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所有的抱怨只能在喉嚨里轉(zhuǎn)了個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認(rèn)命地坐起身,揉著酸澀的眼睛,試圖驅(qū)趕頑固的睡魔。
穿著著不合腳的破布鞋走到院子里,眼前的景象讓你微微一愣。
小院靜悄悄的,只有遠(yuǎn)處幾聲公雞盡職的打鳴。
但整個院子卻收拾得出乎意料的規(guī)整,甚至透著一股陌生的整潔感。
角落里,本該雜亂堆放的柴火,不知何時已被劈得大小均勻,整整齊齊地碼成了一座方方正正、穩(wěn)如磐石的小山,棱角分明,看著就讓人舒服。
董大媽像尊門神似的叉著腰杵在院子中央,那張蠟黃的臉上依舊是那副“誰都欠她八百吊錢”的陰沉表情,法令紋深得能夾死蒼蠅。
視線掃過晾衣繩,昨晚還濕漉漉搭在角落的幾件衣服,此刻正舒展地沐浴在并不熱烈的晨光下,隨著微風(fēng)輕輕晃動。
就連你那床剛被粗暴拽走的、又硬又沉的破舊被褥,也被她抖開了晾在兩根細(xì)竹竿上,努力吸收著微薄的暖意。
雞籠的破木門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里面幾只瘦骨嶙峋的母雞正低頭“篤篤”地啄著食槽。
顯然已經(jīng)喂過了。
旁邊的大水缸也是滿的,水面映著微亮的天光。
董大媽上挑的鳳眼剜了過來,里面的鄙夷幾乎要溢出來:“愣著干啥?跟個木頭橛子似的!”
“屋里留了飯,還不麻溜滾去吃?真把自己當(dāng)貴妃娘娘了?還得老娘抬八抬大轎請你?”
你默默低下頭,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權(quán)當(dāng)她的唾沫星子是在給干燥的清晨空氣做免費加濕消毒。
而旁邊那個沉默的身影,顧二狗。
他正站在雞籠邊,手里拎著個半舊的竹籃,里面是剛從屋后小菜地里扯回來的、還沾著新鮮泥土和晨露的青菜。
卷起的褲腳已經(jīng)被露水打濕,深了一截。
他似乎感受到你的視線,抬起頭,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飛快地看了你一眼。
里面有對他娘大清早火力全開罵你的無奈。
他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只是低下頭,開始更麻利地?fù)駬炱鸹@子里的野菜,動作熟練又安靜。
能做到只有一種近乎笨拙的補償——他默默替你干了不少本該屬于你的活計。
噢,田螺小子。
你在心里吹了聲口哨。
董大媽那中氣十足、詞匯量豐富的罵聲成了清晨固定的背景音,持續(xù)輸出。
你早已修煉出左耳進(jìn)右耳出的本事,權(quán)當(dāng)她是個人形噪音制造機。
頂著那無形的唾沫攻擊,你快步鉆進(jìn)低矮的灶房。
灶臺上溫著一碗白粥,旁邊居然破天荒地放著一個煮好的雞蛋。
就這一碗粥一個蛋,顯然董大媽和顧二狗都已經(jīng)吃過了。
這雞蛋,是特意留給你的。
像喝中藥一樣迅速灌完了陶碗里的白粥,你把雞蛋揣在手上,竄出去找顧二狗。
“二狗哥~”你湊到顧二狗身邊,故意把聲音放得又甜又軟,像剛熬好的麥芽糖:“今天我們?nèi)ツ膬和嫜???/p>
董大媽刀子似的目光立刻追了過來,在你和顧二狗之間銳利地梭巡。
但你敏銳地捕捉到,她那緊鎖的眉頭松動了一絲絲。
刻薄的嘴角甚至隱隱有向上彎的趨勢,非但沒有阻止你靠近她兒子的意思,反而透出一種近乎滿意的笑意。
哦豁,樂見其成。
看來這位精明的董大媽,內(nèi)心對“培養(yǎng)感情”這事兒也存著點樸素的、功利性的期盼。
畢竟花出去的錢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買你回來就是要給她家當(dāng)媳婦的。
雖然你看起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實在不像個能干農(nóng)家活的好媳婦料子,但“感情”基礎(chǔ)打好了,拴住兒子的心,總歸是沒錯的投資。
顧二狗把手里的活利落地收了個尾,低聲對董大媽說了句:“我?guī)贸鋈マD(zhuǎn)轉(zhuǎn)?!?/p>
董大媽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沒反對。
他這才牽起你的手,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遍,只是握上來的指尖帶著點熱意和薄繭。
他拉著你走出了壓抑的農(nóng)家小院。
出了院子他就立刻紅著耳朵松手,卻被你反手抓住,還把雞蛋塞給他:“二狗哥,你吃?!?/p>
你借花獻(xiàn)佛的十分熟練。
他有點感動,又加了5好感度,卻沒要雞蛋。
硬是塞回給你。
太陽爬得高了點,驅(qū)散了一些早晨的寒氣。
他并沒有像上周目往常一樣帶你去摘野果或撈魚,反而是腳步有些凝重地領(lǐng)著你往村西頭走。
在一棵歪脖子老柳樹下,他停住了。
樹影里早蹲著另一個男孩,比你現(xiàn)在的身體高一個頭。
穿著洗的干凈的短褂子,褲腿上打了幾個明顯的補丁,皮膚居然很白,臉蛋是很中式的那種美麗。
是一眼看過去很漂亮的小男孩。
你一眼就瞥見了他頭頂懸浮的信息:
【周硯白(小石頭)好感度:40】
周硯白。
目前是村東頭趙木匠家的小兒子,顧二狗的小跟班,未來的大教授。
上上周目,你跟董大媽被他一起被帶到城里當(dāng)傭人,而他被領(lǐng)養(yǎng),成了主家的小少爺,去學(xué)堂念書了。
你和他一直處于一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狀態(tài)。
直到你打出一周目結(jié)局,好感度都才20。
顧二狗把你輕輕推到身前站定。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是難得的鄭重,甚至帶著點托付的意味,對他那小兄弟小石頭說:“石頭,這是我家小妹?!?/p>
他輕輕按了下你的肩頭:“我……過陣子可能要出門些日子。家里就我娘和她兩個,我不太放心?!?/p>
他的目光牢牢鎖住小石頭:“石頭,你在村里,幫我看著點她們,行不?”
“要有人欺負(fù)我妹,你……你能幫就幫一把,告訴我娘也行?!?/p>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聲音壓低了些,帶著懇求:“多照顧照顧我妹,陪她說說話也好,別讓她一個人悶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