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鄰居給我了一塊肉,他說是鴕鳥肉,是嗎?他究竟是誰?他不是我的鄰居,他是誰?我,
我是誰?(1)那塊鴕鳥肉是隔壁新搬來的老陳送的。用個普通的白色保鮮盒裝著,
上面潦草地貼著張便利貼:“嘗嘗鮮,自家養(yǎng)的?!弊舟E歪扭,像喝醉了寫的。
老陳就住我對門,搬來才一周,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他總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工裝,
藍色的,袖口磨出了毛邊?!爸x謝啊,陳師傅?!蔽医舆^盒子時,
能感覺到里面的東西冰涼梆硬。“客氣?!彼曇羯硢。裆凹埬ミ^木頭,
說完就縮回了他的防盜門后,“砰”一聲輕響,樓道里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還有手里這塊來歷不明的“鴕鳥肉”。我老婆出差了,家里就我一個。晚上懶得做飯,
看著冰箱里這塊肉,想著老陳那木訥的臉,應該不至于害人吧?
也許真是鄉(xiāng)下親戚弄來的稀罕物。鬼使神差地,我把它解凍了。肉的顏色很怪。
不是牛肉的深紅,也不是豬肉的粉白,是一種暗沉沉的的褐紅,表面覆蓋著一層油脂,
紋理極其細膩,幾乎看不出肌肉纖維的走向,倒像……某種過于均勻的線。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在解凍過程中慢慢散發(fā)出來。我皺了皺眉,用刀切下一小塊,
打算先焯水去味。冷水下鍋,水剛滾開,一股更濃烈的甜腥味猛地蒸騰起來,
像打開了某種不祥的盒子。我胃里一陣翻滾,趕緊關火,把肉撈出來沖洗。那是什么?
我湊近水槽,打開燈。指尖捻起一點,黏糊糊的,像……煮爛的筋膜?或者……某種組織?
心里咯噔一下,一個荒謬又冰冷的念頭毫無預兆地撞進來——這肉,不對勁。
老陳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在昏黃樓道燈光下的樣子,突然變得模糊而遙遠。
我沒敢再碰那塊肉。把它重新塞回保鮮盒,丟進冰箱最底層,
用一堆凍餃子和速凍包子死死壓住。但那甜膩的鐵銹味,
似乎已經(jīng)滲透全屋那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實??傆X得廚房有細微的聲響,像老鼠在啃噬,
又像……有人在極其小心地翻動冰箱。驚醒幾次,冷汗浸濕了背心。第二天是周六。
我頂著黑眼圈去超市采購,想買點別的東西徹底蓋掉冰箱里的味道。拎著大包小包回來,
剛出電梯,就看見老陳佝僂著背,站在他家門口。他腳邊,又放著一個白色的保鮮盒。
和昨天那個一模一樣。我心臟猛地一縮,腳步釘在原地。老陳聽見聲音,緩緩轉(zhuǎn)過頭。
他臉上還是那副木然的表情,眼神空洞地看著我,然后,極其緩慢地,嘴角向上扯了一下。
那不是一個笑容,肌肉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嘴角的弧度帶著一種非人的詭異。
“昨天的……吃完了?”他聲音沙啞得更厲害了,像破風箱在抽氣。我喉嚨發(fā)干,
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僵硬地搖搖頭,手指死死攥緊了購物袋的提手,塑料勒得生疼。
他低頭看了看腳邊的保鮮盒,又抬頭看我,那扯起的嘴角紋絲不動:“不夠鮮?
今天的……更好?!彼麖澫卵瑩炱鹉莻€盒子,一步步朝我走過來。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悄無聲息。他把盒子遞到我面前,很近。
我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濃重的、混合著機油和……另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那盒子冰冷的塑料外殼幾乎要貼上我的胸口?!澳弥??!彼畹?,聲音不高,
卻帶著不容置疑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四肢。
身體似乎脫離了意識控制,右手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緩慢地抬起,接過了那個盒子。
和昨天一樣的觸感。老陳看著我接過盒子,臉上那詭異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點點。
他沒再說話,只是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里面令人窒息的黑暗。然后,他轉(zhuǎn)身,掏出鑰匙,打開門,矮身鉆了進去。“咔噠。
”門鎖落下的聲音在空曠的樓道里異常清晰,像某種終結(jié)的宣告。我僵在原地,
手里捧著那個的盒子,感覺它像一個詛咒。老陳最后那個眼神,讓我渾身發(fā)涼。
這肉……絕對不能要!要了,我感覺會死!我?guī)缀跏翘用愕貨_進自己家,反鎖,
鏈條也掛上。我把那個新盒子也狠狠塞進冰箱最底層,壓在昨天那個上面。
冰箱門關上的瞬間,我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門板滑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不行,得處理掉!連同昨天那塊!我猛地爬起來,拉開冰箱門,
想把那兩個該死的盒子一起拽出來扔掉。可當我扒開那些凍餃子和包子,
手指觸碰到冰冷的保鮮盒時,我的動作僵住了。冰箱最底層……只有一個盒子。
昨天那個白色保鮮盒,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那個我剛剛親手塞進去的、老陳新給的盒子……不見了。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血液仿佛瞬間凝固。我瘋了一樣把冰箱里所有東西都掏出來,速凍食品散落一地。沒有!
真的沒有!那個新盒子,就像憑空蒸發(fā)了一樣!怎么可能?!我明明……明明親手放進去的!
就在幾秒鐘前!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黏膩冰冷。廚房的窗戶關著,門也反鎖著。
它去哪了?!就在這時——“叮咚!”刺耳的門鈴聲驟然響起,劃破了死寂。
我像被電擊一樣彈起來,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腔。誰?!老陳?!他就在門外?!
我慢慢地挪到貓眼前,心臟在喉嚨口瘋狂撞擊。貓眼扭曲的視野里,
樓道聲控燈慘白的光線下,空無一人。沒人?恐懼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像墨汁滴入清水,
迅速彌漫擴散。這感覺比看到人更糟!一股冰冷的麻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我屏住呼吸,
側(cè)耳傾聽。門外一片死寂。只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在耳膜里轟鳴。我鼓起最后的勇氣,
手指顫抖著,金屬摩擦發(fā)出細微的“咔”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門鏈還掛著。
我深吸一口氣,將眼睛再次湊近貓眼。還是空蕩蕩的樓道。慘白的燈光,冰冷的水泥地面。
我稍微松了口氣,也許是誰按錯了?或者……惡作???就在我準備徹底放松警惕的一剎那,
我的視線猛地凝固在貓眼視野的最下方。門縫底下。有什么東西塞了進來。
是一角……白色的塑料。我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是那個保鮮盒!
那個剛剛在冰箱里消失的、老陳新給我的保鮮盒!它被從門縫底下塞了進來!它就在我家里!
就在我腳邊!我死死盯著門縫下那個露出一點的白色盒子,它像一個死亡的通知書。
不能開門!絕對不能開門!我連滾帶爬地沖回客廳,抓起手機,手指哆嗦得幾乎按不準屏幕。
報警!必須報警!不管這肉是什么,不管老陳是什么東西,這太可怕了!
“嘟…嘟…嘟…”電話接通的等待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漫長,
每一聲都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快接!快接??!終于,一個冷靜的男聲響起:“您好,
110報警中心?!薄熬让∮腥艘獨⑽?!我住在……”我語無倫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飛快地報出自己的地址和門牌號,“是我鄰居!他給我送了兩盒肉!那肉……那肉有問題!
他剛才就在門外!他把肉塞進來了!他瘋了!求你們快來!快來啊!
”接線員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先生,請保持冷靜,鎖好門窗,不要開門。
我們立刻派警員過去。您確定對方還在門外嗎?”“我不知道!他剛才還在!
他把東西塞進來……”我一邊說,一邊神經(jīng)質(zhì)地看向玄關方向。貓眼外面一片死寂,
門縫下的白色塑料角依舊刺眼?!昂玫模壬?,警員已經(jīng)在路上,預計十分鐘內(nèi)到達。
請您待在安全的地方,不要掛斷電話……”接線員還在說著什么,但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
因為就在這時,我放在客廳茶幾上的另一個手機——我的私人備用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沒有名字。只有號碼。它……響了。我猛地看向那部手機,誰?
誰會打我這個幾乎沒人知道的備用號?!一個念頭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血液——老陳?
他怎么可能知道這個號碼?!恐懼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接?還是不接?
刺耳的鈴聲持續(xù)不斷地尖叫著,帶著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瘋狂??蛷d慘白的吸頂燈光下,
那跳動的號碼像一只充滿惡意的眼睛。我死死盯著它,渾身僵硬,
連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110的電話還貼在耳邊,接線員的聲音變得模糊而遙遠,
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先生?先生您還在聽嗎?
請保持冷靜……”備用機的鈴聲蓋過了一切。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