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許晨。這是我的故事......也是她的故事。夏日那徐徐熱風席卷而來,
帶著柏油馬路被曬化了的特殊氣味,混雜著遠處割草機剛修剪過的青草香。許是太過炎熱,
道路上并沒有太多行人,只有幾位閑著的老人在樹下拿著搖扇不停搖著。
周圍樹梢上不停響著夏日蟬鳴,給這悶熱人們心里增添幾分煩躁。
此刻我卻沒有任何其他的心思,此時的我心情像是吹著空調(diào)涼風,
從里到外的陰涼......我站在老書店門口,看著工人們將最后一箱書搬上卡車。
這家開了三十年的“墨香書屋”今天正式關(guān)門了。這條街即將拆遷,改建成又一座購物中心。
我踱進店里,空氣中還彌漫著舊紙張?zhí)赜械奈兜?,那是時光被壓扁后的芬芳。地板吱呀作響,
那破舊的風扇更是吱吱呀呀不停,像是為這場告別奏響最后的挽歌。
在角落的一個破舊紙箱里,我發(fā)現(xiàn)了一本泛黃的相冊。翻開第一頁,
我便怔住了——那是2005年的夏天。照片上的我穿著寬大的校服,頭發(fā)被風吹得亂糟糟,
站在學校操場上咧嘴傻笑。這一看就是典型的中學生模樣,沒有絲毫打扮的跡象。
而照片也不止只有我一個人,還有個女孩。旁邊站著的女孩,馬尾辮高高扎起,
眼睛彎成月牙,陽光灑在她身上,仿佛一個小天使一般。那是林夏。林中有夏,夏日綿綿。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個漫長而永恒的夏天,又一次將我淹沒。
十六歲那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常都要炎熱,熱到讓人煩躁不已,讓人根本無法專注于學習上。
教室頂上的吊扇有氣無力地轉(zhuǎn)著,怎么也吹不散少年們渾身的躁動。
高考倒計時牌上的數(shù)字一天天變小,班主任每天都在講臺上強調(diào)著這是人生最重要的戰(zhàn)役。
而我,
那年春天突然失去了學習的動力......爺爺?shù)耐蝗浑x世讓整個家庭籠罩在一片陰霾中,
父母親人強忍悲痛,一陣喪葬奔波于之后,眾人又工作和家庭之間。那天之后,
原本沉悶內(nèi)向的我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自那之后,成績一落千丈,
從班級前十滑到了三十名開外?!霸S晨,老師讓你去辦公室?!卑嚅L在門口喊道。
我慢吞吞地起身,幽幽嘆了口氣,心中更加煩悶幾分,知道又是關(guān)于最近模擬考試的事。
果不其然,班主任推了推眼鏡,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堆“對得起你家人的期望嗎”之類的話。
我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從辦公室出來,我在樓梯轉(zhuǎn)角就遇見了林夏。她是班上的學習委員,
總是安靜地坐在前排,成績穩(wěn)居年級前三??梢哉f是班級里有名的“風云人物”。
我們同班兩年,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你沒事吧?”她輕聲問道,眼睛里有一絲關(guān)切。
我搖搖頭,想從她身邊繞過去。“等等,”她叫住我,“班主任讓你去輔導(dǎo)小組吧?
從今天起,我來幫你補習?!蔽毅蹲×?。實在是沒想到林夏會這么說,
確實有點兒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輔導(dǎo)小組是班上組織的互助學習小組,
成績好的同學幫助跟不上的同學。但我沒想到會是林夏親自來幫我?!盀槭裁??
”我忍不住問。林夏微微一笑:“因為你看起來需要幫助。
”青春歲月隨著略微干燥的夏風吹動,似乎一些齒輪從中緩緩轉(zhuǎn)起。
就像是教室中央處的鐘表一樣,咔嚓咔嚓在消磨著這高中單一煩悶的時間。那一刻起,
我生活中又一件平平無常的事情緩緩進入常態(tài)。于是從那天起,每天放學后,
林夏都會在空教室里等我。起初我只是機械地聽從安排,對她提出的各種學習計劃敷衍了事。
但她出奇地耐心,從不抱怨我的消極態(tài)度。對此,
我心里常常吐槽“這是個多管閑事的家伙”,可無奈的我也一直就這么繼續(xù)下去。
“這道題有三種解法,我一種一種講給你聽。”她總是這樣說,眼神專注而堅定。
我耳朵里聽到這熟悉的話語都快聽出繭子了。不過不知道何時起,
我已經(jīng)漸漸接受這個“嘮叨女孩”的存在。漸漸地,我開始期待每天的補習時光。
林夏講題時有種特殊的魅力,她能將最復(fù)雜的知識點拆解得清晰易懂。偶爾休息時,
我們也會聊些別的話題,算是這無聊生活中一些小情趣,有些無聊的話題一談起來,
高興的不得了。有時候想一想,
還真是夠閑的蛋疼呢(⌒▽⌒)......我發(fā)現(xiàn)她并非我以為的那樣只是個“書呆子”,
她也有著愛好。她喜歡聽周杰倫的歌,會在課本角落里畫小漫畫,
甚至知道當時所有流行的動漫。可以說這些小愛好也替她消磨了些許無聊的生活。
“你看過《鋼之煉金術(shù)師》嗎?”有一天她突然這么問我。我一怔,隨后我驚訝地點頭。
沒想到年級第三的學霸也看動漫,也沒想到她會是個漫黨成員。
好像也慢慢了解了這位美少女呢......“等價交換,”她笑著說,
“阿爾馮斯說的沒錯,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所以現(xiàn)在你付出努力,
高考時就會得到回報。”我被她的邏輯逗笑了。
這種無聊的邏輯就如同老班時常在講臺上講得“鮮口雞湯”一樣,灌輸著精神上的無限力量。
那是沉悶時光歲月里,我第一次真心地笑出來。
也不知道是點燃了自個哪方面的笑點......總之就是覺得好笑就是了。
或許不是因為話語,而是因為說這話的人......五月中旬,學校舉辦了一場籃球賽。
班上的男生們都報名參加了,我也被拉去湊數(shù),
對此我也很無奈(因為我壓根兒沒有一點想法)??梢哉f沒有斗志的我就是個擺爛的衰仔,
沒有任何上進心,只有盲目地被動著往前走。讓我沒有沒想到的是林夏也來了,
坐在場邊為我們加油。比賽到一半,我跳起來搶籃板時不小心扭傷了腳踝,疼得直冒冷汗。
那疼痛乍那么一下其實也感受不到有多疼,只是后續(xù)持續(xù)性的疼痛真是讓我不斷倒吸涼氣。
大家圍過來看了看,關(guān)心的問候了幾句之后就把我扶到座椅上坐下,
又很快回到賽場繼續(xù)比賽。除了林夏。她二話不說扶起我,一步步攙著我往醫(yī)務(wù)室走。
在校園里這么一男一女的組合被熟悉的人看到總是會玩味般的打趣。
“其實你不用......”我試圖拒絕?!皠e說話,專心走路?!彼驍辔?,
手臂堅定地支撐著我的重量。我張了張嘴,有些話語似要張口說出,
可仿佛有一口烈酒般的灼熱涌在心口,張口說不出。去醫(yī)務(wù)室要穿過整個操場。夕陽西下,
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有一些別樣的氣氛生出。我能聞到她頭發(fā)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感覺到她纖細卻有力的手臂。那一刻,心里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了。
那秀發(fā)般的茉莉花香讓自己想起了略微火熱的茉莉花茶的廣告......從醫(yī)務(wù)室出來后,
她原路模樣把我給扶回去,之后依然每天陪我換藥。似乎樂此不疲一樣。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們的關(guān)系在那之后明顯親近了許多。有多少,我也不清楚,
也有些不明白,好像就是處于懵懵懂懂的狀態(tài)......也就啥也不懂一樣。補習結(jié)束后,
我們常常會多聊一會兒天,她告訴我她想考北京的大學,想去看看真正的故宮和長城。
我則告訴她最希望我能考上重點大學,那時候也沒有太多想法,就是考個好學校。
這似乎是大多學生的想法,真正有明確目標的,其實也沒有多少個?!澳俏覀兙鸵黄鹋Γ?/p>
”她說,“你必須考上重點,這是一種承諾?!薄拔覀儯俊蔽也蹲降竭@個詞。
林夏的臉微微泛紅。“我的意思是,我會幫你的?!笨粗窒哪俏⒓t的臉,
自己的心弦似乎也被撥動了幾下。少女的臉紅,最為動人心弦。六月初,期末考試來臨。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林夏答應(yīng)考完試后一起去新開的冷飲店慶祝。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有說出這樣的請求,而林夏也沒有絲毫婉拒。那天我超常發(fā)揮,
許多題目類型都是她曾經(jīng)重點講解過的。走出考場,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然而林夏卻沒有出現(xiàn)在約定地點。我等了整整一個小時,打她電話也沒人接。
最后是班長告訴我,林夏考完試就匆匆回家了,好像家里出了什么事。
第二天我到學校領(lǐng)成績單,林夏的座位空著??粗目瘴?,我久久愣神,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班主任宣布成績時,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沖回了班級第十五名。
但更讓人震驚的是,林夏掉到了第二十名——這是她從未有過的落差!放學后我直奔她家。
那是我第一次去她住的地方,一個老舊小區(qū)里的小單元房。敲開門,我看到林夏的眼睛紅腫,
顯然是哭過很久?!澳阍趺磥砹耍俊彼@訝地問?!鞍l(fā)生什么事了?
你為什么...”我不知道該怎么問出口。林夏低下頭,沉默良久才說:“我媽住院了,
突發(fā)性腦溢血?,F(xiàn)在脫離危險了,但需要人長期照顧?!蔽毅蹲×?,不知該說什么好。
“所以你可能需要換個輔導(dǎo)老師了......”她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我可能要休學一段時間照顧媽媽,還要打工賺醫(yī)藥費。”“不行!”我脫口而出。我一愣,
然后很快就結(jié)結(jié)巴巴解釋道:“那、那啥......”“你不能休學!你成績那么好,
馬上就要高考了......”“有些事情比高考更重要?!彼p聲說,
眼神里有我從未見過的憂傷和堅定。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腦海里全是林夏說她要放棄學業(yè)時的表情。突然,我想起她曾經(jīng)說過的“等價交換”。
她為我付出了那么多時間和精力,以至于耽誤了自己的學習?,F(xiàn)在她遇到困難,
我必須做些什么......可又能做些什么呢,我思索了一晚上。第二天我開始行動。
我先去找了班主任說明情況,又聯(lián)系了班長和幾個班干部,大家聽后都表示愿意幫忙。
我們制定了一個輪流值班表,每天有兩位同學去醫(yī)院幫忙照顧林夏母親,
讓她有時間復(fù)習功課。我還發(fā)動了一次班級募捐,雖然籌到的錢不多,
但至少能緩解一部分壓力。雖然在此期間被他們調(diào)侃了許久。最讓我自己驚訝的是,
我主動提出繼續(xù)為林夏補習她落下的科目?!暗葍r交換。”我對她說,“現(xiàn)在輪到我?guī)湍懔恕?/p>
”林夏看著我們班同學制定的值班表和復(fù)習計劃,她笑了,笑著笑著就哭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得那么厲害,
真正實際意義上明白了“梨花帶雨”這一詞的具現(xiàn)化狀態(tài)。七月的夏天格外炎熱,
我們卻像兩支相互依偎的蠟燭,在高考的壓力和生活的重擔下彼此支撐。每天放學后,
我們會在醫(yī)院花園的石桌旁學習。我把自己整理的筆記給她,就像她曾經(jīng)為我做的那樣。
偶爾她母親情況好轉(zhuǎn)時,我們會偷偷溜出去買一根冰棍,坐在樹蔭下短暫地逃避現(xiàn)實。
在那段日子里,
我發(fā)現(xiàn)了林夏不為人知的一面......她會因為一道解不出的數(shù)學題氣得跺腳,
會在背古文時編造搞笑諧音幫助記憶,還會在累極的時候趴在桌上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