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沉入黑暗前,我最后看到的,
是茶幾上那枚被我縫補(bǔ)過三次的桌布角——那是上周林浩摔杯子時劃破的,
他罵我“連塊破布都弄不好,除了吃還會干什么”,我連夜找了同色的線,
一針針繡補(bǔ)成藤蔓的模樣,想讓這滿目瘡痍的家,看起來體面些??涩F(xiàn)在,
我的頭骨大概也像這桌布一樣,裂開了。后背傳來鈍痛,是被他用煙灰缸砸中的地方。
林浩的咆哮還在耳邊炸響:“你以為你是誰?穿得人模狗樣陪我去見客戶,
轉(zhuǎn)頭就敢跟王總夫人說我喝酒家暴?你是不是早就想毀了我!”我想解釋,
那天王總夫人拉著我的手說“妹妹你臉色太差了”,我只是紅了眼眶,什么都沒說。
可林浩認(rèn)定是我壞了他的生意,拽著我的頭發(fā)往墻上撞時,指甲深深掐進(jìn)我頭皮,
像要把這幾年我為他攢下的體面,連同我的骨頭一起碾碎。“我為你辭掉總監(jiān)的工作,
在家學(xué)煲湯熨西裝;你說客戶喜歡溫順的,
我硬生生把脾氣磨成棉花;你媽說我生不出孩子是不下蛋的雞,
我笑著端茶認(rèn)錯……”血糊住了視線,我咳著血沫,聲音輕得像羽毛,“林浩,
我把自己活成你要的樣子,你怎么就不能……”“閉嘴!”他一腳踹在我心口,
“要不是看你帶出去還有點面子,你以為我會跟你過到現(xiàn)在?”原來如此。
我想起我們剛結(jié)婚時,他還是個擠地鐵的業(yè)務(wù)員,我拿著外企的高薪,省吃儉用給他買西裝,
陪他跑遍全城談客戶。他說“阿晚,等我成功了,一定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后來他真的成功了,開了公司買了房,我也如他所愿,
成了朋友圈里“最賢惠的林太太”——會插花,能品酒,在酒局上替他擋酒,
在他跟合作方稱兄道弟時,安靜地坐在旁邊,笑成一幅得體的背景畫??蛇@“風(fēng)光”,
是用我的事業(yè)、我的棱角、我的尊嚴(yán)換來的。他對外炫耀“我太太特別懂事”,
轉(zhuǎn)頭就在家因為湯咸了一口摔碗;他帶我參加行業(yè)峰會,回來就因為我跟某總多說了兩句話,
把我的禮服剪得粉碎。最后這一擊,落在太陽穴上。我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像那年他送給我的第一枚廉價戒指,被我不小心掉在地上時的脆響。也好,
終于不用再縫補(bǔ)了?!斑怼贝萄鄣年柟馔高^窗簾縫扎進(jìn)眼里,我猛地睜開眼,
劇烈地咳嗽起來。喉嚨里沒有血腥味,只有宿醉般的干澀。我躺在臥室的大床上,
身上蓋著真絲被——這是林浩去年年會抽獎送我的,他說“配你的身份”。墻上的日歷,
顯示著三年前的日期。這一天,我記得清清楚楚。是他公司拿到第一筆大額投資的日子,
晚上要辦慶功宴,他早上出門前還在叮囑我:“穿那條香檳色的禮服,王總喜歡端莊的。
”上一世,我就是穿著那條禮服,在宴會上替他擋了七八杯白酒,胃出血進(jìn)了醫(yī)院,
他卻在病房外跟人打電話:“我太太?沒事,女人嘛,喝點酒矯情?!蔽揖従徸鹕恚?/p>
指尖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jī),屏幕亮著,是林浩發(fā)來的消息:“晚上七點,神龍酒店,別遲到,
丟我的人?!睕]有稱呼,沒有關(guān)心,只有命令和警告。我盯著那行字,忽然笑了。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掉下來,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慶幸——老天有眼,讓我重來一次。林浩,
你想要的“拿得出手的妻子”,我不做了。你欠我的,我要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我掀開被子下床,走到衣帽間,看著滿柜的名牌服飾和化妝品,
這些曾讓我引以為傲的“體面”,此刻只覺得像一層厚厚的枷鎖。
我從中翻出一件最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褲,是我藏在最里面,舍不得扔掉的舊衣服。
穿上它的瞬間,我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敢在會議室跟老板據(jù)理力爭,
敢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去陌生城市出差的蘇晚。手機(jī)又響了,是林浩的催促電話。
我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拒接鍵。然后,拉黑。鏡子里的女人,
臉色有些蒼白,眼底卻燃著一簇火。慶功宴?去他的慶功宴。這一世,我要為自己活。
那些欺辱過我的,輕視過我的,把我當(dāng)成附屬品踐踏的,都等著吧。好戲,才剛剛開始。
拉黑林浩的電話后,我立刻打開電腦,調(diào)出了三年前的工作郵箱。
收件箱里還躺著前公司老板發(fā)來的挽留郵件,措辭懇切:“于晚,你的能力我們有目共睹,
晉升總監(jiān)的名額給你留著,隨時歡迎回來?!鄙弦皇?,我就是在這天回復(fù)了拒絕郵件,
理由是“想專心照顧家庭”?,F(xiàn)在想來,那真是我這輩子做過最蠢的決定。指尖懸在鍵盤上,
我敲下三個字:“我回來?!卑l(fā)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鍵盤上,
像撒了一層碎金。我忽然想起剛工作時,為了趕項目報告,在公司通宵加班,
晨光也是這樣落在我臉上,那時的我眼里有光,心里有火,
而不是后來那個圍著灶臺和丈夫轉(zhuǎn)的、空洞的“林太太”。手機(jī)又響了,是陌生號碼,
不用想也知道是林浩。我直接按了靜音,起身收拾東西。衣帽間里那些昂貴的首飾、名牌包,
我一件都沒拿,只裝了幾件自己的舊衣服、筆記本電腦,
還有最重要的——我的職業(yè)資格證書。這些年我沒放棄學(xué)習(xí),
偷偷考了好幾個行業(yè)內(nèi)的高級證書,原本是想著萬一林浩公司出問題,我還能出去撐場面,
現(xiàn)在看來,是為我自己留的后路。剛把行李箱拉到門口,門就被鑰匙擰開了。
林浩一臉戾氣地闖進(jìn)來,領(lǐng)帶歪在一邊,頭發(fā)也亂糟糟的,
顯然是被我拒接電話的行為激怒了?!坝谕恚∧闶裁匆馑??電話不接,信息不回,你想造反?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頭,“慶功宴馬上開始了,
你穿成這樣像什么樣子?趕緊去換衣服!”我甩開他的手,后退一步,拉開了距離。
上一世的恐懼還殘留在骨子里,但更多的是重生后的冷靜和厭惡。“我不去。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林浩愣住了,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我:“你說什么?
”“我說,你的慶功宴,我不去?!蔽抑噶酥搁T口的行李箱,“還有,從今天起,
我搬出去住。”“你瘋了?”他的音量陡然拔高,臉上的錯愕變成了暴怒,“于晚,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所有合作伙伴都在,你想讓我成為全行業(yè)的笑柄?
”“你的面子,與我無關(guān)?!蔽覐澭嗥鹦欣钕?,“林浩,
你需要的是一個能替你撐場面的花瓶,可惜,我不想做花瓶了。”“你敢!
”他沖過來想搶我的行李箱,“我告訴你,你是我林浩的妻子,你的責(zé)任就是陪在我身邊,
讓我有面子!”“我的責(zé)任?”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那誰來對我負(fù)責(zé)?
你喝醉了對我動手的時候,你媽指著鼻子罵我是不下蛋的雞的時候,誰來管我的面子?
”林浩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大概是沒想到我會把這些“家丑”說出來。
他梗著脖子吼道:“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我媽也是為我們好!你別在這胡攪蠻纏,
趕緊換衣服跟我走!”“不換?!蔽彝χ奔贡?,直視著他,“還有,以后別動手動腳,
我現(xiàn)在就可以報警告你家暴。”“家暴?”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伸手就想來拽我的頭發(fā),“你有證據(jù)嗎?誰會信你?”我早有準(zhǔn)備,猛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
按下了錄音鍵,舉到他面前:“現(xiàn)在有了。林浩,你再動我一下試試?”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他這種人,最在乎的就是外面的名聲,家暴的證據(jù)要是傳出去,
對他的公司影響極大?!澳恪彼麣獾脺喩戆l(fā)抖,卻不敢再碰我。我趁機(jī)拉開門,
拖著行李箱往外走。電梯口正好遇見鄰居張阿姨,她看到我們倆劍拔弩張的樣子,
眼神里滿是好奇。上一世,林浩家暴后,我總是強(qiáng)顏歡笑說“夫妻鬧別扭”,
張阿姨她們大概早就看出端倪,只是礙于情面沒說。這一次,我沒躲。
在林浩想開口掩飾的瞬間,我輕聲說:“張阿姨,我跟林浩過不下去了,搬出去住。
他剛才想動手打我,幸好我錄了音?!绷趾频哪槨班А钡匾幌掳琢?。張阿姨驚訝地張大嘴,
看著他的眼神立刻充滿了鄙夷?!澳愫f八道什么!”林浩氣急敗壞地低吼。
“我有沒有胡說,警察來了就知道?!蔽依欣钕渥哌M(jìn)電梯,在門關(guān)上的最后一刻,
我看著林浩鐵青的臉,清晰地說,“林浩,這只是開始?!彪娞菥従徬陆担?/p>
我靠在冰冷的廂壁上,心臟還在狂跳。但我知道,這一步我走對了。
那個只會忍氣吞聲、把丈夫的體面當(dāng)成天的于晚,已經(jīng)死了?,F(xiàn)在活著的,
是要為自己討回公道的于晚。走出小區(qū)大門,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拿出手機(jī),
給前公司老板回了個電話,語氣輕快:“王總,我明天就能去上班。
”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好樣的于晚,就等你這句話!”掛了電話,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前公司附近的公寓地址——那是我婚前買的小房子,
上一世為了遷就林浩的工作地點,一直空著,現(xiàn)在正好派上用場。車子啟動時,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棟豪華的公寓樓,那里曾是我以為的“幸福港灣”,
實際上卻是囚禁我的牢籠。從今往后,我要親手拆掉所有牢籠,活出自己的樣子。
那些欺辱過我的人,等著吧,你們的報應(yīng),很快就來了。搬進(jìn)婚前小公寓的第一晚,
我睡得格外踏實。沒有林浩醉酒后的摔砸聲,沒有他母親指桑罵槐的刻薄話,
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車流聲,像溫柔的催眠曲。第二天一早,我換上利落的職業(yè)裝,
化了淡妝,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眼底的疲憊還未完全散去,
但那股屬于職場人的銳利和篤定,已經(jīng)重新回到了眼神里。前公司的同事看到我時,
都驚訝不已。王總親自在會議室等我,笑著拍我的肩膀:“歡迎歸隊,于晚。
市場部那個棘手的案子,我就交給你了。”那是一個跟海外品牌合作的項目,
上一世我因為辭職,這個機(jī)會落到了別人手里,最后因為準(zhǔn)備不足搞砸了,公司損失慘重。
這一次,我絕不會讓歷史重演。接下來的一周,我?guī)缀跖菰诠尽?/p>
分析數(shù)據(jù)、做競品調(diào)研、修改方案,每天忙到深夜,卻渾身是勁。
這種靠自己能力解決問題的感覺,比在家等著林浩回家、揣摩他臉色的日子,踏實一萬倍。
周五晚上,我剛走出公司大樓,就看到了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是林浩的車。他搖下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