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衍第一次意識到自家拖鞋不對勁,是在搬進江景別墅的第三周。
作為“星衍科技”的創(chuàng)始人,他三十歲就憑一款智能交互系統(tǒng)攪動了行業(yè)格局,
行事向來精準到苛刻,
連生活細節(jié)都透著股“量化美學”——玄關的鞋架必須按“常穿-備用-收藏”分類擺放,
襯衫袖口永遠折三厘米,連客廳吊燈的亮度都要調至4500K的暖白光。而那雙灰色棉拖,
是他在意大利手工家居店一眼看中的,鞋面繡著淺銀色幾何紋路,內墊是三層記憶棉,
踩上去軟得像陷進曬過太陽的云朵里,本該是他極簡生活里最“不克制”的舒適存在,
卻漸漸成了別墅里最失控的變量。周一早上七點半,顧時衍按慣例起床,赤著腳走向玄關。
往常他都會把拖鞋擺在鞋柜正下方,鞋頭精準對著大門方向,誤差不超過五厘米,
可那天低頭時,卻看見左邊那只鞋轉了個九十度,鞋尖直直對著客廳,像是個好奇的孩子,
正“盯”著沙發(fā)上那只他上周剛買的羊毛抱枕。顧時衍皺了皺眉,彎腰把拖鞋擺正。
他記得昨天讓保潔阿姨打掃過玄關,或許是對方移動時沒注意角度。他沒再多想,
換好鞋就驅車去了公司——畢竟對他而言,“拖鞋擺錯方向”這種事,
遠不如上午九點要開的產品發(fā)布會重要??僧惓s像受潮的霉菌,悄悄在生活里蔓延開來。
周二晚上,他應酬到十點回家,剛把公文包放在玄關柜上,
就聽見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輕響。起初他以為是風吹動了鞋架上的防塵袋,
低頭卻看見兩只拖鞋正并排躺在地上,右邊那只的鞋幫輕輕蹭著左邊那只,
像是在互相“安慰”。顧時衍的腳步頓住了,他明明早上出門時把拖鞋放進了鞋柜第二層,
怎么會自己跑到地上?他伸手摸了摸鞋柜門,是關著的,鎖扣也沒壞。
“難道是阿姨忘了關柜門?”他喃喃自語,把拖鞋撿起來放回原位,特意檢查了柜門鎖扣,
才轉身走向臥室。那天晚上,他睡得不太安穩(wěn),總覺得客廳里有細碎的聲響,
像是有人在輕輕拖動什么東西。周三凌晨一點,顧時衍加完班回家。別墅里一片漆黑,
他按了玄關的感應燈,暖黃色的光剛亮起,
就看見灰色的棉拖正“站”在鞋柜旁——不是平放,是鞋頭朝上,鞋跟貼著地面,
兩只鞋幫挨在一起,像是兩個湊在一塊竊竊私語的小幽靈。顧時衍的瞳孔驟然收縮,
手里的車鑰匙“啪嗒”掉在地上。他以為是自己連續(xù)加班產生了幻覺,閉了閉眼再睜開,
拖鞋卻又乖乖躺在地上,鞋面沾著點灰塵,仿佛剛才那詭異的畫面只是燈光造成的錯覺。
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鞋面,還是熟悉的柔軟觸感,沒有任何異常??赡且豢蹋?/p>
他心里卻泛起一絲莫名的寒意——這雙鞋,好像真的有點不對勁。
真正讓他確認“拖鞋成精”的,是周五的深夜。那天他處理完一份海外合作文件,
已經是凌晨兩點。下樓倒水時,他特意沒開客廳的大燈,只開了玄關的小夜燈。路過玄關時,
眼角余光突然瞥見一道灰色影子閃過,速度不快,
卻帶著明顯的“刻意”——像是怕被人發(fā)現。顧時衍的腳步瞬間停住,呼吸也放輕了。
他順著影子的方向看去,只見左邊那只灰色棉拖正貼著地板“溜”向客廳,鞋尖微微翹起,
像是在探頭探腦,鞋跟處的棉線因為摩擦地面,還沾了根細小的頭發(fā)。他屏住呼吸,
輕手輕腳地跟了過去??蛷d里沒開燈,只有窗外的月光透進來,在地板上灑下一片銀輝。
只見兩只拖鞋在沙發(fā)前停下,右邊那只輕輕撞了撞左邊那只,像是在撒嬌,
隨后兩只鞋一起“踮”起鞋頭——準確來說,是鞋跟微微抬起,鞋尖朝上,
盯著茶幾上的草莓盒。那是他下午沒吃完的草莓,還剩兩顆,放在透明的玻璃碗里,
紅色的果肉在月光下泛著光澤。顧時衍看著兩只拖鞋“盯”著草莓的模樣,
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模樣,像極了他家樓下那只總蹲在貓糧盆前的流浪貓。
“原來你倆喜歡吃草莓?”他的聲音突然在安靜的客廳里響起,帶著點刻意放輕的調侃。
兩只拖鞋瞬間僵住,像是被抓包的小偷。下一秒,“啪嗒”一聲,兩只鞋同時摔在地上,
鞋頭朝下,一動不動,像是在裝死。顧時衍走過去,彎腰撿起左邊那只拖鞋。
指尖觸到鞋面時,他明顯感覺到一絲微弱的震動,頻率很輕,像是小動物緊張時的心跳。
他挑了挑眉,把拖鞋放在茶幾旁,又拿起右邊那只,同樣感覺到了細微的震動?!跋氤跃统?,
不用偷偷摸摸的。”他說著,打開玻璃碗,拿起一顆草莓放在左邊拖鞋的鞋尖前。果然,
拖鞋輕輕動了動,鞋頭蹭過草莓,把它滾到了右邊拖鞋旁邊。右邊那只拖鞋也跟著動了動,
像是在“接”過草莓。顧時衍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兩只拖鞋用鞋頭“推”著草莓玩,
突然覺得這場面荒唐又可愛。他拿出手機,想拍下這一幕,可剛打開相機,
兩只拖鞋就立刻不動了,鞋頭死死貼著地面,像是在抗議?!安慌木褪橇?。
”顧時衍笑著收起手機,把另一顆草莓也放在地上,“給你們分了,慢慢吃。”那天晚上,
他就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兩只拖鞋用鞋頭一點點“啃”草莓——其實就是用鞋面蹭著果肉,
把果汁吸到棉布里,偶爾還會因為用力過猛,讓草莓滾到沙發(fā)底,
然后兩只鞋一起“湊”到沙發(fā)邊,努力把草莓“勾”出來。直到凌晨三點,
草莓被吃得只剩果蒂,兩只拖鞋才并排躺在茶幾底下,像是累壞了,一動不動。
顧時衍站起身,輕輕把它們撿起來,放回玄關的鞋柜里,還特意留了條縫——怕它們悶得慌。
回臥室的路上,他忍不住笑了笑:原來他的別墅里,還藏著這樣兩個小秘密。從那天起,
顧時衍開始“縱容”這兩只成精的拖鞋。
他會在玄關的小碟子里放一小把堅果——不是他愛吃的,
是特意查了“小動物喜歡的零食”買的。每天早上起床,
他都能看見堅果殼被整齊地堆在碟邊,偶爾還會有一兩顆沒剝殼的堅果被推到碟子里,
像是在“留”給他。他會故意把文件落在沙發(fā)上,晚上回來時,
文件總會被拖鞋推到茶幾正中央,甚至會被擺成整齊的一摞,像是怕他找不到。
有一次他把一份重要的合同落在了臥室,第二天早上卻發(fā)現合同被放在了玄關柜上,
旁邊還躺著一只拖鞋,像是在“提醒”他別忘了帶。甚至有一次他感冒發(fā)燒,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碰他的腳踝。他費力地睜開眼,看見兩只拖鞋正并排“蹲”在床邊,
鞋頭輕輕蹭著他的褲腳,動作很輕,像是怕吵醒他。他伸手摸了摸鞋面,
還是溫熱的——大概是剛才在暖氣旁邊待過?!澳銈円矔P心人?。?/p>
”顧時衍的聲音帶著發(fā)燒的沙啞,他把兩只拖鞋放在床邊,“陪我一會兒吧?!蹦翘焱砩希?/p>
他睡得很安穩(wěn),醒來時發(fā)現拖鞋還在床邊,只是鞋頭轉向了窗戶,
像是在“看”外面的天亮了沒。他給兩只拖鞋起了名字,左邊的叫“小灰”,
右邊的也叫“小灰”——因為它們長得一模一樣,他實在分不清。剛開始喊“小灰”時,
兩只拖鞋沒什么反應,可喊了幾天后,每次他回家喊“小灰”,
兩只拖鞋都會從鞋柜里“溜”出來,鞋幫輕輕晃動,像是在回應他。
有一次他帶助理林舟回家拿文件。林舟剛換好鞋,就看見兩只灰色拖鞋從鞋柜里“溜”出來,
圍著顧時衍的腳轉了兩圈。林舟嚇得差點把文件掉在地上:“顧總,
您的拖鞋……怎么自己動了?”顧時衍不動聲色地把拖鞋踢回鞋柜,
面不改色地說:“可能是風吹的,玄關的窗戶沒關嚴。
”林舟半信半疑地看了看窗戶——明明是關著的,但也沒敢多問。等林舟走后,
顧時衍蹲在鞋柜前,敲了敲柜門:“以后有人在的時候,不許出來亂跑,知道嗎?
”里面?zhèn)鱽磔p微的震動,像是在答應。日子一天天過去,
顧時衍漸漸習慣了有“小灰們”的生活。他會在加班回家時,先喊一聲“小灰”,
聽著拖鞋“溜”出來的聲音;他會在看電視時,把腳放在兩只拖鞋上,
感受它們輕輕的震動;他甚至會在出差前,把拖鞋放在臥室的枕頭上,像是在“告別”。
可變故,卻在一個月后悄然而至。那天早上,顧時衍剛到公司,
就接到了技術部的緊急電話——公司的核心數據被泄露了,
對方是行業(yè)里的競爭對手“銳科科技”,他們推出的新產品,
和星衍科技即將發(fā)布的智能系統(tǒng)高度相似。顧時衍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核心數據是星衍科技的命脈,他花了三年時間組建團隊研發(fā),再過一周就要召開發(fā)布會,
現在數據泄露,不僅意味著前期的投入全部白費,還可能讓公司陷入信任危機。
他立刻召開緊急會議,成立專項小組調查數據泄露的原因。可查了兩天兩夜,
卻沒找到任何線索——數據中心的監(jiān)控沒有異常,員工的權限也沒有問題,
像是數據自己“跑”出去的一樣。顧時衍的壓力越來越大,他在公司待了三天三夜,
幾乎沒合過眼。第四天早上,他終于撐不住了,開車回家想休息一會兒。剛進家門,
他就累得倒在沙發(fā)上,連鞋都沒換,閉上眼睛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中,
他感覺有人在碰他的手。那觸感很輕,像是用柔軟的布料在蹭他的指尖。他費力地睜開眼,
看見兩只灰色拖鞋正“拖”著他掉在地上的手機,往他手邊送——左邊的拖鞋勾著手機殼,
右邊的拖鞋頂著手機底部,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動作笨拙卻很堅定。手機屏幕亮著,
顯示著一條未讀消息,發(fā)件人是林舟:“顧總,查到了!數據是張總監(jiān)泄露的,
他上周以‘檢查系統(tǒng)漏洞’為由,拷貝了核心數據,
我在他辦公室的備用硬盤里找到了監(jiān)控備份,已經放在您的云盤里了!”顧時衍猛地坐起身,
心臟狂跳。張總監(jiān)是公司的元老,跟著他一起創(chuàng)業(yè),他怎么也沒想到,泄露數據的人會是他。
他立刻拿起手機,登錄云盤,點開林舟發(fā)來的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
張總監(jiān)在數據中心拷貝數據,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貪婪,時間正是上周三晚上,
也就是數據泄露的前一天。他轉頭看向腳邊的小灰們,兩只拖鞋正并排躺在地上,
鞋頭朝著他,像是在邀功。顧時衍彎腰拿起它們,輕輕蹭了蹭鞋面,
聲音里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謝謝你們,要是沒有你們,我還不知道要查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