇上大怒!
當(dāng)場就有一位從江南調(diào)任回京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認(rèn)出她來,說……說她根本不是什么表小姐,
而是……而是江南‘流云坊’的……妓子!”“轟”的一聲。整個侯府,
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所有聽到這話的下人,全都僵在原地,臉上是見了鬼一樣的表情。
侯爺心心念念要娶進(jìn)門的清純佳人,侯府未來的小公子的生母,竟然是個青樓女子?!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是能讓整個永安侯府淪為全京城笑柄的奇恥大辱!
我“踉蹌”了一下,險(xiǎn)些摔倒,幸好被春桃及時扶住。我的臉色煞白,嘴唇顫抖,
眼中蓄滿了淚水,一副深受打擊、無法接受現(xiàn)實(shí)的脆弱模樣。
“不……不可能……這一定是哪里弄錯了……夫君他……他怎么會……”我演得情真意切,
肝腸寸斷。沒有人懷疑我。在所有人眼中,我才是那個最無辜、最可憐的受害者。
我強(qiáng)撐著“悲痛”,聲音沙啞地吩咐道:“備車!快備車!我要去接侯爺回來!無論如何,
他都是我的夫君,我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這些……”我的“深明大義”,
和柳如煙的“驚天丑聞”,形成了最鮮明、最諷刺的對比。我能想象得到,此刻的裴玄,
正處在何等崩潰的境地。他捧在手心的珍寶,一夜之間,變成了人人唾棄的污泥。
他引以為傲的愛情,變成了一場貽笑大方的騙局。夫君,你愛的女人,是個殘花敗柳。
這個信息,夠不夠刺激?而我,你的好妻子,正要去你最狼狽的時候,“拯救”你呢。
7我的馬車趕到宮門口時,正好撞見了裴玄 的馬車倉皇駛出。兩車交錯的瞬間,
我透過車窗的縫隙,看到了他。他坐在車?yán)?,面色鐵青,眼神空洞,
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那個往日里意氣風(fēng)發(fā)的永安侯,此刻只剩下無盡的狼狽和恥辱。
柳如煙則被一塊厚厚的披風(fēng)裹著,縮在角落里,連頭都不敢抬。馬車沒有停,
徑直與我擦肩而過,仿佛逃離瘟疫一般。我沒有追。我只是靜靜地坐在車?yán)铮?/p>
唇邊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春桃小聲問:“小姐,我們還……還回府嗎?”“回。
”我淡淡地吐出一個字?;馗?,去看戲??磁嵝?如何處置他的“摯愛”,
看老侯夫人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果不其然,我回到侯府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