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在林溪的課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低著頭,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新教材光滑的封面,耳邊是班主任李老師平穩(wěn)的介紹聲?!巴瑢W(xué)們,
這是咱們班新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林溪。大家歡迎?!毕∠±恼坡曉诮淌依镯懫?,
伴隨著竊竊私語。林溪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鎮(zhèn)定自若。
她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好奇的,打量的,甚至是不懷好意的。“林溪,
你就坐那邊靠窗的空位吧?!崩罾蠋熤噶酥附淌液笈拧Kc點頭,
抱著書本快步走向指定位置,盡量不引起更多注意。坐下后,她悄悄打量這個新環(huán)境。
教室很寬敞,墻上貼著勵志標語和學(xué)習園地,后排布告欄上貼滿了各種社團招新海報。
她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后排靠窗的角落,那里圍著一群男生,中間的那個人格外顯眼。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靈活地轉(zhuǎn)著一支籃球筆,陽光灑在他微卷的棕發(fā)上,暈出一圈光暈。
他嘴角噙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偶爾說句什么,周圍便響起一陣壓抑著的哄笑。那就是賀凜。
即使她是轉(zhuǎn)學(xué)生,也早在入學(xué)第一天就聽說了他的名字——南城一中的風云人物,
籃球隊主力,成績優(yōu)異卻性格不羈的校草。仿佛感受到她的注視,賀凜忽然抬眼,
目光直直撞進她的視線。那雙眼睛很亮,帶著玩世不恭的審視,
像夏日驟雨前劃破天際的閃電,倏地一下,看得人心頭一悸。林溪慌忙低下頭,
假裝整理書本,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速。下課鈴響起,同學(xué)們?nèi)齼蓛傻貒^來,
好奇地打量新同學(xué)?!澳銖哪睦镛D(zhuǎn)來的呀?”一個扎著馬尾的女生問道?!氨背侵袑W(xué)。
”林溪輕聲回答?!盀槭裁崔D(zhuǎn)學(xué)啊?高三轉(zhuǎn)學(xué)很罕見呢。”另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推了推眼鏡。
林溪抿了抿唇,“父母工作調(diào)動。”她沒說實話。真正的原因埋藏在那個無人知曉的夜晚,
那個讓她決定徹底改變自己的瞬間。但她不打算在這里提及,尤其是在這么多陌生人面前。
正當她思考如何轉(zhuǎn)移話題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人群后方傳來:“問這么多干嘛,
沒看見人家不想說嗎?”賀凜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單手插兜,另一只手隨意地拎著本物理書。
人群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他徑直走到林溪桌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林溪感到一陣莫名的壓力,再次推了推眼鏡,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賀凜盯著她看了幾秒,
忽然嗤笑一聲,轉(zhuǎn)頭對周圍的同學(xué)說:“沒怎么樣。我討厭的類型罷了?!焙逍β暶偷卣ㄩ_,
像沸水潑進滾油。林溪的脊背瞬間僵直,指尖掐進掌心,帶來細微的刺痛。她沒有抬頭,
只是將頭埋得更低,幾乎要磕到冰涼的桌面。鼻梁上的眼鏡滑下些許,她沉默地、用力地,
將它推了回去。那一刻,她在心里默默發(fā)誓——在南城一中,
她只要做一個透明的“書呆子”,不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尤其是賀凜的。
——轉(zhuǎn)學(xué)第一周的周五,林溪在圖書館待到閉館鈴響。收拾書包時,
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數(shù)學(xué)筆記落在了教室。已經(jīng)晚上九點半,教學(xué)樓應(yīng)該已經(jīng)空了大半。
林溪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回去取。期中考試臨近,
那本筆記上有她整理了整整一周的重點題型。南城一中的高三教學(xué)樓晚上十點鎖門,
此刻走廊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只有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響。林溪不禁加快腳步,
心里暗自祈禱教室門還沒鎖。幸好,高二(三)班的教室門虛掩著,透出微弱的光。
林溪松了口氣,推門而入——然后愣在原地。賀凜正坐在她的座位上,低頭看著什么。
聽到開門聲,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驚訝。“你怎么在這兒?
”兩人異口同聲。林溪先反應(yīng)過來,
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本子上——那正是她要來找的數(shù)學(xué)筆記。“那是我的?!彼钢咀?,
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防備。賀凜像是才意識到自己手里拿著什么,迅速合上本子,
隨手扔回桌上,動作大得近乎粗魯?!奥湓诮淌叶疾恢??心真大?!彼酒鹕?,
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讓林溪下意識后退半步,“這種基礎(chǔ)題也值得專門記筆記?
北城中學(xué)的水平不過如此。”林溪抿緊嘴唇,一言不發(fā)地走過去拿起筆記,塞進書包。
她不想與他爭辯,只想盡快離開。但賀凜擋在過道上,沒有讓路的意思?!白屢幌隆?/p>
”林溪低聲道。賀凜挑眉,反而向前逼近一步:“這就走了?不謝謝我?guī)湍闶刂P記?
”“我沒請你幫忙?!绷窒ь^瞪他,盡管在鏡片后的眼神可能毫無威懾力。賀凜忽然笑了,
是那種帶著痞氣的笑:“新同學(xué),你挺有意思啊?!彼麄?cè)身讓開,“走吧,
再晚樓管該鎖門了?!绷窒獛缀跏翘右菜频碾x開教室。直到跑下樓梯,她才敢回頭看一眼。
賀凜沒跟上來,但她的心跳卻莫名地快得不像話。周一數(shù)學(xué)小測,
林溪驚訝地發(fā)現(xiàn)最后一道大題正是她筆記上重點標注的題型。更讓她驚訝的是,
在筆記的那一頁角落,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跡——“用柯西不等式更簡單?!弊舟E潦草卻有力,
是賀凜的字。林溪認得,因為每次交作業(yè),課代表總是把他的作業(yè)本放在最上面,
那張揚的字跡想不記住都難??荚嚱Y(jié)束時,林溪提前十分鐘交卷。經(jīng)過賀凜座位時,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停留?!拔梗辟R凜卻叫住了她,聲音不大,
但在安靜的考場里格外清晰,“最后那題,用了我的方法嗎?
”幾個還沒交卷的同學(xué)好奇地看過來。林溪感到臉上一熱,低聲道:“沒有。
”賀凜嗤笑一聲,沒再說什么。但那天晚上,林溪在圖書館學(xué)習到閉館時,
發(fā)現(xiàn)自己桌上多了一張紙條。上面是熟悉的潦草字跡,寫著一串完整的柯西不等式解題過程。
沒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誰?!铣且恢械幕@球場總是圍滿了人,尤其是賀凜在的時候。
周三下午的體育課,三班和四班恰好安排在同一時段。男生們打球,
女生們大多坐在場邊觀看——或者說,觀看賀凜打球。林溪獨自坐在遠處的樹蔭下,
膝蓋上攤著英語詞匯書。她戴著耳機,試圖屏蔽球場傳來的喧鬧聲,
但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那個熟悉的身影。賀凜在球場上就像換了個人。
平日里那副懶散的樣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專注與敏捷。運球,突破,起跳,
投籃——每個動作都干凈利落,帶著一種近乎優(yōu)雅的力量感。又一個三分球空心入網(wǎng),
場邊爆發(fā)出歡呼聲。賀凜與隊友擊掌,隨手撩起球衣下擺擦汗,露出線條分明的腹肌。
場邊的女生們尖叫得更厲害了。林溪迅速低下頭,感覺耳根發(fā)燙。
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單詞書上,卻發(fā)現(xiàn)“abandon”這個單詞看了整整五分鐘。
一聲哨響,中場休息。隊員們走向場邊喝水休息。
林溪聽見女生們爭搶著給賀凜送水的嘈雜聲,不禁搖了搖頭。“書呆子,
搖頭是覺得我們打得不好嗎?”陰影籠罩下來,林溪抬頭,看見賀凜站在她面前,
汗?jié)竦念^發(fā)貼在額前,胸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他手里拿著一瓶沒開封的水,
顯然是剛從哪個女生那里接過來的。“我在背單詞。”林溪指了指自己的書,
希望他能趕快離開。賀凜卻在她身邊坐下了,
距離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的汗味混合著薄荷沐浴露的氣息?!敖o我講講這個單詞?
”他隨意指了書上的一個詞。林溪看了一眼:“hyperbole,夸張法?!薄氨热??
”賀凜擰開水瓶,喝了一口。“比如‘我餓得能吃下一匹馬’?!绷窒e例。賀凜笑了,
是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不像平時那種帶著嘲諷意味的笑聲:“那你現(xiàn)在可以跟我說,
‘賀凜煩得我能逃到月球’?!绷窒@訝地看他,一時不知如何回應(yīng)。
“我知道你們背后怎么叫我?!辟R凜又喝了一口水,目光投向遠處的籃球架,
“‘自大狂’、‘討厭鬼’,還有更難聽的?!绷窒聊蹋?/p>
輕聲道:“那你為什么非要那樣呢?”“哪樣?”賀凜轉(zhuǎn)頭看她,
眼睛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漂亮的琥珀色?!肮室馊侨擞憛??!绷窒f出口就后悔了,這太直接了。
但賀凜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因為有趣啊??茨氵@種好學(xué)生被惹毛又強裝淡定的樣子,
特別有趣?!绷窒纱笱劬Γ粫r氣結(jié):“你!”賀凜大笑起來,
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放心,只對你這樣。”他走了兩步,又回頭補充道,
“hyperbole,對吧?”直到賀凜回到球場,
林溪才反應(yīng)過來——他剛才是在用她教的單詞調(diào)侃她。體育課結(jié)束后,
林溪在回教室的路上發(fā)現(xiàn)自己的英語書中夾著一張紙條。上面畫著一個簡單的笑臉,
下面寫著一行字:“今天沒帶眼鏡?
其實你不戴眼鏡比較好看了——hyperbole”林溪盯著紙條看了好久,
最后小心地把它夾回書中。——周六的圖書館總是座無虛席,尤其是期中考試前夕。
林溪占到了靠窗的最后一個位置,把沉甸甸的一摞參考書堆在桌上,
開始攻克她最頭疼的物理題。光學(xué)部分的難點讓她眉頭緊鎖,
草稿紙上畫滿了光路圖卻依然不得其解?!罢凵渎仕沐e了?!币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林溪猛地抬頭,看見賀凜站在桌旁,手里拿著兩本厚厚的編程書。
他今天穿了簡單的白色T恤和灰色運動褲,看起來比平時隨和許多?!澳阍趺丛谶@兒?
”林溪下意識地問,隨即意識到這是公共場所,誰都可以來。賀凜挑眉:“驚訝?
你以為我從來不學(xué)習?”他沒等回答,就自顧自地在對面坐下,“往哪移一點,沒地方了。
”林溪默默把書堆挪了挪,心里暗自希望沒人注意到賀凜坐在她對面。但顯然已經(jīng)晚了,
她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幾個女生甚至故意繞到這邊來,
就為了確認是不是真的賀凜。“專注點,書呆子?!辟R凜敲了敲桌子,指著她的習題,
“這里的折射率應(yīng)該是1.33,你用了1.5?!绷窒皖^檢查,果然發(fā)現(xiàn)自己代錯了值。
修正后,整個計算頓時通暢了。她忍不住小聲說:“謝謝。”賀凜沒回應(yīng),
已經(jīng)低頭看自己的書了。林溪悄悄打量他——專注時的賀凜有種不同于平時的氣質(zhì),
眉頭微蹙,指尖無意識地輕敲桌面,偶爾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原來他學(xué)習時是這樣的,
林溪想,和平日里那個張揚跋扈的樣子判若兩人。一小時后,林溪被一道電磁學(xué)難題困住了。
她咬著筆頭,嘗試了三種不同的解法都以失敗告終。正當她準備放棄這道題時,
一張紙條從對面推過來。上面是熟悉的潦草字跡,寫著一串簡潔的公式和解題思路。林抬頭,
賀凜依然低著頭看自己的書,仿佛那張紙條不是他遞過來的。她猶豫了一下,
輕聲問:“這個公式我沒見過...”賀凜嘆了口氣,像是被打擾了很不耐煩,
卻還是起身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往哪點挪點?!彼康煤芙?,手臂幾乎貼著她的,
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畫起來,“這是高斯定理的變形,你們教材上可能沒有,但競賽常用。
”他講解時的語氣出乎意料地耐心,聲音壓得很低,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際。
林溪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集中注意力在題目上,因為賀凜的靠近讓她心跳加速?!岸藛幔?/p>
”講完后,賀凜轉(zhuǎn)頭問她。林溪下意識地點頭,其實只聽進去一半。賀凜盯著她看了幾秒,
忽然伸手摘下了她的眼鏡:“撒謊。你聽懂時眉毛會放松,現(xiàn)在卻皺得像個小老太太。
”他用筆輕敲她的額頭,“再講一遍,認真聽?!绷窒┰谠?,
賀凜的手指擦過她耳際的觸感還在,摘掉眼鏡后他的面容在眼前有些模糊,
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清晰。她突然意識到,這是賀凜第一次沒有帶著嘲諷的笑容看她。
第二次講解結(jié)束時,林溪終于真正理解了。她忍不住問:“你為什么對物理這么擅長?
”賀凜正給她畫示意圖的手頓了頓:“因為我爸是物理教授,期望子承父業(yè)。
”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澳悄阆矚g物理嗎?”賀凜放下筆,
靠回椅背:“喜歡是一回事,被強迫喜歡是另一回事?!彼戳搜凼直?,
突然又變回平時那副樣子,“嘖,浪費我一小時,你得請我喝奶茶。”沒等林溪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