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真的要告你的夫人嗎？性質(zhì)極其惡劣，如果證據(jù)確鑿，至少要判三十年。
”電話那頭，是我合作了十年的金牌律師，張衡。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疑和震驚。我沉默了片刻，指尖的香煙燃盡，燙到了皮膚。
那一點刺痛讓我瞬間清醒。我將煙頭按熄在煙灰缸里，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只有一個字：“告?！彪娫捘沁厪氐装察o了，似乎在消化這個決定。過了十幾秒，
張衡才用一種全然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好的，文先生。
您需要將所有訴訟材料的原件和備份寄給我，我方將在三個工作日內(nèi)完成審核。
大概半個月之后，法院的傳票和律師函會同時寄給您的妻子，柳如煙?！薄奥闊┝恕?/p>
”掛斷電話，我靠在總裁辦公室寬大的真皮座椅里，閉上眼，腦子里一片空白，
又似乎裝滿了過去十年的點點滴滴。十年，三千六百多個日夜。我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拼到現(xiàn)在身家百億，創(chuàng)立了國內(nèi)領先的科技公司“啟明星”。而柳如煙，
這個從我一無所有時就陪在我身邊的女人，我的妻子，即將被我親手送進監(jiān)獄。聽起來，
我是個何等涼薄狠心的男人?？伤麄儾恢?，我的心，早就在發(fā)現(xiàn)真相的那一刻，
被她凌遲處死，挫骨揚灰了?！昂V篤篤。”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我的私人秘書林薇推門進來，
腳步很輕，雙手恭敬地捧上一個包裝精致的深藍色禮盒?！拔目?，
這是夫人剛剛派人送來的禮物?！蔽冶犻_眼，目光落在那個禮盒上。盒子上系著銀色的緞帶，
打著漂亮的蝴蝶結。那是我親手教給柳如煙的系法，她說這樣就像一對翅膀，
能帶著我們的愛飛得更高。多么諷刺。“她說是什么了嗎？”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林薇低著頭，恭敬地回答：“夫人說，是送給您明天結婚十周年紀念日的驚喜。還說，
她今晚親自下廚，在家等您。”驚喜？是啊，我也給她準備了一個天大的“驚喜”。
我擺了擺手：“放下吧，你出去?！绷洲睂⒍Y盒輕輕放在我的辦公桌上，
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并體貼地為我關上了門。整個辦公室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看著那個禮盒，久久未動。我仿佛能想象到柳如煙送出這份禮物時的模樣，
她一定會帶著那種溫柔似水的笑容，眼神里充滿了對我十年如一日的愛戀。她總是那么完美，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在外面是人人稱羨的文太太，在家是體貼入微的好妻子。所有人都說，
文嘉禾能娶到柳如煙，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我也曾經(jīng)，對此深信不疑。我伸出手，
緩緩拉開絲帶，打開了禮盒。里面躺著的，是一條手工編織的羊絨圍巾，
是她最擅長的元寶針法，針腳細密，平整又柔軟。她知道，我一到冬天就畏寒。
我們剛在一起的那個冬天，她就用省下來的飯錢，給我織了第一條圍巾。圍巾旁邊，
還有一張卡片，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跡?！凹魏?，十年一瞬，愛意永存。愿未來的每一個十年，
我們都像現(xiàn)在這樣，緊緊相依?！獝勰愕娜鐭煛！睈畚遥课夷闷鹉菞l圍巾，觸感溫暖。
可我的心，卻像是被置入了北極的冰窟，寸寸凍結，然后碎裂成粉。我抓起圍巾，
狠狠地扔進了垃圾桶。然后，我拉開辦公桌最下層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加密的U盤。
這里面，裝著她和另一個男人——我的商業(yè)死對頭，陸哲，在床上翻云覆雨的視頻，
裝著他們?nèi)绾蚊苤\，要通過一份偽造的股權轉讓協(xié)議，將我一手創(chuàng)辦的“啟明星”掏空，
變成他們的囊中之物。更裝著，一個足以將她打入萬丈深淵，永世不得翻身的，
關于她真實身份的秘密。我把U盤插進電腦。屏幕上，柳如煙那張我吻了無數(shù)次的臉，
正對著鏡頭巧笑嫣然?！瓣懤?，你說文嘉禾那個傻子，他明天看到我送的圍巾，
會不會感動得流淚啊？”陸哲赤裸著上身，從背后擁住她，聲音帶著一絲戲謔：“他當然會。
他那么愛你，把你當成純潔無瑕的白月光。他怎么會想到，他的白月光，
每晚都在我身下綻放呢？”柳如煙笑得花枝亂顫，轉過身，勾住陸哲的脖子。“別急嘛，
等我明天拿到他在新的股權激勵協(xié)議上的簽字，整個‘啟明星’就都是我們的了。到時候，
我天天在你身下綻放，好不好？”“寶貝，
你真是我的福星……”后面的對話越來越污穢不堪。我面無表情地關掉視頻，將U盤拔出，
和一沓厚厚的文件一起，放進了一個文件袋里。這些，就是我即將寄給張衡律師的訴訟材料。
今晚，這場持續(xù)了十年的戲，該落幕了。晚上八點，我準時回到了那棟位于云山頂?shù)膭e墅。
這里是我和柳如煙的家。一進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柳如煙穿著一身居家的米色長裙，
腰間系著圍裙，正端著最后一碗湯從廚房里走出來?？吹轿遥⒖叹`放出溫柔的笑容，
像一朵盛開的白玉蘭?！袄瞎?，你回來啦！快去洗手，就等你了?！彼哌^來，
自然地想幫我脫下西裝外套，就像過去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樣。我卻不動聲色地側身避開了。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又被笑容掩蓋：“怎么了？
今天在公司累著了？”“還好?！蔽业貞艘宦?，自己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
“我先去洗個手?！蔽夷芨杏X到，她的目光一直緊緊地跟隨著我。她在觀察我，試探我。
我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沖刷著我的手背。鏡子里，
映出一張英俊卻毫無血色的臉。我的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冰原。文嘉禾，穩(wěn)住。你要做的，
不是一個歇斯底里的丈夫，而是一個冷靜的、送她上路的劊子手。我整理好情緒，
走出洗手間，柳如煙已經(jīng)為我盛好了湯，放在我的位置上。餐桌上擺著四菜一湯，
都是我愛吃的。糖醋里脊、清蒸鱸魚、麻婆豆腐……她記得我所有的口味，
甚至連我吃蔥花只吃蔥白不吃蔥葉的習慣都一清二楚。她做得很好，好得滴水不漏。
“嘗嘗這個鱸魚，今天買的特別新鮮。”她殷勤地給我夾了一筷子魚肉，
剔掉了里面細小的刺?！岸Y物收到了嗎？喜歡嗎？”她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
眼睛里卻閃爍著期待的光芒。我點點頭，聲音平靜：“收到了，有心了。”聽到我的回答，
她似乎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真切了幾分：“你喜歡就好。
那條圍巾我織了快一個月呢，就想給你個驚喜。”一個月？U盤里的視頻，
最早的一個是一年半以前。也就是說，在這一年半里，
她一邊在我面前扮演著深情款款的妻子，一邊在另一個男人的床上婉轉承歡，
密謀著如何將我置于死地。她織圍巾的每一個日夜，心里想的，
恐怕都是如何更快地將我推進深淵吧。我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卻被我強行壓了下去。
我若無其事地吃著飯，偶爾附和她幾句，聊一些公司里的趣事。飯吃到一半，
她終于圖窮匕見。“對了，嘉禾，”她放下筷子，從身旁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到我面前，
“這是公司新的股權激勵方案，張律師那邊已經(jīng)審核通過了，你看看，
沒問題的話就簽個字吧。明天就是我們十周年紀念日了，
也算是給跟著我們打拼的老員工們一份禮物。”我接過文件，垂下眼簾，
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譏誚。好一招“借花獻佛”。這份所謂的“股權激勵方案”，
實則是一份精心設計的陷阱。表面上看，是分配給核心員工的期權，
但其中夾雜著幾條隱蔽的條款，一旦我簽了字，就等同于將我個人持有的51%的股份，
以一個極低的價格“質(zhì)押”給了她控股的一家皮包公司。只要協(xié)議生效，
她隨時可以宣布我“違約”，從而合法地將“啟明星”據(jù)為己有。到那時，我文嘉禾，
將凈身出戶，一無所有。她看著我翻閱文件，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霸趺戳?？
是文件有什么問題嗎？”我合上文件，把它推到一邊，然后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她?！叭鐭?，
”我緩緩開口，“在簽字之前，我想先給你看樣東西?！绷鐭熴读艘幌?，
勉強笑道：“什么東西？這么神秘?！蔽夷贸鍪謾C，點開了一個視頻文件，
然后把手機屏幕轉向了她。視頻開始播放。嘈雜的酒店背景音里，她那張美得不可方物的臉，
和陸哲那張令我作嘔的臉，正緊緊貼在一起。他們放浪的喘息和污穢的對話，
清晰地從手機聽筒里傳了出來。“……等我拿到整個‘啟明星’，
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文嘉禾趕出去，讓他變成一條喪家之犬！”“到時候，
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哈哈哈……”視頻不長，只有短短的三分鐘。但這三分鐘，
卻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餐桌上的氣氛，瞬間凝固了。柳如煙臉上的血色，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凈，變得慘白如紙。她瞳孔驟縮，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
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想伸手去搶手機，卻被我快了一步，收了回來?！霸?，
怎么會……這，這是假的！是你合成的！文嘉禾，你為了跟我離婚，
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污蔑我！”她尖叫起來，聲音因為恐懼和心虛而變得異常尖利。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演。我笑了，笑得無比悲涼?！凹俚?？柳如煙，
你覺得我需要用這么低級的手段嗎？”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跟陸哲，第一次是在一年前的‘維也納酒店’，8106號房。從那以后，
你們每周至少幽會兩次，地點包括但不限于‘鉑悅公館’，他名下的私人游艇，
甚至……我們家的客房?！蔽颐空f一句，她的臉色就更白一分?！澳闼⑽业母笨?，
給他買了一塊價值三百萬的百達翡麗。你以公司采購的名義，將五千萬的款項，
轉到了他控制的空殼公司。你利用職務之便，將‘啟星’未來三年的核心技術研發(fā)方案，
泄露給了他……”“夠了！別說了！”她崩潰地捂住耳朵，身體癱軟在椅子上，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她知道，我全都知道了?！凹魏獭彼偷負溥^來，
抱住我的腿，仰起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哭得肝腸寸斷?！拔义e了……我真的錯了！
我是一時糊涂，被陸哲那個混蛋給騙了！是他引誘我的，他說你心里只有工作，
根本不愛我……我太傻了，我真的太傻了！嘉禾，你看在我們十年感情的份上，
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我立刻跟他斷絕關系！”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言辭懇切，仿佛真的只是一時失足的無辜羔羊。換做任何一個男人，
看到自己愛了十年的女人如此卑微地乞求，或許都會心軟?？晌?，不會。
我冷冷地撥開她的手，后退了一步，與她保持距離?！傲鐭煟阌X得事到如今，
說這些還有用嗎？”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像一把鋒利的冰刀，
將她最后的希望也一并斬斷。她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你想怎么樣？”她顫抖著問?！半x婚?！蔽彝鲁鰞蓚€字，“以及，為你做過的事，
付出代價?！薄安?！我不要離婚！”她瘋狂地搖頭，“文嘉禾，你不能這么對我！
我們是夫妻，我們有十年的感情！你忘了我當初是怎么陪你吃苦的嗎？你忘了你創(chuàng)業(yè)失敗，
是我拿出我所有的積蓄支持你的嗎？你忘了你生病的時候，是我三天三夜不合眼地照顧你嗎？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她開始細數(shù)過去的恩情，試圖喚醒我的愧疚和憐憫。這些事，
都是真的。曾經(jīng)，我也以為，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可現(xiàn)在，這些所謂的“恩情”，
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每一個細節(jié)，都充滿了算計。我看著她，
突然覺得很可笑?！傲鐭煟阏f的這些，我都記得?！蔽业淖旖枪雌鹨荒埲痰幕《?，
“但是，你記不記得，十二年前，在桐鄉(xiāng)古鎮(zhèn)，那個叫陳霜的女孩？
”聽到“陳霜”這個名字，柳如煙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
僵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凝固了，驚恐，駭然，難以置信……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最終化為一片死灰。她看著我，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知道，我贏了。這，
才是我給她準備的，真正的“驚喜”。出軌？轉移財產(chǎn)？不，這些都只是開胃小菜。
她犯下的罪，比這些加起來，要重一萬倍。我的話，像一道晴天霹靂，
將柳如煙最后的心理防線徹底擊潰。她癱坐在地上，目光渙散，
里無意識地重復著：“陳霜……你怎么會知道陳霜……不可能……不可能的……”我蹲下身，
與她平視，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帶著足以將她靈魂凍結的寒意?！拔也粌H知道陳霜，
我還知道，你根本不叫柳如煙?！薄澳悖嘘愃?。而真正的柳如煙，我的如煙，
早在十二年前，就被你親手推下了山崖，死在了那場所謂的‘意外’里?！蔽业拿恳粋€字，
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她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沒錯，這才是整個事件的核心。一個打敗了過去十年，
打敗了我整個愛情信仰的，血淋淋的真相。我認識的柳如煙，是我的大學學妹，
也是我的初戀。她溫柔、善良，像一縷清風，吹進了我貧瘠的青春。我們一起在圖書館看書，
一起在操場散步，約定好畢業(yè)后就結婚，一起創(chuàng)造屬于我們的未來。然而，大四那年的暑假，
她回老家桐鄉(xiāng)古鎮(zhèn)，約了她最好的閨蜜——陳霜，一起去爬山。然后，就出事了。
警方給出的結論是，柳如煙在爬山途中，不慎失足墜崖，當場死亡。唯一的目擊者，
就是她的閨蜜，陳霜。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我感覺整個天都塌了。我瘋了一樣趕到桐鄉(xiāng)，
看到的，只有一座冰冷的墓碑，和哭得幾近暈厥的陳霜。陳霜告訴我，她們在山頂拍照，
如煙為了一個好角度，站得太靠邊，腳下一滑就掉了下去。她說，都怪她，沒有拉住如煙。
那段時間，我的世界一片灰暗。是陳霜，一直陪在我身邊，安慰我，鼓勵我。她說，
如煙在天之靈，也一定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她說她長得和如煙有幾分相像，如果我不介意，
她愿意替如煙，照顧我一輩子。我當時悲痛欲絕，精神恍惚，
看著她那張與如煙有六七分相似的臉，竟真的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我的愛人又回來了。
就這樣，在畢業(yè)一年后，我和“柳如煙”——也就是陳霜，結了婚。為了讓我徹底忘記過去，
她提議離開我們上大學的城市，去濱海市發(fā)展。我們白手起家，創(chuàng)立了“啟明星”。
她確實陪我吃了很多苦，也確實在我最艱難的時候給予了我支持。我一直以為，
是上天憐憫我，把如煙以另一種方式送回到了我的身邊。所以我加倍地對她好，
把她寵成了公主，給了她我能給的一切。直到一年半前，公司上市慶功宴的那個晚上。
我喝多了，被司機送回家。半夜，我口渴醒來，卻發(fā)現(xiàn)枕邊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