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蕭玨終于走出了鳳儀宮。
他人瘦了一圈,眼窩深陷,眼神里有一種近乎癲狂的灰敗。宮人們見到他,都嚇得匍匐在地,不敢出聲。
他徑直去了關(guān)押霜雪的掖庭。
然而他得到的,卻是霜雪已于昨夜“畏罪自盡”的消息。
“自盡?”蕭玨冷笑,一把揪住掖庭主管的衣領(lǐng),“誰準她死的?誰動的她?說!”
主管嚇得魂不附體:“是……是舒貴妃娘娘……娘娘說,此等罪婢,留著也是污了陛下的眼,便……便‘恩準’她自行了斷了……”
蕭玨猛地松手,將主管甩在地上。
舒蕙。
又是她。
這個女人,總是在他最不想看見她的時候出現(xiàn)。
他回到養(yǎng)心殿,還未坐穩(wěn),太監(jiān)便通報:“陛下,舒貴妃娘娘熬了參湯,前來探望?!?/p>
“讓她進來。”蕭玨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舒蕙裊裊婷婷地走進來,手中端著一盅參湯,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陛下,您終于肯出來了。這幾日,臣妾擔心得寢食難安。您看您,都瘦了。”
她說著,便要上前來為他寬衣。
蕭玨抬眼看她。
依舊是那張美艷動人的臉,依舊是那副溫柔體貼的模樣。過去十年,這張臉,這副模樣,曾是他疲憊時唯一的慰藉。
可現(xiàn)在,他只覺得面目可憎。
他滿腦子都是賬冊上那句冰冷的評價——【一場蠢戲】。
“不必了?!彼麚]開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了一下。
“陛下?”舒蕙眼中瞬間涌上水霧,泫然欲泣。這是她的拿手好戲,以往只要她一哭,蕭玨便會心軟。
但這次,蕭"玨只是冷冷地看著她:“朕問你,霜雪是你殺的?”
舒蕙心中一凜,隨即委屈道:“陛下,您怎能如此想臣妾?那賤婢害死皇后姐姐,本就罪該萬死。臣妾只是不想讓她再用污言穢語來玷污姐姐的名聲,才……”
“夠了。”蕭玨打斷她,“舒蕙,你是不是覺得,朕很蠢?”
“臣妾不敢!”舒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蕭玨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彎下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
“圍獵那次,你的傷,現(xiàn)在還疼嗎?”他問,語氣溫柔得詭異。
舒蕙一怔,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舊事。她下意識地答道:“為陛下?lián)跫?,是臣妾的福分,早已不疼了?!?/p>
“是嗎?”蕭玨的指腹摩挲著她光滑的下頜,“可朕現(xiàn)在覺得……很疼?!?/p>
疼得像是有人拿刀,把他整顆心都剜了出來。
他看著舒蕙驚恐不解的眼神,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他甚至懶得去質(zhì)問,去拆穿。和一個活在自己編織的夢里的蠢貨,有什么好說的?
“來人?!彼砷_手,直起身。
“將貴妃舒氏,禁足于長信宮,無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告訴舒家,他們送進宮的好女兒,朕替他們……管教管教。”
留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養(yǎng)心殿。他要去一個地方,去驗證一個最后的,荒唐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