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獻身?”
師兄面色有一絲恍惚,眉頭皺緊。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歷劫歸來尋我,先聽到的,是我的死訊。
“什么時候的事?此言當真,尸首所在何處?”
青玄道長匍匐在地,頭都不敢抬:
“千真萬確!罪徒靈溪感念宗門養(yǎng)育之恩,愧疚于當年之過,自愿以身飼魔,為我等爭取了寶貴的喘息之機!她……她死得其所,也算是……贖清了罪孽!”
“贖罪?”師兄眉頭皺得更緊,“她何罪之有?”
青玄道長心中一咯噔,冷汗瞬間浸透了道袍。
“她……她誤觸禁制,致使神劍崩裂,令您歷經(jīng)八載凡塵之苦,此乃滔天大罪!”
師兄一揮袖子,不悅道:
“荒唐!我歷劫乃天數(shù)注定,與她何干?我再問你一遍,她的尸身,在何處?”
“這……”青玄道長語塞了,他身后的眾位長老弟子更是噤若寒蟬。
一位長老硬著頭皮,顫聲答道:“啟稟劍尊,魔尊魔氣霸道絕倫,靈溪師……罪徒靈溪被魔氣貫心,早已……早已神魂俱滅,連尸骨都未曾留下……”
神魂俱滅,尸骨無存。
這八個字,像八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了師兄的心上。
他懸立于空中的身形,幾不可察地晃了一晃。
那籠罩天地的金色神光,也隨之黯淡了一瞬。
“是么……”
他低聲喃喃,聲音里透出無盡的哀傷與疲憊。
他那雙看透世間萬物的神眸,此刻竟也蒙上了一層凡人才有的痛苦與迷茫。
他回來了。
他功德圓滿,位列仙班,成了執(zhí)掌神劍的無上劍尊。
可他唯一的親人,那個他發(fā)誓要守護一生的小師妹,卻在他回歸的前一刻,永遠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連最后一面,都未曾見到。
何等諷刺,何等悲涼!
“師兄……不要信他們!我在這里!我就在這里啊!”
我的魂魄在狂風中嘶吼,我拼盡全力想要沖向他,想要讓他感受到我的存在。
可我只是一縷殘魂,我的聲音他聽不見,我的身體他觸不到。
我與他之間,隔著一道名為生死的,無法逾越的天塹。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看著他臉上溫柔的期待被徹骨的悲痛所取代。
那悲傷,仿佛透過時空,也深深烙印在了我的殘魂之上,痛得我?guī)缀跻⒖滔ⅰ?/p>
“罷了……”
良久,師兄發(fā)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其中蘊含的失落與痛苦,讓天地都為之同悲。
“既已塵埃落定,吾也……離去了?!?/p>
青玄道長和所有青玄宗弟子,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他轉(zhuǎn)身的剎那,就在他即將踏破虛空離去的那一刻——
一縷微弱的金光,從地面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里,反射到了他的眼角。
那是他當年親手為我打造的金鑲玉墜。
他說,這玉墜可安魂養(yǎng)神,能護我一世平安。
師兄的動作停住了,目光越過那些同門刻意遮掩的身形,精準地落在了……
我的尸身上。
那是一具怎樣的身體啊。
衣衫襤褸,破敗不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我的脖子上,還掛著那枚他送我的金鑲玉墜。
只是此刻,玉墜的光華也已黯淡,蒙上了一層洗不掉的血污。
青玄道長等人的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完了,最終沒遮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