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捏著鋼筆的手指頓了頓,指腹蹭到紙上未干的墨水,暈開一小團灰黑色。書桌一角堆著剛寫完的《詭話連篇》新稿,標題《午夜陽臺的風鈴》還壓著半塊橡皮——他習慣把手寫稿晾半小時再收進抽屜,說是“等墨水記住恐懼的味道”,其實不過是獨居久了,給自己找的小儀式。
門墊上的快遞盒擱了快一小時,是下午小區(qū)驛站打電話讓取的,牛皮紙包裝,地址欄的字是手寫的,一筆一畫清瘦,像女生的字跡,落款只寫了“曉”。林野拆快遞時指尖還沾著墨,指甲縫里蹭到點包裝紙的毛邊,他掃了眼寄件人信息,沒見過的名字,只在備注欄看到“《詭話連篇》讀者”。
盒子里墊著軟紙,露出半塊淺棕色的木質(zhì)書簽,拿出來時還帶著點木頭的溫涼。書簽正面刻的圖案讓林野愣了愣——煎蛋煎得邊緣微焦,旁邊擺著半片抹了果醬的吐司,連吐司邊的小缺口都刻得清清楚楚。
這是他三天前的早餐。
那天起晚了,隨手拍了張早餐照發(fā)朋友圈,只選了“親友可見”——他不喜歡把私人生活暴露給粉絲,總覺得作者該藏在故事后面。林野捏著書簽轉(zhuǎn)了圈,心里犯嘀咕:難道是哪個親友跟粉絲提過?又或者……只是巧合?畢竟煎蛋吐司是再普通不過的早餐。
軟紙下面壓著張折疊的信紙,也是手寫的,字跡和地址欄一樣清瘦。開頭先夸了《詭話連篇》里《樓道燈》那篇,說“最后主角發(fā)現(xiàn)燈繩上纏的是自己的頭發(fā),這個細節(jié)太妙了,但要是頭發(fā)上還沾著點洗發(fā)水的檸檬香,是不是更像‘有人幫你梳過頭發(fā)’?”
林野挑了挑眉。這粉絲倒比編輯還懂他的路數(shù),連“細節(jié)要扎人”的寫作習慣都摸得透。他接著往下讀,信里沒說太多客套話,只說自己剛畢業(yè),喜歡寫點東西,覺得林野的故事“最懂怎么把恐懼藏在日常里”,最后提了句:“下次想帶您愛喝的淺烘咖啡,請教下手稿里‘恐懼的真實感’怎么寫——總覺得您筆下的恐懼,還少點‘被親身經(jīng)歷過’的溫度?!?/p>
“手稿”兩個字像顆小石子,輕輕砸在林野心上。
他從沒跟粉絲提過自己在寫新稿,更沒說過《午夜陽臺的風鈴》的存在——這篇手稿還壓在書桌角,連編輯都沒看過。林野盯著那兩個字看了兩秒,又把信往回翻,確認沒漏看任何內(nèi)容?;蛟S是自己多心了?可能粉絲只是隨口說“手稿”,指的是已經(jīng)發(fā)表的舊稿?
他把信紙疊回去,指尖突然碰到點細碎的東西,從信紙折縫里掉出來半根黑色碎發(fā),落在書桌的稿紙上。林野瞥了眼,碎發(fā)大概兩厘米長,發(fā)尾有點毛躁——和他前天去理發(fā)店剪的頭發(fā)長度、發(fā)質(zhì)一模一樣。
心臟莫名緊了下。
他起身走到書桌旁,把剛晾干的《午夜陽臺的風鈴》手稿放進抽屜,轉(zhuǎn)了兩圈鑰匙鎖上。轉(zhuǎn)身時又看了眼桌上的書簽,煎蛋的焦邊在臺燈下泛著淺淡的光,像在盯著他。林野搖了搖頭,把書簽夾進常用的筆記本里——算了,粉絲心思細,或許只是巧合。
只是關抽屜時,他下意識地多擰了一圈鑰匙。金屬鎖芯轉(zhuǎn)動的“咔嗒”聲,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