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夏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給趙偉先生,
無論……”司儀公式化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像一只惱人的蒼蠅。林晚夏站在臺上,
純白的婚紗勒得她喘不過氣。眼前,是未婚夫趙偉那張掛著標準假笑的臉,
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耐與算計。頭,好痛。像有無數(shù)根鋼針在太陽穴里攪動,劇痛之下,
一幕幕血色畫面炸裂開來。陰冷潮濕的廢棄倉庫,她被反綁雙手,
腹部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趙偉摟著她的“閨蜜”李娜,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臉上滿是嫌惡?!傲滞硐?,你媽的手術(shù)費我們拿去買新房了。還有你家那套老宅子,
拆遷款到手,我們就徹底沒關(guān)系了。”“你肚子里的野種?呵,正好,省得我動手。
”李娜嬌笑著,將一張B超單甩在她臉上:“晚夏,對不起啊,我懷了阿偉的孩子。
你這種不下蛋的雞,就該被扔掉?!弊詈?,是冰冷的樓梯,
一只穿著高跟鞋的腳狠狠踹在她背上。天旋地轉(zhuǎn),腹中劇痛,
溫熱的血浸透了衣衫……“晚夏?晚夏!”趙偉的聲音將她從地獄般的記憶中拽回。
林晚夏猛地睜開眼,瞳孔劇烈收縮。眼前的場景沒有變,依舊是1995年,
市里最好的國營大酒店,她和趙偉的婚禮現(xiàn)場。她……重生了。重生在了這場噩夢的開端。
她的視線越過趙偉的肩膀,掃過臺下數(shù)百名賓客。親戚們艷羨的目光,同事們祝福的笑臉,
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樣。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角落里的一桌。
那里坐著幾個身穿軍裝的男人,身姿筆挺,氣場肅殺,與整個婚禮的喜慶氛圍格格不入。
為首的那個男人,肩章上的兩杠三星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他面容冷峻,下頜線繃得像刀鋒,
一雙深邃的眼眸正平靜地注視著臺上,仿佛一個局外人。顧錚。林晚夏的心臟狠狠一抽。
前世,她慘死后,是這個男人替她收了尸,將她的骨灰送回了病重的母親手里。
他是趙偉拐了十八道彎的遠房親戚,據(jù)說是在部隊里當大官的,趙家請他來,
不過是為了撐場面。前世的她,從未正眼看過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伤?/p>
卻是她黑暗人生中,唯一一抹不求回報的微光?!拔以敢狻比齻€字就在嘴邊,
司儀正期待地看著她。趙偉也有些不耐煩了,壓低聲音催促:“晚夏,快說啊,大家等著呢。
”林晚夏看著他,前世所有的恨意與痛苦在胸腔里翻涌,幾乎要將她吞噬。她忽然笑了。
在全場賓客的注視下,她抬手,一把推開身前的趙偉。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趙偉猝不及防,踉蹌著后退兩步,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巴硐?,你干什么?
”臺下一片嘩然。司儀的話筒僵在半空。“瘋了!你這個死丫頭瘋了!
”一道尖利的女聲響起,趙偉的母親張翠芬已經(jīng)從主桌沖了上來,
指著林晚夏的鼻子就要開罵。林晚夏看都沒看她一眼,從司儀手中奪過麥克風,
另一只手抄起桌上的婚約書。“刺啦——”清脆的撕裂聲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大廳,
瞬間壓過了所有的議論。紅色的婚約書被她撕成兩半,然后是四半,
八半……紙屑如紅色的蝴蝶,紛紛揚揚地落下。“這個婚,我不結(jié)了。”她的聲音不大,
卻通過音響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冰冷,決絕。全場死寂。趙偉的臉由白轉(zhuǎn)青,
再由青轉(zhuǎn)紫,他沖上來,壓著嗓子怒吼:“林晚夏,你把話說清楚!今天是我趙家娶媳婦,
你敢耍我?”“耍你?”林晚夏冷笑一聲,舉著麥克風,目光直視著他,一字一句,
擲地有聲,“趙偉,我倒想問問你,上個月我給你買新房的三千塊錢,
是不是轉(zhuǎn)手就給我的好閨蜜,伴娘李娜,買了一條金項鏈?”她的目光如利劍,射向伴娘席。
李娜穿著粉色的伴娘裙,此刻臉色慘白如紙,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臺下賓客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李娜身上。趙偉的呼吸一滯。
林晚夏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聲音陡然拔高:還有,半年前我媽突發(fā)闌尾炎住院,
急需五千塊手術(shù)費,你告訴我你一分錢都拿不出來。“可我怎么聽說,
就在我媽還躺在醫(yī)院等錢交費的時候,你轉(zhuǎn)頭就花了六千塊,
給自己換了最新款的漢顯傳呼機,還買了件進口皮夾克?”“你三天兩頭催我,
把我家老房子的房產(chǎn)證過戶到你名下,美其名曰是給我們未來的家做保障。趙偉,
你敢當著大家的面說,你不是從你在規(guī)劃局上班的表哥那里打聽到,我家那片老城區(qū),
明年就要拆遷了嗎?”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炸雷,在婚禮大廳里轟然炸響。
賓客們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疑惑,再到鄙夷。那些原本投向林晚夏的指責目光,
此刻全都變成了射向趙偉一家的利箭?!昂f!你血口噴人!”趙偉被揭穿了所有不堪,
惱羞成怒,徹底撕下了偽裝。他面目猙獰,揚起手掌,
一個巴掌就朝林晚夏的臉上狠狠扇了過來!“啊!”臺下有人發(fā)出驚呼。林晚夏閉上眼,
身體因為本能而顫抖。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
如鐵鉗般攥住了趙偉的手腕,讓他再也無法前進分毫。林晚夏睜開眼。
顧錚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她身側(cè),軍裝筆挺,身形如山。他只用一只手,
就將身高體壯的趙偉制得動彈不得?!盎槎Y現(xiàn)場,對女人動手?”顧錚的聲音低沉,
不帶一絲溫度,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你的家教,就是這樣的?”趙偉手腕劇痛,
額頭冷汗直冒,掙扎著喊道:“這是我的家事,你……你放開我!”顧錚的眼神冷了下去,
手上的力道猛然加重?!斑菄}?!币宦曒p微的骨節(jié)錯位聲響起?!鞍 ?/p>
”趙偉發(fā)出一聲慘叫,整個人像一灘爛泥般癱軟下去。顧錚松開手,
仿佛碰了什么臟東西一樣,甩了甩。趙偉抱著自己脫臼的手腕,疼得在地上打滾。
張翠芬見兒子被打,瘋了一樣撲上來:“顧錚?!你、你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打阿偉!
”顧錚甚至沒看她,只是微微皺了下眉。他身后的幾名軍人立刻上前一步,
如同一堵人墻般隔開了張翠芬,眼神銳利,周身散發(fā)著不容侵犯的肅殺之氣。
其中一人沉聲道:“請您保持距離,不要干擾首長?!薄笆住组L?
” 張翠芬被這陣勢嚇得后退了半步,對方雖然沒動手,
但那訓練有素的壓迫感讓她瞬間膽寒。她這才清晰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僅是親戚,
更是一位她絕對惹不起的大人物。她囂張的氣焰瞬間熄滅了一半。整個大廳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懾住了。顧錚的目光,落在了林晚夏身上。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絲探究。林晚夏的心跳得飛快。就是現(xiàn)在。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是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深吸一口氣,迎著顧錚的目光,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全場的焦點,都匯聚在這對看起來毫不相干的男女身上。她仰起頭,
看著這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看著他堅毅的輪廓和深邃的眼眸。她的聲音不大,
卻無比清晰,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斑@位首長同志?!彼D了頓,一字一句地問道:“你,
缺一個妻子嗎?”轟!人群炸開了鍋。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新娘,
在自己的婚禮上,悔婚、揭發(fā)前未婚夫,然后……當眾向一個陌生的軍官求婚?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荒唐事!“林晚夏!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地上的趙偉掙扎著爬起來,
氣急敗壞地吼道。顧錚沒有理會他。他的目光,始終鎖在林晚夏的臉上。
他看到了她眼底深處的絕望、不甘,以及那熊熊燃燒的,名為“求生”的火焰。這個女人,
很有趣。他沉默了片刻,薄唇微啟,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大廳里響起:“你叫什么名字?
”“林晚夏?!薄皯艨诒編Я藛??”“帶了,就在我的包里?!睘榱祟I(lǐng)證,她今天隨身帶著。
顧錚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他點了點頭,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昂茫胰⒛?。
”說完,他從軍裝上衣的內(nèi)袋里,取出了一個紅色的證件。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將證件打開。
燙金的國徽,威嚴的鋼印,以及照片旁那清晰的職務(wù)——中國人民解放軍,北城軍區(qū),
獨立團團長,顧錚。團長!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劈在趙偉和張翠芬的頭頂。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團長?這是什么概念?這是坐著火箭往上升的明日之星!前途不可限量!
趙偉的臉瞬間血色盡失,張翠芬更是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他們……他們剛才得罪了這樣一尊大佛?林晚夏的心,在這一刻終于落回了實處。她賭對了。
顧錚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他收好軍官證,對身后的一名戰(zhàn)友道:“小劉,清場?!薄笆?,
團長!”幾名軍人立刻行動起來,他們不需要任何粗暴的動作,只是往那里一站,
就形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人墻,將所有的混亂與喧囂隔絕在外。顧錚自然地牽起林晚夏的手。
她的手冰涼,還在微微顫抖。他的手掌卻寬大、干燥、溫暖,帶著一股讓人心安的力量。
“走吧?!彼?,穿過目瞪口呆的人群,離開了這個讓她受盡屈辱的地方。身后,
是趙偉一家絕望的嘶吼和賓客們此起彼伏的驚嘆,但這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了。
一輛軍用吉普車停在酒店門口。上車后,顧錚直接對司機道:“去區(qū)民政局?!避噧?nèi),
氣氛有些凝滯,身體的顫抖漸漸平復?!盀槭裁词俏遥俊鳖欏P目視前方,突然開口。
林晚夏沉默了幾秒,她知道,重生這種事太過匪夷所思。
她選擇了一個他或許能夠理解的說法?!拔易隽艘粋€夢?!彼穆曇粲行┥硢?,“一個很長,
很真實的夢。夢里,我的人生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被趙偉一家榨干了所有價值,
最后凄慘地死去。而在夢的最后,是你……幫我處理了后事?!彼痤^,
直視著他的側(cè)臉:“我不知道為什么會做那樣的夢,但我知道,我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
在臺上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唯一的選擇。”他轉(zhuǎn)過頭,深邃的目光審視著她。
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蕩,沒有一絲一毫的閃躲。那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氣,讓他有些動容。
車子在民政局門口停下。顧錚沒有立刻下車。他看著她,沉聲開口,
語氣是軍人特有的鄭重與承諾?!傲滞硐模也还苣阕龅氖鞘裁磯?。從今天起,
你是我顧錚的妻子,是國家法律承認的軍嫂。有我在,就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半小時后。兩本嶄新的紅色結(jié)婚證,被遞到了他們手中。照片上,她面色蒼白,
眼神卻異常明亮。他面容冷峻,目光堅定。司機直接駛?cè)肓私鋫渖瓏赖能妳^(qū)大院。
他的宿舍是一套簡單的兩居室,打掃得一塵不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肥皂味,
所有物品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充滿了軍人的氣息。林晚夏還穿著那身單薄的婚紗,
站在客廳中央,有些手足無措。顧錚脫下自己的軍裝外套,披在她肩上。外套很寬大,
帶著他溫熱的體溫和剛毅的氣息,瞬間驅(qū)散了她身上的寒意?!澳阆茸?,我去給你下碗面。
”他丟下這句話,便轉(zhuǎn)身走進了廚房。林晚夏坐在硬邦邦的木質(zhì)沙發(fā)上,
手指緊緊攥著那件軍裝外套。她看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高大的背影在廚房里忙碌,
聽著鍋碗瓢盆輕微的碰撞聲,聞著空氣中漸漸飄散開來的食物香氣。眼眶,毫無預兆地濕了。
兩世為人,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保護的滋味。這個男人,這個家,
以及即將展開的全新人生,一切都還是未知數(shù)。但她知道,從她撕碎那份婚約,
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已經(jīng)被徹底改寫了。廚房里傳來“刺啦”一聲,
是雞蛋落入熱油的聲音,香氣瞬間鉆入鼻腔。林晚夏坐在沙發(fā)上,
身體的緊繃感才緩緩松懈下來。她打量著這個家,水泥地面掃得干干凈凈,
桌椅板凳都是部隊統(tǒng)一發(fā)的制式家具,邊角磨得有些發(fā)白。墻上掛著一張軍事地圖,
旁邊是一排鮮紅的獎狀。整個空間,都透著一股屬于顧錚的,冷硬、利落、不容侵犯的氣息。
很快,顧錚端著一個搪瓷大碗從廚房出來,穩(wěn)穩(wěn)地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金黃的荷包蛋臥在勁道的面條上,撒著幾點翠綠的蔥花,湯色清亮。
“趁熱吃?!鳖欏P的聲音低沉,沒有多余的話。他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她對面,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茶幾。林晚夏拿起筷子,夾起一撮面條送入口中。面條煮得恰到好處,
帶著堿水面特有的彈韌,溫熱的湯順著食道滑下,驅(qū)散了她四肢百骸的最后一絲寒意。
她吃得很快,卻不狼狽。前世餓了太久,對食物的渴望已經(jīng)刻進了骨子里。
顧錚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無聲的審視。他看到她眼角還泛著紅,
握著筷子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這個女人,像一株被暴雨摧殘過,
卻依舊拼命挺直腰桿的野草。一碗面見底,林晚夏連湯都喝得干干凈凈。她放下碗,
抬頭對上顧錚的視線,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霸∈以谀沁叀!鳖欏P指了指左手邊的門,
“柜子里有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彼脑捪袷敲?,卻又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體貼。
林晚夏點頭,起身走進浴室。擰開水龍頭,溫熱的水流沖刷在身上,
她才感覺自己真正活了過來?;槎Y上的屈辱、前世的血腥,仿佛都被這股水流沖走。
她洗了很久,直到皮膚被沖得微微發(fā)紅。走出浴室時,客廳的燈光調(diào)暗了些。
顧錚坐在沙發(fā)上,膝上攤開一份文件,似乎在看。聽到動靜,他抬起頭。
林晚夏身上還穿著那件單薄的婚紗,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臉頰上,顯得有些狼狽。
顧錚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放下文件,起身走到臥室,再出來時,
手上多了一條厚實的軍綠色毛毯。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
帶著一股強大的壓迫感。林晚夏身體下意識一僵。顧錚沒有說話,只是將毛毯展開,
動作有些笨拙地裹在她身上,將她整個人都包了起來?!耙估餂觥!彼院喴赓W地解釋,
聲音比剛才更低沉了幾分。林晚夏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她仰頭看著他,
男人的下頜線緊繃,眼神里沒有趙偉那種虛偽的溫柔和算計,
只有一種軍人式的、直接的關(guān)心。她知道,這個男人值得信任。與此同時,
國營大酒店的大廳里,一片狼藉?!百r錢!你們酒店必須賠錢!”張翠芬一屁股坐在地上,
拍著大腿撒潑,聲音尖利得能劃破玻璃,“我兒子被人打了,婚宴也搞砸了,
你們酒店安保是干什么吃的?我不管,今天不賠我一萬塊,我就不走了!
”趙偉抱著脫臼的手腕,臉色鐵青地站在一旁,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椅子?!敖?jīng)理呢!
把你們經(jīng)理叫出來!”酒店經(jīng)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筆挺的西裝,
此刻臉色冷得像冰。他身后站著兩名高大的保安,手里拿著橡膠棍?!摆w先生,張女士。
”經(jīng)理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第一,打人者是你們的賓客,與酒店無關(guān)。第二,
是你方先在婚禮上發(fā)生激烈沖突,導致宴會無法進行。按照規(guī)定,你們預付的定金不予退還,
并且需要賠償我方場地占用和食材損耗的費用,共計一千二百元?!薄笆裁??
”趙偉的眼睛瞬間瞪圓了,“你還敢找我要錢?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經(jīng)理推了推金絲眼鏡,
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輕輕放在桌上,語氣轉(zhuǎn)冷:“你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們騷擾甚至試圖攻擊的,是一位現(xiàn)役軍官。顧團長臨走前交代,這件事,必須按規(guī)矩辦。
”經(jīng)理不再廢話,對保安示意了一下?!皟晌唬埌?。如果拒不支付賠償,
我們法務(wù)部明天會把賬單和律師函送到你們單位?!薄澳銈兏?!”趙偉還想掙扎。
兩名保安已經(jīng)上前,一人一邊,像拎小雞一樣架住了他的胳膊。“你們放開我兒子!
”張翠芬尖叫著撲上來,卻被另一個保安攔住。母子二人,
就在大廳里剩下賓客們鄙夷和看好戲的目光中,被毫不留情地“請”出了酒店大門,
像兩條喪家之犬。夜風一吹,趙偉疼得齜牙咧嘴,心里的恨意卻像野火一樣瘋長。
他掏出傳呼機,上面有一條新消息,是李娜發(fā)來的。他走到街角的公用電話亭,回了過去。
電話剛一接通,李娜尖酸刻薄又充滿怨毒的聲音就劈頭蓋臉地傳了過來:“氣死我了!阿偉,
我今天這口惡氣怎么也咽不下去!林晚夏那個可惡的家伙!還有那個當兵的,居然敢攔住你!
”“別提了!”趙偉被她勾起了火氣,咬牙切齒地附和,“誰能想到那個姓顧的,
居然是個團長!林晚夏這個家伙,真是走了狗屎運,攀上這種高枝!”“團長又怎么樣?
”李娜的聲音里充滿了嫉妒和不甘,“她林晚夏以為這樣就能一步登天了?做夢!
她不是在紡織廠上班嗎?那里人多嘴雜,最是見不得這種丑事。
”趙偉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明天,我就讓全廠的人都知道,
她林晚夏是個水性楊花的人,早就跟野男人勾搭上了,婚禮上還倒打一耙,
把臟水潑到你身上!”李娜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毒蛇吐信,“我要讓她在單位里抬不起頭,
走到哪兒都被人戳脊梁骨!看那個當兵的,還要不要她!”趙偉的呼吸急促起來,
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對!就這么辦!讓她身敗名裂!”兩人又密謀了一陣細節(jié),
才掛斷電話。趙偉握著電話聽筒,眼神陰狠。林晚夏,你給我等著!軍區(qū)大院的宿舍里,
一片靜謐?!岸b忊彙贝潭碾娫掆徛曂蝗豁懫?,劃破了這份寧靜。林晚夏身體一顫,
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這個時間,會是誰?顧錚起身,接起電話,
只聽了兩秒,便像是早有預料般,直接把話筒遞給了她?!罢夷愕?,你母親。”母親?
林晚夏的心猛地揪緊,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她接過電話,聲音有些發(fā)緊:“媽?
”“晚夏……我的女兒啊……”電話那頭,母親劉淑芬的聲音帶著哭腔,壓抑而無助,
“你……你跟媽說實話,到底出什么事了?剛才趙偉他媽跑到咱們家樓下,見人就說,
說你在婚禮上跟野男人跑了,說你不要臉,不知廉恥……”“街坊鄰居都在樓下指指點點,
唾沫星子都快把咱們家淹了!晚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幸虧你晚上來了電話,
媽這心里才稍微有點底,不然媽真要急瘋了!”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
狠狠扎在林晚夏的心上。又是這樣。和前世一模一樣的手段,顛倒黑白,惡人先告狀,
用輿論的壓力把她逼上絕路。前世的她,就是這樣一步步被他們毀掉的。“媽,
你別聽她胡說。林晚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沉穩(wěn)有力,“事情不是她說的那樣。
我和趙偉的婚事,是我主動取消的。我現(xiàn)在很好,也很安全,你別擔心。
我不是在電話里都跟您說了嗎?她簡單地再次解釋了幾句,安撫好母親激動的情緒。
掛斷電話,客廳里恢復了寂靜。剛才因那碗熱面而升起的暖意,此刻已經(jīng)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肅殺。她坐在沙發(fā)上,裹著毛毯,目光沉靜地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
趙偉,李娜。這一世,我不會再給你們?nèi)魏蝹ξ液臀壹胰说臋C會。她站起身,走到書桌前,
拉開抽屜,從里面找到了一沓信紙和一支鋼筆。她坐下,擰開筆帽,
在信紙上飛快地寫下一行行字?!钅龋徔棌S倉庫管理員,利用職務(wù)之便,
倒賣殘次布料,時間,去年八月、十一月,今年三月。經(jīng)手人,城西布料市場,
外號“黑皮”?!w偉,紅星機械廠采購科科員,利用采購零件的機會,吃拿卡要,
收受供應(yīng)商回扣。最大一筆,來自南方機械廠業(yè)務(wù)員,金額三千,時間,今年四月。這些,
都是前世她死后,他們東窗事發(fā)時,她從別人的議論中聽來的罪證。當時只覺得諷刺,如今,
卻成了她手中最鋒利的武器。她寫得很快,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她的眼神專注而銳利,再也不是前世那個懦弱可欺的林晚夏。顧錚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后。
他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燈光下,她纖瘦的背影挺得筆直,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劍。
他看到了她紙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字眼。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要復雜得多,也堅韌得多。
林晚夏寫完最后一個字,放下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她一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顧錚就站在身后,
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想把信紙收起來?!坝龅铰闊┝耍俊鳖欏P的聲音低沉,
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林晚夏抬起頭,對上他深邃如夜的眼眸。那雙眼睛里沒有探究,
沒有質(zhì)疑,只有一片平靜的深海。她猶豫了片刻。把這些交給他,以他的能力,
解決趙偉和李娜,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伤幌?。前世的債,她要親手來討。
她要讓那對狗男女,親身體會她曾經(jīng)歷過的一切!她搖了搖頭,將信紙整齊地疊好,
放進自己的包里?!安皇锹闊?。”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是我自己的事,
我能處理好。”顧錚凝視著她,沒有追問。他只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