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裴然,一個平平無奇的打工人。如果非要說有什么不平凡的,那就是我死了。
死得非常突然,在電腦前,雙眼還盯著沒寫完的代碼。我變成了一只鬼,飄在我的出租屋里,
哪兒也去不了。更不平凡的是,我生前在網(wǎng)上隨手填的一份“趣味遺囑”,
竟然被公證生效了。遺囑內(nèi)容很簡單:“本人裴然,名下所有財產(chǎn),
包括但不限于花唄、白條、信用卡等百萬負債,均由我最愛的寵物,金魚‘將軍’唯一繼承。
”于是,我的金魚,成了全網(wǎng)第一個背負百萬網(wǎng)貸的“負”翁。催收公司來了,前女友來了,
欠我錢的兄弟也來了。他們圍著一個小小的魚缸,上演了一出人間喜劇。而我,
只能飄在半空中,當個VIP觀眾。1我死了。這事兒挺突然的。
上一秒我還在鍵盤上敲代碼,罵產(chǎn)品經(jīng)理是個傻缺,下一秒眼前就一黑。再亮起來的時候,
我就飄起來了。真的,物理意義上的飄,離地三尺,頭差點撞上天花板。我低頭,
看見“我”還坐在椅子上,臉埋在鍵盤里,姿勢很不雅觀。身體一動不動,
電腦屏幕上還亮著,一行代碼寫了一半。我試著回去,結果一頭撞在自己后腦勺上,
直接穿了過去。我又試著摸摸電腦,手也穿了過去。行吧,看來是真死了。猝死。
算是當代社畜的標準結局之一。我沒覺得太悲傷,就是有點懵。我就這么飄在我的出租屋里,
看著我的尸體趴在那兒,開始散發(fā)出一種……不太新鮮的味道。過了兩天,
房東大姐上來催房租。她拿備用鑰匙開門,一進來就捏著鼻子往后跳,
嗓門大的能把整棟樓的聲控燈都喊亮了。“哎喲我滴個媽呀!”然后就是一陣兵荒馬亂。
警察來了,法醫(yī)來了,給我蓋上白布抬走了。我像個幽靈觀眾,全程飄在旁邊看熱鬧。
他們說我是過勞死,沒啥可疑的。我爸媽哭得撕心裂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我飄過去想抱抱他們,但只能穿過他們顫抖的身體。我這輩子沒啥大出息,
沒給他們掙多少錢,最后還讓他們受這個罪。心里挺不是滋味。處理完后事,
就到了遺產(chǎn)清算環(huán)節(jié)。我一個窮光蛋,哪兒來的遺產(chǎn)?我爸媽都知道,我不欠外債就不錯了。
結果,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找上了門,自稱是網(wǎng)絡公證處的律師。
他拿著一份打印出來的文件,表情嚴肅地對我爸媽說,這是我生前在網(wǎng)上簽訂的,
具有法律效應的電子遺囑。我湊過去一看,差點沒把自己這個鬼魂給氣笑了。
那是我去年喝多了,在網(wǎng)上一個“趣味遺囑”小程序上填著玩的。
我當時還覺得這玩意兒挺潮。遺囑上白紙黑字寫著:“本人裴然,神志清醒,自愿立下此囑。
本人名下所有財產(chǎn),包括但不限于房產(chǎn)(沒有)、車輛(沒有)、存款(負數(shù)),
以及花唄、白條、信用卡、各類小額貸等總計約一百二十萬元的債務,
均由我此生最信賴的伙伴、最忠誠的家人——我的寵物金魚‘將軍’,進行唯一合法繼承。
”下面還有我的電子簽名和時間戳。我爸媽都傻了。律師也傻了,但他保持著職業(yè)素養(yǎng),
推了推眼鏡說:“根據(jù)法律,這份遺囑是有效的。請問,‘將軍’……是哪位?
”我媽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墻角那個小小的圓形魚缸。魚缸里,我養(yǎng)了三年的金魚“將軍”,
正慢悠悠地吐著泡泡,尾巴一擺一擺的,對即將到來的命運一無所知。律師的表情裂開了。
他盯著那條魚,看了足足有三分鐘。最后,他艱難地開口:“也就是說,
裴然先生的……法定繼承人,是這條金魚?”我爸氣得差點背過去,我媽扶著他,
眼淚又下來了。這事兒聽起來像個天大的笑話,但它就這么發(fā)生了。我,裴然,
一個普通程序員,死后,讓我養(yǎng)的金魚,背上了一百二十萬的網(wǎng)貸。它大概是全世界第一條,
還沒出新手村,就直接背上百萬巨債的魚。2律師走了,留下了一臉茫然的我爸媽,
和一魚缸的債務。我爸氣得直哆嗦,指著魚缸罵:“孽子!孽子!死了都不讓人省心!
我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玩意兒!”罵的是我,但聽起來像是在罵魚。將軍在魚缸里轉了個圈,
大概以為是在跟它玩,還吐了串泡泡。事情很快就傳開了,畢竟這事兒太離譜。
親戚朋友們表面上安慰我爸媽,背地里都把這當笑話講。說我腦子有病,死了還要坑一條魚。
我飄在旁邊聽著,沒法反駁。我確實腦子有病。但這只是個開始。真正的樂子人,
很快就上門了。那天下午,門被敲響了。來的是個年輕人,二十五六歲,
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西裝,戴著金邊眼鏡,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他手里提著個公文包,
看起來不像壞人,倒像個剛畢業(yè)的大學生,出來賣保險的。
他很有禮貌地自我介紹:“叔叔阿姨好,我叫杜宇,是‘安捷速信’公司的債務顧問。
我今天是代表公司,來和裴然先生的法定繼承人,溝通一下還款事宜的。
”我爸媽一聽“債務”兩個字,臉都白了。杜宇似乎看出了他們的緊張,
連忙解釋:“叔叔阿姨別誤會,我們是正規(guī)公司,不是催收。這次來,
主要是核實一下繼承人的情況,并商討一個合理的還款計劃?!蔽野种噶酥笁堑聂~缸,
沒好氣地說:“繼承人,喏,在那兒。你去跟它商量吧。”杜宇順著我爸指的方向看過去,
看到了魚缸里的將軍。我以為他會像之前那個律師一樣,表情裂開,或者覺得我爸在耍他。
結果沒有。杜宇扶了扶眼鏡,走到魚缸前,非常認真地觀察著里面的將軍。
他甚至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笆沁@條是嗎?”他問,
語氣嚴肅得像是在確認核彈密碼。我媽點了點頭。杜宇在本子上寫著什么,
嘴里還念念有詞:“繼承人:將軍。物種:金魚。目前看來精神狀態(tài)良好,
具備完全的……呃,生理機能。”我飄在他旁邊,差點笑出聲。這哥們兒是個人才啊。然后,
他做了一個讓我永生難忘的動作。他清了清嗓子,對著魚缸,
用一種非常專業(yè)的商務談判口吻說:“將軍先生,您好。我是杜宇。根據(jù)我方記錄,
您的前任,也就是裴然先生,在我司尚有十七萬三千六百元的欠款逾期未還。
作為他的唯一合法繼承人,您有義務承擔這筆債務。當然,考慮到您目前的情況特殊,
我們可以提供多種還款方案。比如分期,或者……用資產(chǎn)抵押。
請問您對哪種方案比較感興趣?”將軍大概是被他嚴肅的語氣嚇到了,尾巴一甩,
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然后沉到缸底,裝死。杜宇面不改色,
繼續(xù)說:“看來將軍先生選擇了暫時沉默。沒關系,我們可以等。根據(jù)規(guī)定,
我們有權在繼承人住所停留,直到達成有效的溝通。”說完,
他真的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折疊小馬扎,“啪”一下打開,就在魚缸旁邊坐下了。
他就這么坐著,一言不發(fā),眼神專注地盯著魚缸里的將軍,像個準備釣魚的雕像。
我爸媽都看傻了。這時候,房東方姐又來了。她估計是聽說了我欠了一屁股債的事,
怕我爸媽跑路,特地過來看看情況。她一進門,就看到杜宇這個奇怪的西裝男坐在魚缸前,
立馬警惕起來:“你們是什么人?在我房子里干什么?”杜宇站起來,
禮貌地遞上名片:“女士您好,我是來和這位將軍先生談還款計劃的?!狈浇憬舆^名片,
又看了看魚,再看了看杜宇,臉上露出一種“你他媽在逗我”的表情?!案粭l魚談還款?
你腦子有病吧?”杜宇推了推眼鏡,一臉正色:“女士,請尊重我的客戶。雖然它是一條魚,
但它是合法的債務繼承人。我們必須按照流程來。”方姐愣住了。
她大概這輩子沒見過這么軸的人。她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了什么,
一把搶過話頭:“什么繼承人?這房子是我的,房子里的東西都是我的!這條魚也是我的!
欠錢也是它欠,跟我沒關系!”她想把魚和債務都撇清。杜宇看著她,慢慢地說:“女士,
根據(jù)我們了解,這條魚是裴然先生的私有財產(chǎn)。如果您聲稱擁有它,那么根據(jù)繼承法,
您也將一并繼承它所附帶的債務。請問,您確定要主張這條魚的所有權嗎?如果確定,
我現(xiàn)在就可以為您辦理債務轉移手續(xù)?!狈浇愕哪標查g從理直氣壯變成了豬肝色。
她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飄在半空,看著杜宇。這哥們兒,是魔鬼嗎?
3方姐吃了個癟,灰溜溜地走了。臨走前還瞪了魚缸一眼,好像將軍刨了她家祖墳一樣。
屋子里又恢復了安靜。只剩下我爸媽無奈的嘆氣聲,和我這個鬼魂的無聲圍觀。
杜宇依舊穩(wěn)如泰山地坐在他的小馬扎上,和將軍大眼瞪小眼。“將軍先生,”他開口了,
打破了沉默,“我知道,突然背負這么大一筆債務,對您來說可能有點難以接受。
但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睂④娫诟椎着恐?,一動不動。
杜宇繼續(xù)苦口婆心地勸說:“我們公司很人性化的??紤]到您沒有固定的收入來源,
我們可以幫您申請一個‘特殊人才引進計劃’?!蔽毅读恕t~,算特殊人才?
杜宇從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文件,指著上面說:“我們可以把您包裝成一個‘錦鯉’IP,
進行商業(yè)開發(fā)。比如,直播。直播您吃飯、睡覺、吐泡泡。所得的收入,
一部分用來改善您的生活,比如換個大魚缸、買點高級魚食,剩下的用來還債。
”我爸媽已經(jīng)聽麻木了,兩個人坐在沙發(fā)上,表情呆滯。我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這哥們兒的腦回路,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澳?,您吐的這個泡泡,就很圓,很有潛力。
”杜宇指著將軍剛吐出來的一串泡泡,認真地分析著,“我們可以給它取個名字,
叫‘希望之泡’。觀眾刷一個火箭,您就吐一串。怎么樣,將軍先生,考慮一下?
”將軍似乎聽懂了“吃飯”兩個字,尾巴動了動,游到魚缸邊,張著嘴,等著我媽去喂食。
杜宇的眼睛亮了:“很好!將軍先生已經(jīng)給出了積極的回應!它對我們的提議表現(xiàn)出了興趣!
這是良好合作的開端!”他激動地站起來,對我媽說:“阿姨,您看,將軍先生同意了!
它是在用行動告訴我們,它愿意工作,愿意還債!”我媽嘴角抽了抽,拿起旁邊的魚食,
撒了一點進去。將軍立刻開始狼吞咽虎咽。
杜宇在本子上飛快地記錄:“繼承人表現(xiàn)出強烈的還款意愿,并對食物獎勵有正面反饋。
初步溝通,成功?!蔽绎h在空中,扶著額頭。這已經(jīng)不是溝通了,這是跨物種的雞同鴨講。
接下來的幾天,杜宇真的每天都來。雷打不動,早上九點提著公文包和小馬扎準時上門,
晚上六點準時下班。他也不催,也不鬧,就坐在魚缸旁邊。有時候念念還款條例,
有時候跟將軍聊聊人生哲學,有時候還給它讀新聞?!皩④娤壬?,今天的新聞說,
隔壁市有一條龍魚,拍出了三百萬的天價。您看,您也是魚,潛力是無限的。要有信心。
”“將軍先生,哲學上說,存在即合理。您背負債務的存在,也是合理的。
”將軍唯一的互動,就是吐泡泡。有時候吐一串大的,杜宇就解讀為“表示贊同”。
有時候吐一串小的,他就解讀為“需要再考慮一下”。有時候不吐,
他就認為是“需要靜靜”。我爸媽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后來的麻木,
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面不改色地給杜宇遞上一杯水了。這天,杜宇又拿出了新方案。
他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防水攝像頭,和一個迷你麥克風?!皩④娤壬?,
這是我們?yōu)槟鷾蕚涞闹辈ピO備。我已經(jīng)跟公司申請了,今晚八點,我們就進行第一次試播。
直播間的標題我都想好了,就叫——《我是一條魚,我正在努力還清主人的百萬網(wǎng)貸》。
”我聽著這個標題,都覺得腳趾摳地??啥庞钜荒樑d奮。
他小心翼翼地把設備固定在魚缸壁上,調(diào)整好角度,
確保能360度無死角地拍到將軍的英姿。晚上八點,直播準時開始。杜宇當起了臨時主播,
在旁邊解說?!凹胰藗?,歡迎來到將軍的直播間。大家看,它就是我們的主角,
一條背負著百萬債務,但依舊樂觀堅強的魚。”一開始,直播間里沒幾個人,
都是一些被奇怪標題吸引進來的路人?!芭P槽?真的假的?魚還能欠錢?”“主播有病吧?
拿條魚來騙人?”杜宇不理會彈幕的質(zhì)疑,自顧自地解說:“大家看,
將軍現(xiàn)在正在思考魚生。它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種對未來的迷茫和對現(xiàn)實的抗爭。
”其實將軍只是在發(fā)呆?!艾F(xiàn)在,將軍吐泡泡了!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它在告訴我們,
它不會放棄!”一個觀眾抱著好玩的心態(tài),刷了個一塊錢的“小星星”。
杜宇立刻激動起來:“感謝這位家人的支持!您的每一份鼓勵,都是將軍還款路上的動力!
將軍,快,給老板吐個‘感謝之泡’!”神奇的是,將軍好像聽懂了似的,
真的晃晃悠悠吐出了一長串泡泡。直播間瞬間炸了?!埃?!臥槽!這魚成精了?
”“通人性?。⌒值軅?,禮物刷起來!”一瞬間,屏幕上各種小禮物開始刷屏。
將軍好像也玩上癮了,只要有禮物特效,它就跟著吐泡泡。吐得那叫一個歡快。
杜宇在旁邊解說得口干舌燥,但眼鏡后面的眼睛,亮得嚇人。我飄在他們旁邊,
看著這荒誕的一幕,心情復雜。我死了,欠了一屁股債。結果我的魚,靠著吐泡泡,
好像快要成為網(wǎng)紅了。這世界,真他媽的魔幻。4將軍的直播火了?;鸬靡凰?。
“負債錦鯉”的名號不脛而走。網(wǎng)友們覺得這事兒又心酸又好笑,每天晚上都蹲在直播間,
看杜宇一本正經(jīng)地跟一條魚對話,然后刷禮物讓將軍“吐泡泡還債”。短短一個星期,
光是打賞的錢,就快有五位數(shù)了。杜宇每天拿著計算器,扣除平臺分成,
再扣除給將軍買高級魚食的“運營成本”,把剩下的錢一筆一筆地記在賬上,作為還款。
他說這叫“粉絲眾籌還款模式”。我爸媽看著每天增長的數(shù)字,心情也從愁云慘淡,
變得有點微妙。他們看將軍的眼神,都不太一樣了。那眼神,
仿佛在看一個會下金蛋的……魚。人怕出名,魚也一樣。將軍火了之后,
一些不相干的人也聞著味兒找上門了。第一個來的,是我的前女友,章莉。
我和章莉是大學同學,談了三年。畢業(yè)后,她嫌我窮,買不起房,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就跟我分了。分得挺難看的,她說我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死的時候,她都沒來?,F(xiàn)在,
她卻來了。那天,她穿著一身名牌,畫著精致的妝,一進門就撲到我媽懷里,哭得梨花帶雨。
“阿姨!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裴然!我一直都愛著他,我們只是吵架了,
我沒想到他會……”她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我未亡人。我飄在旁邊,
冷眼看著。這演技,不去考電影學院可惜了。我媽有點不知所措,只能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章莉哭夠了,才抬起紅腫的眼睛,哽咽著說:“阿姨,我聽說,裴然他……留下了一筆遺產(chǎn)?
他是不是還記著我,想留給我……”圖窮匕見了。她肯定是聽了什么謠言,
以為我留下了巨額財產(chǎn),繼承人是條魚只是個幌子。我媽臉色有點尷尬,不知道怎么解釋。
就在這時,杜宇從他的小馬扎上站了起來。他今天依舊穿著那身萬年不變的黑西裝,
像個幽靈一樣,無聲無息,但存在感極強。“這位女士,您好?!彼屏送蒲坨R,“您是?
”章莉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擦了擦眼淚,
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是裴然的女朋友。我們感情很好的。”杜宇點了點頭,
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平板電腦,手指在上面劃了幾下。“章莉女士,對嗎?”“對。
”“根據(jù)裴然先生的社交賬戶和消費記錄顯示,您二位在八個月前已經(jīng)正式分手。分手后,
并無任何聯(lián)系。”杜宇的聲音平淡,但每個字都像一根針,戳破了章莉的謊言。
章莉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有點掛不住:“那是我們鬧別扭!情侶之間分分合合很正常!
”杜宇沒理她,繼續(xù)說:“另外,裴然先生確實留下了一筆‘遺產(chǎn)’。
”章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一百二十萬的……”杜宇頓了頓,“負債。目前,
由他的合法繼承人,將軍先生承擔?!彼噶酥改莻€魚缸。章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看到了那條正在吐泡泡的魚,表情和當初的律師一模一樣——裂開了。“負……負債?
”“是的?!倍庞钫f,“不過,章莉女士,既然您聲稱和裴然先生感情深厚,那么有件事,
我覺得有必要和您溝通一下。”他又在平板上劃了幾下,然后把屏幕轉向章莉。
“這是裴然先生的賬單記錄。在你們交往的三年里,
他為您購買包、化妝品、支付旅行費用等,共計消費十一萬七千元。另外,分手前三個月,
您以‘創(chuàng)業(yè)周轉’為名,向他借款五萬元,至今未還。這筆錢,裴然先生是從我司平臺借的。
”杜宇的語氣依舊平穩(wěn):“這筆五萬元的借款,加上利息,現(xiàn)在是六萬兩千元。從法律上講,
這是裴然先生的債權,也屬于他的‘遺產(chǎn)’一部分?,F(xiàn)在,這筆債權也由將軍先生繼承了。
”他轉頭,對著魚缸,畢恭畢敬地問:“將軍先生,
請問關于章莉女士這筆六萬兩千元的欠款,您打算如何處理?是要求她立即歸還,
還是允許她分期?”將軍大概是餓了,張了張嘴,吐出一串巨大的泡泡。
杜宇立刻點頭:“好的,我明白了。將軍先生的意思是,要求您,章莉女士,
立即全額歸還欠款。請問您是刷卡,還是轉賬?”章莉的臉,已經(jīng)從豬肝色變成了慘白色。
她看著杜宇,又看了看那條魚,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飄在屋頂,
看著她這副吃癟的樣子,心里那叫一個痛快。讓你嫌我窮,讓你騙我錢?,F(xiàn)在,我的魚,
成了你的債主。5章莉最后是逃走的。她大概這輩子沒這么丟人過。
被一個西裝男和一條魚聯(lián)合追債,這事兒說出去都沒人信。她走了以后,屋子里清靜了不少。
我爸媽看杜宇的眼神,已經(jīng)從看一個怪人,變成了看一個“高人”。我估摸著,在他們心里,
杜宇現(xiàn)在就是降妖除魔的現(xiàn)代法海,專門收章莉這種妖孽。將軍的直播事業(yè)蒸蒸日上。
杜宇給它搞了個24小時慢直播,沒事兒的時候網(wǎng)友就掛在直播間,當電子寵物養(yǎng)。
將軍也很爭氣,每天除了吃就是吐泡泡,偶爾甩甩尾巴,都能引來一片“好可愛”的彈幕。
打賞的錢,扣掉各種費用,已經(jīng)還了小一萬的債了。雖然對于一百二十萬來說是杯水車薪,
但這無疑是個好的開始??珊镁安婚L,第二個不速之客,找上門了。這次來的,
是我生前的“好兄弟”,高飛。高飛這人,長得人高馬大,能說會道,跟我從小玩到大。
但只有我知道,他這人手腳不干凈,還愛占小便宜。我工作后,他隔三差五就找我借錢,
今天說老媽生病,明天說要交房租,每次都說下個月就還,但從來沒還過。我念著舊情,
不好意思撕破臉,前前后后借給了他小三萬。他聽說我死了,連葬禮都沒來,
估計是怕我爸媽找他還錢?,F(xiàn)在,他居然主動上門了。他一進門,就擠出幾滴鱷魚的眼淚,
拉著我爸的手,說:“叔叔,我對不起裴然??!我前陣子出差了,剛回來就聽說他……唉!
我這心里難受?。 蔽绎h在墻角,冷笑。他那個朋友圈,天天都在曬網(wǎng)吧五連坐,出差?
去二次元出差嗎?高飛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睛,然后話鋒一轉:“叔叔,其實我今天來,
還有個事。裴然他……生前是不是還欠我點錢?。俊蔽野帚读耍骸八纺沐X?”“對啊!
”高飛一拍大腿,說得跟真的一樣,“去年,他說要投資個項目,找我借了五萬塊錢!
我尋思著兄弟一場,二話沒說就借了。你看,他人沒了,這錢……”我肺都要氣炸了。
要不是我是個鬼,我非得下去撕爛他那張嘴。明明是我借給他三萬,他現(xiàn)在反咬一口,
說我借他五萬!我爸被他唬住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高飛看有戲,
連忙從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說:“這兒還有借條呢!叔叔你看,白紙黑字,
裴然親手簽的!”我湊過去一看,那簽名確實是我的筆跡。我瞬間想起來了,
那是我有一次喝多了,高飛拿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紙讓我簽名,說是幫他搞什么集贊活動。
我當時腦子不清醒,就簽了。沒想到,他居然用這個偽造借條!我爸拿著那張“借條”,
手都開始抖了。我媽在旁邊急得直掉眼淚。就在這時候,一直沉默的杜宇,又站了起來。
他像個程序一樣,固定時間,固定地點,觸發(fā)關鍵詞就啟動?!斑@位先生,您好。
”他走到高飛面前。高飛顯然也聽說了屋里有個奇怪的西裝男,但沒當回事,
斜著眼看他:“你誰?。俊薄拔沂桥崛幌壬膫鶆疹檰?,杜宇。”杜宇接過那張借條,
仔細看了看,然后又掏出了他的平板電腦?!案唢w先生,是嗎?”“是又怎么樣?
”“您說裴然先生向您借款五萬元,是在去年十月?”“對!十月十五號!
”高飛記得很清楚。杜宇在平板上點了幾下,然后把屏幕轉向高飛?!案唢w先生,
這是裴然先生的銀行流水。去年十月十五號,他的賬戶上,有一筆三千元的轉賬記錄。
收款人,是您?!备唢w的臉色一僵。杜宇繼續(xù)說:“往前翻,去年八月,有兩千。去年五月,
有五千。在過去兩年里,裴然先生總共向您單方面轉賬二十七次,總金額為兩萬八千六百元。
所有轉賬,均無備注,且無任何回轉記錄。”杜宇的聲音不大,但每個數(shù)字都像一個巴掌,
扇在高飛臉上。“另外,”杜宇推了推眼鏡,“關于這張借條。
上面的簽名確實是裴然先生的。但是,經(jīng)過我們公司技術部門的字跡鑒定,
這個簽名的壓力、速度和筆鋒,符合在無意識或醉酒狀態(tài)下的書寫特征。而借條正文的字跡,
形成時間晚于簽名。也就是說,是先有的簽名,后有的借條內(nèi)容?!备唢w的汗都下來了,
嘴唇開始發(fā)白?!案唢w先生,”杜宇的語氣冷了下來,“偽造借條,進行詐騙,
金額超過五千元,就可以立案了。您這筆,是五萬,屬于數(shù)額巨大?!倍庞钫f完,
轉頭又對著魚缸?!皩④娤壬瑢τ诟唢w先生偽造借條,并試圖騙取您財產(chǎn)的行為,
以及他至今拖欠您兩萬八千六百元債務的事實,您打算如何處理?是報警,
還是給他一個機會?”將軍正在追逐一顆掉進缸里的魚食,尾巴甩得飛快,
在水里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杜宇凝視著它,然后點了點頭?!拔颐靼琢??!彼D過頭,
看著已經(jīng)快站不穩(wěn)的高飛,一字一句地說:“將軍先生,寬宏大量。它決定給您一個機會。
它要求您,在二十四小時內(nèi),還清所欠的兩萬八千六百元。并且,就您今天的詐騙行為,
向裴然先生的在天之靈,以及他的父母,進行書面道歉?!倍庞铑D了頓,
補充道:“如果做不到,我們法庭上見。”高飛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我看著他那副慫樣,
只覺得心里一陣舒坦。高飛,你也有今天。我兄弟,現(xiàn)在是條魚。但它,比你講義氣多了。
6高飛連滾帶爬地跑了。第二天,我爸的手機上就收到了一筆兩萬八千六百元的轉賬。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