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車禍醒來,眼前憔悴帶傷的女人竟是我弄丟二十年的初戀。她藏起抗抑郁藥,
流產(chǎn)單從口袋滑落。深夜聽著她丈夫的辱罵和啜泣,我摸進廚房握緊了刀。
躲在他酒氣熏天的臥室,門開剎那,
我野獸般撲出刺向他后心鏡面驟亮——我終于看到了那張臉……居然是?。?/p>
1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砸在車窗上,像網(wǎng)吧里無數(shù)急躁的手指在敲打鍵盤。
每一次顛簸都像是有人狠狠踹在我骨頭縫里,疼得我直抽冷氣,喉嚨里全是鐵銹的腥甜味。
意識浮浮沉沉,像沉在渾濁的水底,最后一絲力氣只夠勉強掀開沉重的眼皮。
模糊晃動的視野里,只有車頂慘白的燈光,還有一張俯視我的臉。是個女人。
雨水打濕了她額前的碎發(fā),緊緊貼在皮膚上,水滴順著發(fā)梢滑下來,落在我臉上,
帶著一絲奇異的涼。她看起來……很疲憊,眼窩深陷,嘴角緊緊抿著,繃成一條向下的弧線。
可那雙眼睛,那雙正焦急看著我的眼睛……太熟悉了?!扒纭缃??
”我喉嚨里擠出嘶啞的氣音,自己都嚇了一跳。這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她的動作頓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像是沒聽清,又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意外的東西。
“別說話,省點力氣。馬上到醫(yī)院了。”她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被生活打磨過的沙啞,
完全不是我記憶中那個清脆、帶著點嬌憨的少女嗓音。她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我身上,
帶著一種我無法解讀的沉重憂慮。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尖銳地撕開雨幕,
一下下刺著我的耳膜,也把我最后一點清晰的意識攪得粉碎。我又一次被拖進無邊的黑暗里。
2再次醒來,頭像是被灌了鉛,沉甸甸地疼。消毒水的味道霸道地鉆進鼻孔,
蓋過了其他所有氣味。我躺在柔軟的床上,身上蓋著一條薄被,房間不大,但很整潔,
只是光線有些暗。窗外天陰沉沉的,雨還在下,
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模糊了外面高樓林立的陌生輪廓。這是哪兒?
我最后的記憶是那場該死的車禍,刺眼的車燈,尖銳的剎車聲,
還有身體被狠狠拋出去的失重感……怎么會在這里?晴姐呢?我掙扎著想坐起來,
渾身骨頭都在抗議。這時,門被輕輕推開了。是她。她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杯子走進來,
腳步很輕??吹轿倚蚜?,臉上露出一絲很淡、幾乎看不出的笑意,
但那雙眼睛里的疲憊和某種更深沉的東西,像一層驅(qū)不散的陰霾。“醒了?感覺怎么樣?
”她把杯子放在床頭柜上,是杯溫水,“醫(yī)生說你有輕微腦震蕩,幾處軟組織挫傷,
萬幸沒骨折。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她的聲音依舊沙啞,臉上沒什么血色。
目光掃過她的臉頰時,我猛地定住了。在她左眼靠近太陽穴的位置,
一小片淡淡的、邊緣模糊的淤青,像一塊不干凈的污漬。還有她伸過來想幫我掖被角的手腕,
從舊棉布上衣的袖口里露出來一小截,纏著一圈白色的繃帶。
我的視線死死釘在那片淤青和繃帶上,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連呼吸都忘了。
她察覺到我的目光,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飛快地把手縮了回去,
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攏了攏額前垂下的頭發(fā),似乎想遮住那塊淤痕。她的目光避開了我,
落在床頭柜上那個小小的白色藥瓶上。“別瞎想,”她的聲音低下去,透著一股強撐的虛弱,
“不小心碰的?!彼闷鹉莻€藥瓶,手指無意識地捏緊,塑料瓶身發(fā)出輕微的“咔咔”聲。
瓶身上的標簽印著一串復雜的英文,我看不懂具體是什么藥,
但那個名字里有個詞我認得——“Depression”……抑郁癥?3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我看著她低垂的眼簾,看著那片淤青,看著那圈繃帶,
看著她捏著藥瓶微微顫抖的手指,一個可怕的名字不受控制地跳進腦?!愑?。
那個當年瘋狂追求她、家境優(yōu)渥、眼神里總帶著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占有欲的富二代。
難道是他?“晴姐……”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喉嚨里像堵著砂礫,“是……陳宇?
”這個名字從我嘴里吐出來,帶著一種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寒意。她的身體猛地一顫,
像是被這個名字燙到了。她倏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驚愕和一種近乎恐懼的慌亂。
“你……你怎么……”她的嘴唇哆嗦著,話沒說完就死死咬住了下唇,
臉色瞬間變得更加灰敗。她移開目光,長久地盯著地板,
仿佛那里有什么東西死死吸住了她的視線。房間里安靜得可怕,
只有她壓抑的、沉重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極其緩慢、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那動作幅度小得幾乎看不見,卻像一塊巨石砸進我心里?!八f他愛我,
”她的聲音輕得像耳語,空洞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遙遠往事,
“他總這么說……一遍又一遍地說?!彼nD了一下,捏著藥瓶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
“可每次喝了酒回來……就全變了?!彼穆曇舻拖氯?,最終消失在喉嚨里,
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那片淤青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4幾天后的一個下午,
陽光難得從厚重的云層里透出來一點慘淡的光。我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至少能自己走動。
陳宇最近出差,蘇晴把我接到了她家里,此時在廚房里忙著什么,水流聲嘩嘩響著。
我坐在客廳那張舊沙發(fā)上,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這個不大的家。整潔,
但透著一種刻板的、毫無生氣的冷清。茶幾底下露出一個硬紙殼的角。我下意識地彎腰,
把它抽了出來。是一個醫(yī)院的牛皮紙文件袋,很薄,袋口沒封嚴。
一張折疊著的紙滑出來一半。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抽了出來。展開那張紙,
是份打印的診斷報告單。
上面的字冰冷而清晰:患者姓名:蘇晴臨床診斷:妊娠終止后自然流產(chǎn)建議:充分休息,
注意心理調(diào)適……下面還有一行更小的字:外力撞擊或強烈情緒應激可能導致……診斷日期,
就在一個月前。紙的邊緣在我手指下被捏得變了形,發(fā)出輕微的“窸窣”聲。
一股冰冷的怒火猛地從腳底板直沖頭頂,燒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撞擊……應激……一個月前……我猛地抬頭看向廚房的方向,水聲還在響著。
她當時該有多痛?身體上的,還有……心里的?那個混蛋!陳宇!
那個當年就讓我無比厭惡的人渣!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纏緊了我的心臟,帶著冰冷的殺意。
廚房的水聲停了。我迅速把報告單塞回文件袋,胡亂地塞回茶幾底下,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幾乎要撞碎肋骨。我靠在沙發(fā)上,閉上眼睛,努力平復著粗重的呼吸,
但眼前晃動的全是那張冰冷的診斷書,還有蘇晴手腕上刺眼的繃帶。5又過了兩天,
我借口想熟悉一下環(huán)境,走出了蘇晴那個令人窒息的家。外面的世界光怪陸離,
巨大的全息廣告懸浮在高樓之間,無聲地變換著炫目的色彩和影像,
穿著奇裝異服的人行色匆匆,街道上行駛著造型流線、幾乎無聲的車輛。一切都提醒著我,
這里不是2019年,而是二十多年后的未來。我走進一家亮著燈、看起來最普通的便利店。
冷氣開得很足,貨架上擺滿了花花綠綠、包裝陌生的零食和飲料。
一個穿著制服的年輕店員懶洋洋地靠在收銀臺后面刷著手機。我隨手拿起一包薯片,
目光卻被收銀臺旁邊立著的一個小電子屏吸引。
滾動著日期、時間和天氣信息:“2042年8月13日星期三局部有雨……”2042年!
一股巨大的眩暈感瞬間攫住了我。我下意識地扶住了旁邊的冷飲柜,
冰涼的觸感透過掌心傳來,卻無法驅(qū)散那股從心底蔓延開的寒意。二十三年!
我竟然一下子跳過了二十三年!難怪蘇晴看起來那么……疲憊蒼老。
難怪……一切都變得如此陌生和扭曲。那個正在傷害她的陳宇,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
這個疑問像毒刺一樣扎進我心里。電子屏上日期那冰冷的數(shù)字還在閃爍。
2042我放下那包薯片,失魂落魄地走出便利店。外面城市的喧囂一下子涌過來,
卻感覺離我很遠。我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雙腿發(fā)沉,才在一個公交站的長椅上坐下。
夕陽的余暉給遠處冰冷的玻璃幕墻涂上了一層虛假的暖金色。二十三年。
這個數(shù)字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壓得我喘不過氣。蘇晴手腕上的繃帶,眼角的淤青,
還有那張流產(chǎn)的診斷書……在這個殘酷的時間跨度下,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陳宇那張得意又跋扈的臉在我腦海里不斷放大,扭曲。一個念頭,像黑暗中滋生的藤蔓,
冰冷而執(zhí)拗地纏繞上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瘋狂——他必須消失。只有他消失了,
蘇晴才能真正解脫。這個地獄般的循環(huán),必須由我來打破。6那天深夜,大概快一點了。
我躺在客廳臨時鋪的地鋪上,閉著眼睛,但神經(jīng)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外面死寂一片,
只有偶爾遠處傳來的模糊車聲。終于,樓道里響起了沉重而拖沓的腳步聲,
鑰匙在鎖孔里粗暴地轉(zhuǎn)動,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門被“哐當”一聲撞開,
濃烈的酒氣混雜著劣質(zhì)煙草的味道立刻灌滿了小小的客廳。我瞇著眼,
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看過去。一個高大的身影踉蹌著進來,看不清臉,
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戾氣。
他重重地把一個公文包、或者什么別的東西摔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叭四??死哪兒去了?
”男人含混不清地吼著,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帶著濃重的醉意和毫不掩飾的暴躁。
蘇晴臥室的門幾乎是立刻就開了。她穿著睡衣,身影單薄,快步走了出來,低著頭。
“你回來了?要不要喝點水?”她的聲音又輕又低,
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卑微的順從?!八幠??”男人根本沒理會她的問話,
腳步不穩(wěn)地朝她逼近,濃重的陰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我的藥放哪兒了?廢物東西!
”他猛地一揮手,似乎想推開擋路的什么,動作粗魯。蘇晴被他帶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慌忙扶住了旁邊的鞋柜才站穩(wěn)?!霸凇陔娨暪竦诙€抽屜里,
我這就去拿……”她聲音發(fā)顫?!翱禳c!磨蹭什么!”男人不耐煩地咆哮,帶著濃重的酒嗝。
他摸索著墻壁,似乎想開燈。蘇晴幾乎是跑著沖向電視柜。就在這時,
男人似乎腳下絆了一下,身體猛地朝我的方向歪倒過來。他沉重的身軀帶著風聲和酒氣,
一只穿著皮鞋的大腳朝著我的頭臉就踩了下來!我?guī)缀跏潜灸艿孛偷爻赃叿瓭L!
動作牽扯到還沒完全好的傷處,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氣?!八弧?!”男人一腳踏空,
踩在地板上,自己也被這意外弄得更加暴躁,“什么東西?!”他罵罵咧咧地低頭,
渾濁的目光終于聚焦到滾到角落里的我身上。客廳的頂燈沒開,只有廚房透出一點微光,
他高大的身軀背對著光源,面孔完全陷在陰影里,
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和那雙在昏暗中閃著兇光的眼睛。加上他滿身酒氣,動作粗暴,
以及我心中翻涌的恐懼和憎恨——那份恐懼讓我本能地回避與這個惡魔的直視,
那份憎恨則讓我只想記住他模糊的、象征著“惡”的輪廓,而非具體的五官。
我像躲避瘟疫一樣,目光只在他臉上倉促地掃過,便死死盯住他踩空的腳和粗壯的手臂,
身體緊繃著,隨時準備再次躲避他的攻擊?!澳闼麐屖钦l?!”他吼著,
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眼神像刀子一樣剮在我身上。他猛地伸手過來,似乎想揪我的衣領(lǐng)。
那只手粗大,帶著一股蠻橫的力量。“他是……”蘇晴已經(jīng)拿著藥瓶沖了過來,
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恐懼,“是我老家來的遠房表弟!鄉(xiāng)下孩子,來城里……來找工作的!
前幾天出了點小意外,沒地方去,我就讓他暫時……”“表弟?”男人狐疑地盯著我,
那只伸過來的手停在半空,眼神依舊兇狠地上下掃視著我,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真?zhèn)危?/p>
“鄉(xiāng)下?找工作?”他嗤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廢物親戚倒是不少。
”他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臟,粗暴地從蘇晴手里一把奪過藥瓶。“水!”他命令道,
擰開瓶蓋,倒出幾粒藥片在手心。蘇晴趕緊轉(zhuǎn)身去廚房倒水。男人就站在那里,背對著我,
仰頭把藥片干咽了下去,喉嚨里發(fā)出咕嚕一聲。然后他捏著藥瓶,
隨意地、像丟垃圾一樣朝旁邊沙發(fā)上一扔。藥瓶落在沙發(fā)上,彈了一下,滾落到地毯邊緣。
他不再理會任何人,腳步沉重地走向?qū)儆谒闹髋P方向,嘴里還含糊不清地咒罵著什么。
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隔絕了那個令人窒息的身影和酒氣??蛷d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還有蘇晴壓抑的、幾乎聽不見的抽泣聲。她靠著廚房的門框,身體微微發(fā)抖,
手里還端著一杯沒來得及遞出去的水。7我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目光落在地毯邊緣那個小小的白色藥瓶上。瓶蓋沒蓋緊,幾粒藥片散落在旁邊。藥瓶旁邊,
是蘇晴剛才慌亂中掉下的一張折疊的紙。我走過去,彎腰撿起來。借著窗外微弱的光,
我認出那正是幾天前我看到的那張流產(chǎn)診斷書。它一直被蘇晴隨身帶著嗎?
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我撿起藥瓶,把那幾粒散落的藥片小心地放回去,擰緊蓋子。
然后拿著藥瓶和那張紙,走到蘇晴面前。她抬起頭,臉上全是淚水,眼神空洞絕望,
像被抽走了所有靈魂。我把藥瓶輕輕放進她冰涼的手心。她的手指猛地蜷縮起來,
緊緊攥住了瓶子,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那張診斷書,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遞給了她。
她看著那張紙,身體抖得更厲害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砸在紙上,
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她猛地低下頭,肩膀劇烈地聳動,卻死死咬著嘴唇,
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客廳里只剩下她壓抑的、破碎的嗚咽聲,像受傷小獸絕望的哀鳴,
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也徹底砸碎了我最后一絲猶豫。那個冰冷的念頭,不再是藤蔓,
而是化作了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神經(jīng)上——殺了他!必須殺了他!就在今晚!
這個念頭帶著毀滅一切的灼熱和堅定,再沒有半分動搖。8時間一分一秒地爬過,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蘇晴房間里壓抑的啜泣聲不知何時停止了,
整個屋子陷入一片死寂。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光透過沒拉嚴的窗簾縫隙,
在地板上投下幾道慘白、扭曲的光帶。我像一尊石像,一動不動地坐在客廳的地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