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在我身后“砰”的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嚴謹之把我放在了沙發(fā)上。
我立刻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想往門口跑，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喬伊，你冷靜點。”他把我按回沙發(fā)上。
雙臂撐在我身體兩側，將我困在他的懷抱和沙發(fā)靠背之間。
這是一個極具侵略性和壓迫感的姿勢。
我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混合著煙草和冷冽空氣的味道。
“冷靜？你讓我怎么冷靜？”我仰頭瞪著他。
胸口因為憤怒和恐懼而劇烈地起伏著，“嚴謹之，你私闖民宅，你這是犯法的！”
“那你報警好了。”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眼神卻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正好，讓警察來評評理，一個男人，想追回自己弄丟了五年的女朋友，算不算犯法。”
“你……”我被他這副無賴的樣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喬伊，我不想跟你吵。”他的聲音軟了下來。
帶著一絲疲憊，“我只是想跟你好好待一會兒，說說話?！?/p>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我把頭扭到一邊，拒絕看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嘆了口氣。
“你還沒吃飯吧？”他問。
我沒理他。
他也不在意，自顧自地站起身，開始打量我的這個小公寓。
我的公寓很小，一室一廳，所有的陳設都一目了然。
客廳連著一個小小的開放式廚房，旁邊是臥室和衛(wèi)生間。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是我畢業(yè)后，靠自己一點點打拼，才擁有的小窩。
每一件家具，每一個擺設，都是我親手挑選的。
這里充滿了我的生活氣息，也充滿了孤獨的氣息。
嚴謹之的目光，在房間里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冰箱上。
冰箱門上，貼著幾張照片。
是我和朋友們的合影，還有一張……是我和林旭的。
那是我們大學畢業(yè)時拍的，照片上的我們，笑得燦爛又青澀。
嚴謹之走到冰箱前，伸出手，指尖輕輕地拂過照片上林旭的臉。
“他就是你那個‘在國外’的老公？”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不是?！蔽依淅涞鼗卮?。
“那是誰？”
“我朋友?！?/p>
“男朋友？”他轉過頭，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
“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我不想跟他解釋。
“嚴謹之，這是我的私事，跟你沒關系?！?/p>
他沒說話，只是收回手，拉開冰箱門。
冰箱里，空空如也。
只有幾瓶礦泉水，一盒過期的牛奶，還有半棵蔫了的生菜。
他皺了皺眉，關上冰箱門，又走到廚房看了看。
灶臺上，干干凈凈，連一點油煙的痕跡都沒有。
鍋碗瓢盆倒是齊全，但看起來，很久沒有用過了。
“你平時，就吃這些？”他轉過身，看著我，語氣里帶著一絲責備。
“我吃什么，關你什么事？”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喬伊，你是在折磨我，還是在折磨你自己？”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沉重。
我愣住了。
“你看看你這個家，哪里像個家？”他一步步地朝我走過來。
“冷冰冰的，一點人氣都沒有。
你再看看你自己，瘦得跟紙片一樣。
喬伊，這五年，你就是這么過來的？”
他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是啊，這五年，我就是這么過來的。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在深夜里抱著自己取暖。
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堅強，很獨立。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午夜夢回時，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有多么可怕。
我以為我已經(jīng)習慣了。
可當嚴謹之就這么赤裸裸地揭開我的偽裝時，我還是潰不成軍。
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我怎么樣，都跟你沒關系！”我哽咽著，像一只被踩到痛處的貓。
豎起了渾身的尖刺，“嚴謹之，你滿意了嗎？
看到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是不是覺得特別有成就感？
你終于把我，變成了你最討厭的那種，怨天尤人的女人！”
“我沒有！”他急切地打斷我，蹲下身，想要握住我的手。
我猛地把手抽了回來。
“我沒有這么想過?！彼粗?，眼睛里充滿了痛苦。
“喬伊，我心疼……我看到你這樣，我心疼得快要死掉了?！?/p>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哭腔。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在我面前，再一次露出脆弱一面的男人，心里的防線，一點點地在瓦解。
“你餓不餓？”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我給你做點吃的吧?！?/p>
說完，他也不等我回答，就站起身，脫下風衣。
隨手搭在沙發(fā)上，然后卷起襯衫的袖子，走進了廚房。
我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他要做飯？
嚴謹之，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嚴家大少爺，竟然要給我做飯？
我一定是瘋了。
他打開冰箱，看著里面僅有的一點食材，皺了皺眉。
然后，他拿出手機，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
“喂，幫我送點東西過來，要新鮮的食材……對，地址是……”他報上了我家的地址。
掛了電話，他轉過身，看到我正呆呆地看著他。
他朝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討好和溫柔。
“等一會兒，很快就好?！?/p>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曾幾何時，我也幻想過這樣的場景。
在一個溫暖的午后，或者一個寧靜的夜晚，他為我洗手作羹湯。
我們就像最普通的夫妻一樣，分享著一頓簡單的晚餐。
可這個幻想，隨著他的離開，早就被我埋葬在了記憶的深處。
沒想到，五年后，竟然以這樣一種方式，猝不及不及防地實現(xiàn)了。
我看著他在小小的廚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五味雜陳。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是該把他趕出去，還是……就這么默許他的存在？
沒過多久，門鈴響了。
嚴謹之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著外賣服的小哥，手里提著大包小包的食材。
嚴謹之接過東西，道了聲謝，關上了門。
他把食材拿到廚房，開始熟練地清洗，切菜。
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生疏，但卻很認真。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很好看。
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
這樣一雙手，用來彈鋼琴，或者簽上億的合同，都毫不違和。
可現(xiàn)在，這雙手，卻在為我處理著最平凡的食材。
我的鼻子，突然有點酸。
“要幫忙嗎？”我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他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笑了。
“不用，你坐著等吃就行。”
他的笑容，像陽光一樣，驅散了我心里的陰霾。
我突然覺得，或許，林旭說得不對。
一個人，是真的可以改變的。
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變成一個會洗手作羹湯的普通男人。
我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忙碌的背影，竟然有了一絲久違的安心。
廚房里，很快就傳來了飯菜的香味。
是西紅柿炒雞蛋的味道。
我最喜歡吃的一道菜。
他還記得。
我的眼眶，又濕了。
很快，三菜一湯就端上了桌。
西紅柿炒雞蛋，可樂雞翅，清炒西蘭花，還有一個紫菜蛋花湯。
都是我愛吃的。
“過來吃飯?！彼艺辛苏惺?。
我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他給我盛了一碗米飯，遞給我。
“嘗嘗看，好久沒做了，不知道手藝退步了沒有?！彼行┚o張地看著我。
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西紅柿炒雞蛋，放進嘴里。
酸酸甜甜的，是我熟悉的味道。
“怎么樣？”他期待地問。
“還行?！蔽易焐险f著，卻忍不住又夾了一筷子。
他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笑了。
那笑容里，充滿了滿足和寵溺。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彼o我夾了一塊雞翅。
我沒說話，低著頭，一口一口地吃著飯。
這頓飯，我吃得很慢，也很安靜。
心里卻翻江倒海。
嚴謹之，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我……會讓我動搖。
吃完飯，他主動收拾了碗筷，拿到廚房去洗。
我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圍著我那條粉色的、帶著小熊圖案的圍裙，在水槽前認真洗碗的樣子，感覺像在做夢。
這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嚴謹之嗎？
“嚴謹之。”我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嗯？”他回過頭，手上還沾著泡沫。
“你……”我看著他，鼓起勇氣問，“你為什么……要學做飯？”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因為你說過，你喜歡會做飯的男人?！?/p>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戳了一下。
我說過嗎？
好像……是說過。
在大二那年，我們一起看一部韓劇，劇里的男主角是個廚師，每天給女主角做各種好吃的。
我當時抱著抱枕，一臉羨慕地說：“以后要是我老公也這么會做飯就好了?！?/p>
當時，嚴謹之是怎么回答的？
他好像是嗤笑了一聲，說：“喬伊，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想吃什么，出去吃不就行了，干嘛非要自己做？”
我當時還跟他生了好久的氣。
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
而且，他還……為了我，去學了做飯。
“你什么時候學的？”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出國以后?！彼f，“一個人在國外，總不能天天下館子。
就自己學著做了。想著，等你以后吃到了，應該會開心?！?/p>
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
他看到我哭，頓時慌了手腳。
他擦干手，走到我面前，笨拙地替我擦眼淚。
“怎么又哭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我搖了搖頭，撲進他懷里，緊緊地抱住他的腰。
“嚴謹之，你這個……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