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營救你們的人?!?/p>
這句話,在陳實的腦海里反復回響。
營救?
他看著眼前這個戴著銀色面罩的男人。
這真的是來救自己的人嗎。
可他剛才明明解決掉了米勒,那個追殺了他們一路的敵人。
陳實的大腦一片混亂,求生的本能讓他暫時壓下了所有疑問。
他掙扎著,想要從泥水里爬起來。
“別動?!?/p>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蕭默蹲下身,視線快速掃過陳實身上的傷口。
腹部,大腿,都有貫穿傷,雖然經過了簡單的包扎.
但血水依然不斷地滲出,將作戰(zhàn)服染得更深。
“還能走嗎?”
蕭默的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情感,就像是在確認一個物品的狀態(tài)。
陳實咬著牙,點了點頭。
“能?!?/p>
“很好?!?/p>
蕭默站起身,似乎打算立刻帶他離開。
“等等?!?/p>
陳實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還有兩個人……我的同伴,他們就在那邊。”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向不遠處一個更加低洼的土坑。
“他們傷得很重,但……但應該還活著?!?/p>
蕭默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轉過頭,面罩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雨幕,落向陳實所指的方向。
還有人?
任務簡報里可沒說。
這NPC怎么話這么多。
蕭默的腦子里閃過一絲不耐煩。
在他的認知里,這只是一個S級難度的單人潛入營救任務。
目標就是“陳實”,把他安全帶到指定地點就算完成。
至于其他的NPC,死活與任務評價無關。
但……
他看了一眼陳實那帶著祈求的眼神。
算了。
就當是觸發(fā)了什么隱藏支線吧。
蕭默沒有說話,只是邁開腳步,朝著那個土坑走去。
積水沒過他的作戰(zhàn)靴,發(fā)出“嘩啦”的聲響。
陳實緊張地看著他的背影,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土坑并不遠,蕭默很快就走到了邊緣。
他低頭看去。
坑底的泥水里,躺著兩個人。
他們穿著和陳實一樣的作戰(zhàn)服,顯然是華國的接應人員。
其中一個代號為“白”的男人,胸口有一個巨大的創(chuàng)口.
血肉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帶出大量的血沫。
另一個代號為“紅”的男人.
小半個肩膀都被炸沒了,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們就像是兩條被扔在岸上的魚,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任何一個有經驗的士兵,都會判定他們已經死了。
或者說,即將死亡,沒有任何拯救的價值。
蕭默靜靜地看著。
他本該轉身就走。
可就在這一刻,一股濃郁的,帶著鐵銹味的血腥氣。
混雜著雨水的濕冷,蠻不講理地鉆進了他的鼻腔。
這味道……
太真實了。
真實到讓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蕭默的身體,猛地僵住了。
他緩緩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雨水沖刷著戰(zhàn)術手套,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槍械的冰冷觸感,通過手套清晰地傳遞過來。
風聲,雨聲,遠處隱約的雷聲。
還有腳下泥土的濕滑感。
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比清晰。
這真的是“全浸式虛擬現(xiàn)實”設備能做到的嗎?
一個荒謬且恐怖的念頭。
不受控制地從蕭默的心底最深處,瘋狂地滋生出來。
如果……
如果這里不是游戲呢?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呢?
那他剛才殺死的利亞姆,殺死的米勒……
都是活生生的人?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脊椎骨竄上大腦。
比這暴雨的夜晚,還要冷上一萬倍。
他臉上的銀色面罩,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一個囚籠,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冷汗,從他的額頭滲出,順著臉頰滑落。
不。
不可能。
這一定是游戲。
只是……只是技術太逼真了而已。
他試圖用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可心臟卻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求求你……救救他們……”
陳實虛弱的哀求聲,將蕭默從恐懼的深淵中拉了回來。
蕭默猛地回神。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不管這里是現(xiàn)實還是游戲,眼前有兩個人需要救治。
這是一個無法回避的事實。
他再次看向坑里的兩個人。
救?
怎么救?
他們的傷勢,在任何戰(zhàn)場上,都等同于死亡宣判。
忽然,蕭“默想到了什么。
任務補給。
他的意念微動,一個虛擬的物品欄,似乎在他的視野中展開。
那里面,靜靜地躺著幾樣東西。
其中一個針劑的圖標,格外醒目。
【戰(zhàn)術速效針】。
物品說明是:能快速穩(wěn)定傷勢。
激發(fā)人體潛能,吊住垂死單位的一口氣。
在游戲里,這就是個“大紅藥”。
可如果這里是現(xiàn)實……
這東西,真的有用嗎?
蕭默的心里,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這是一個驗證的機會。
一個能瞬間證實或者推翻他恐怖猜想的機會。
他不再猶豫,直接從戰(zhàn)術背心的一個口袋里。
取出了一支散發(fā)著金屬光澤的注射器。
針劑里,是淡藍色的液體。
他跳下土坑,泥水濺起。
他半跪在那個胸口中彈的男人“白”身邊。
沒有絲毫遲疑,撩開對方破損的衣袖。
將針頭狠狠地扎進了對方的手臂靜脈。
“噗?!?/p>
針頭刺入血管的感覺,清晰地傳來。
蕭默的手指,穩(wěn)穩(wěn)地將那淡藍色的液體,全部推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他死死地盯著那個男人的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一秒。
兩秒。
三秒。
男人的呼吸,依舊微弱,胸口的血沫還在不斷涌出。
沒用嗎?
蕭默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果然只是游戲道具……
然而,就在他即將放棄的時候。
那個男人喉嚨里那垂死般的“嗬嗬”聲,忽然變強了。
他那幾乎已經停止起伏的胸膛,猛地向上挺了一下。
緊接著,他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口大口的黑色血塊被咳出。
雖然看起來更加凄慘,但蕭默能清晰地感覺到。
對方的呼吸,變得有力了。
不再是之前那種游絲般的狀態(tài)。
真的……有用。
蕭默的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游戲里的道具,在“現(xiàn)實”中,產生了醫(yī)療效果。
這個事實,將他最后的僥幸,徹底擊碎。
這里,真的是現(xiàn)實世界。
他真的,在一個真實的戰(zhàn)場上。
他真的,殺了人。
巨大的恐懼與茫然,瞬間將他吞噬。
他怔怔地跪在泥水里,一動不動,仿佛變成了一座雕像。
“他……他怎么樣了?”
陳實緊張的聲音傳來。
蕭默的身體,輕輕一顫。
他緩緩轉過頭,面罩下的目光。
落在了另一個傷員“紅”的身上。
他沒有回答陳實。
他只是沉默地,重復了剛才的動作。
拿出第二支戰(zhàn)術速效針,扎進“紅”的靜脈,將藥劑推入。
很快,幾乎一模一樣的情景再次發(fā)生。
那個肩膀被炸爛的男人,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原本已經渙散的瞳孔,竟然重新凝聚起了一絲神采。
呼吸,也變得沉穩(wěn)了許多。
蕭默站起身。
他看了一眼手臂上那兩個空了的注射器插槽。
又看了一眼地上兩個雖然依舊重傷。
但明顯已經脫離死亡線的男人。
他明白了。
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他被投放到了一個真實的戰(zhàn)場。
至于為什么……他不知道。
現(xiàn)在也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
活下去。
帶著這幾個人,活下去。
這是他腦海里唯一的念頭。
“還能動嗎?”
蕭默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力。
陳實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氣勢鎮(zhèn)住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能?!?/p>
“那就跟上?!?/p>
蕭默不再廢話。
他彎下腰,用一種近乎野蠻的方式。
將坑里那兩個重傷員,一左一右,直接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兩個成年男人的重量,讓他高大的身軀也猛地向下一沉。
但他只是悶哼一聲,雙腿肌肉賁張,硬生生將兩人扛了起來。
“走?!?/p>
一個冰冷的字,從他牙縫里擠出。
陳實被眼前這一幕徹底震撼了。
他看著那個扛著兩個人。
卻依舊身姿挺拔的背影,一時間竟然忘了邁步。
“不想死,就跟上。”
蕭默沒有回頭,聲音卻清晰地傳入陳實的耳朵。
陳實一個激靈,連忙咬著牙。
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三個人,或者說,一個扛著兩個人的身影。
就這樣消失在了茫茫的雨林與黑夜之中。
……
大約十分鐘后。
“嘩啦……嘩啦……”
一陣更加急促,更加密集的水聲響起。
一支全副武裝的小隊,出現(xiàn)在了這片剛剛經歷過死戰(zhàn)的洼地。
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眼神銳利如鷹。
正是綠色貝雷帽“響尾蛇”小隊的隊長,萊利。
他看著眼前這片狼藉的戰(zhàn)場,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搜!”
一聲令下,隊員們立刻呈戰(zhàn)斗隊形散開,警惕地檢查著四周。
很快,一名隊員的聲音從不遠處的狙擊陣地傳來。
“隊長,找到利亞姆了?!?/p>
萊利的瞳孔一縮,立刻大步走了過去。
洼地里,利亞姆趴在地上,身體已經冰冷。
那支他最心愛的巴雷特狙擊步槍,就扔在一旁。
“報告情況。”
萊利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一槍斃命?!?/p>
檢查尸體的隊員沉聲說道。
“子彈從這里進去……”
他指了指利亞姆的脖子。
“直接切斷了頸動脈和脊椎神經,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p>
“是個高手?!?/p>
萊利沉默著,拳頭不自覺地握緊。
這時,另一個方向也傳來了喊聲。
“隊長,這里有發(fā)現(xiàn)!”
萊利轉身,走向聲音的來源。
在洼地另一側的泥水里,米勒的尸體,仰面朝天。
他的眼睛,還大睜著,殘留著死前最后的震驚。
眉心處,一個漆黑的血洞,格外醒目。
“米勒……”
萊利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隊長,你看這個。”
一名隊員指著米勒的左腿膝蓋。
那里,同樣有一個彈孔。
“他是先被打中了腿,失去了行動能力?!?/p>
“然后,兇手走到了他面前,近距離給了他一槍?!?/p>
隊員的聲音頓了頓,補充道。
“是處決式射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