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據(jù)黑市瞬間從一個嘈雜的集市,變成了一個即將爆炸的火藥桶。
我和零被混亂的人潮裹挾著,沖出了“耳語網(wǎng)吧”。外面,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幾艘印著“永-科安?!睒酥镜膽腋⊙策壾嚕锰秸諢舸直┑厮洪_黑市上空的虛擬廣告牌,將冰冷的光柱投向四散奔逃的人群。
“這邊!”零再次展現(xiàn)了她那驚人的、仿佛與生俱來的戰(zhàn)斗直覺。她一把拉住我,躲進了一條堆滿廢棄義體零件的狹窄小巷。
“他們怎么會這么快?”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心臟狂跳。從我們發(fā)布消息到他們追來,前后不過十分鐘。這種反應速度,簡直就像是我們自己報的警。
“‘老鼠’出賣了我們?”零的聲音里帶著寒意。
“不,不像?!蔽掖鴼夥治龅?,“他要是想賣我們,根本沒必要給我們那張卡片。更大的可能是……‘鐘-科安?!诤谑欣镉袃染€,甚至‘老鼠’的系統(tǒng)本身就在他們的監(jiān)控之下?!?/p>
在這個被數(shù)據(jù)籠罩的城市里,不存在絕對的秘密。
“那張卡片有用嗎?”零看著我手里的黑色卡片。
“不知道,但現(xiàn)在這是我們唯一的救命稻草?!蔽覍⒖ㄆнM懷里,“西區(qū)倉庫,13號。我們得過去?!?/p>
接下來的路程,就是一場真正的城市游擊戰(zhàn)。
“永-科安?!钡牟筷狅@然是有備而來,他們封鎖了所有主要出口,并開始從外向內進行地毯式搜索。他們的行動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辣,任何試圖反抗或阻攔的人,都會被高壓電擊槍直接放倒。
我和零就像兩只被困在迷宮里的老鼠,而迷宮的墻壁還在不斷收縮。
“左邊!有三個人的數(shù)據(jù)味道很‘緊張’,是埋伏!”
“等一下,頭頂那架無人機的掃描數(shù)據(jù)‘心不在焉’,它的操作員在看虛擬球賽,現(xiàn)在是最好的機會!”
我將我的“數(shù)據(jù)味覺”發(fā)揮到了極致,將它變成了一個預警雷達。而零,則將她的戰(zhàn)斗本能完全釋放。她不再是我印象中那個柔弱的鄰居,而是一個冷酷的城市獵人。她能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地形,她的動作快如鬼魅,好幾次,我們都是在巡邏隊眼皮子底下,利用陰影和建筑的死角溜了過去。
有一次,我們被一個落單的安保隊員堵在了死胡同里。那家伙身上穿著厚重的外骨骼,手里端著脈沖步槍,光是站在那里就充滿了壓迫感。
我當時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這次要讀檔重來了。
可就在他舉槍的瞬間,零動了。
她像一只捕食的獵豹,猛地從我身邊竄了出去。她沒有選擇硬碰硬,而是沿著墻壁跑了幾步,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躍起,踩著墻壁,一腳踹在了那個安保隊員的頭盔上!
“砰”的一聲悶響,那家伙龐大的身軀晃了晃,頭盔的顯示屏閃過一片雪花。
緊接著,零落地,順手抄起地上的一根廢棄鋼管,用盡全力,精準地捅進了外骨骼頸部的關節(jié)縫隙里。
一陣電流的“滋啦”聲后,那個龐然大物轟然倒地,徹底沒了動靜。
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鐘。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她甩了甩有些發(fā)麻的手,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里卻依舊是一片冰冷。
“你……”我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以前……是不是干過拆遷的?”
她沒有理會我的垃圾話,只是拉著我繼續(xù)跑:“別廢話,我們快沒時間了。”
在經(jīng)歷了九死一生的追逐后,我們終于找到了那個地址——西區(qū)倉庫,13號。
這是一個看起來早已廢棄的倉庫,巨大的卷簾門上銹跡斑斑。我按照“老鼠”的提示,將那張黑色卡片貼在了門上一個不起眼的凹槽里。
一陣齒輪轉動的“嘎吱”聲后,卷簾門緩緩升起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里面一片漆黑,散發(fā)著濃烈的消毒水和金屬鐵銹混合的味道。
“有人嗎?‘老鼠’介紹來的!”我壯著膽子喊了一聲。
“進來?!币粋€沙啞、低沉,像是被砂紙打磨過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我和零對視一眼,彎腰鉆了進去。
卷簾門在我們身后轟然落下,隔絕了外面所有的聲音。
黑暗中,幾盞手術燈依次亮起,照亮了倉庫的中心。那里,擺著一張手術臺和各種看起來就讓人牙酸的、沾著暗紅色痕跡的醫(yī)療器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我們,打磨著一條閃著金屬光澤的義體手臂。
他的半個身子,都是由機械構成的。
“‘老鼠’那個胖子,總給我介紹一些活不過明天的麻煩貨色?!蹦莻€身影轉了過來。
他就是“鐵手”。一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有一道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的巨大傷疤,一只眼睛被替換成了閃著紅光的電子眼。他看著我們,就像屠夫在看兩塊待宰的肉。
“你們倆,看起來比我上一個客戶還麻煩?!彼硢〉亻_口,“說吧,惹上誰了?”
“永生科技。”我言簡意賅。
鐵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連他那只電子眼里的紅光,似乎都閃爍得更急促了些。
“呵,”他發(fā)出一聲冷笑,“有種。上一個敢惹他們的,現(xiàn)在他的義體零件,還在我這里當備用件呢??!?/p>
他上下打量著我和零,目光在零的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你們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庇護?我不提供這種服務。”
“我們不需要庇護?!蔽抑币曋碾娮友郏谅曊f道,“我們需要情報,以及……一個能讓‘核彈’恢復記憶的方法?!?/p>
我指了指身邊的零。
鐵手的電子眼猛地縮放了一下,紅光死死地鎖定在了零的臉上。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一件不可思議的藝術品,又像是在審視一件最危險的武器。
“記憶恢復?”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興奮和貪婪,“有意思……這可是個精細活兒。不過,你們憑什么覺得我會幫你們?”
我笑了。
我慢慢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憑我這里,有一段不屬于我的記憶。一段……帶著濃烈鐵銹味的記憶?!?/p>
我盯著鐵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那段記憶里,有一個跟你一樣,失去了一條手臂的男人。他告訴我,在你這只無所不能的‘鐵手’之下,隱藏著一顆……想要向‘永生科技’復仇的心?!?/p>
那一瞬間,鐵手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發(fā)前那死一般的寂靜。
倉庫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