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五萬塊買你當(dāng)我女友？瘋了吧！我恨死下雨天了。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
像是要把我骨頭里的最后一點熱氣都敲出來。我剛在酒吧跳完一支高難度的霹靂舞，
酬勞三百，濕透的T恤黏在身上，又冷又癢。一頭沖進(jìn)街舞工作室，暖氣撲面而來，
我剛松了口氣，陳姐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就出現(xiàn)在眼前?！百~單?！彼岩粡埣埮脑谖颐媲?，
言簡意賅。舞蹈大賽報名費(fèi)，兩萬。定制舞服，三萬。加起來，五萬。截止時間，
七十二小時。我的心臟猛地一沉，像是被泡進(jìn)了冰水里。這半年我拼了命地跑商演、做代課，
省吃儉用到幾乎餐餐啃饅頭，也就才攢下三萬。還差兩萬?！瓣惤?，
我……”我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急的。“路子我給你想好了，兩條。
”陳姐打斷我，指了指桌上的紙筆，“要么，打欠條，我借你，利息按道上的規(guī)矩算。
要么……”她頓了頓，眼神里閃過一絲諱莫如深的精光，“接個特殊外快?！蔽乙е溃?/p>
濕漉漉的頭發(fā)還在滴水，水珠順著下巴滑進(jìn)衣領(lǐng)，冰得我一哆嗦。“什么外快？
”陳姐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顧家那個金孫，缺個假女友，用來應(yīng)付他奶奶的催婚。
包干價五萬，簽三個月合約?！蔽迦f？我眼睛都直了。這筆錢不僅能解決我的燃眉之急，
甚至還有富余。我?guī)缀鯖]有猶豫：“干。”第二天，我被陳姐帶到了市博物館的后院。
繞過游人如織的展廳，穿過一條長長的回廊，最終停在一扇掛著“文物修復(fù)室”牌子的門前。
門是虛掩的，陳姐輕輕推開。我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他穿著白大褂，身形清瘦，
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棵沉默的白楊。他戴著一副白手套，正專注地用一把精巧的鑷子，
修補(bǔ)一只碎裂的青瓷瓶。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線條分明的側(cè)臉和一截白皙的脖頸。
整個空間安靜得只剩下窗外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和他手中工具輕微的碰撞聲?！邦櫝幥?，
三十歲，頂級文物修復(fù)師。”陳姐壓低聲音在我耳邊介紹，“沒談過戀愛，有社交恐懼癥，
見人說話不超過三句，他家里都快急瘋了。”話音剛落，
一個拄著拐杖、精神矍鑠的老太太就從里屋走了出來。她看到我，眼睛瞬間就亮了，
幾步上前拉住我的手，力道大得驚人?！鞍眩@丫頭！這眼睛，這鼻子，多精神！
一看就是有福相的！”顧奶奶上下打量我，滿意得不得了，
然后轉(zhuǎn)身對著那個背影軟磨硬泡：“小清啊，你就試試嘛，奶奶又不是要你真結(jié)婚！
先處處看，?。俊蹦莻€叫顧硯清的男人，手里的動作終于停了。他緩緩轉(zhuǎn)過身來。那一瞬間，
我有些晃神。他長得很好看，是那種清冷又干凈的好看，像博物館里隔著玻璃罩的古畫，
帶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感。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不過兩秒，就迅速移開，
但我還是眼尖地捕捉到，他白皙的耳尖，悄悄地泛起了一層薄紅。然后，我聽見他開口，
聲音清清冷冷的，像玉石相擊?！啊梢??！焙灱s地點在一家雅致的茶樓包廂。
白紙黑字的合同擺在面前，條款清晰明了：合約期三個月，我，林驚雀，
需以“戀人”身份出席顧家的一切社交場合，
包括但不限于家庭聚會、親戚飯局、家族祭祖等等，全程負(fù)責(zé)應(yīng)對所有人際交流。而他，
顧硯清，只需配合完成牽手、擁抱、同框拍照等基礎(chǔ)的親密動作，
且被嚴(yán)格規(guī)定：不得主動發(fā)言。這簡直是為我量身定做的角色。我唰唰簽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把筆遞給他。他簽完字，我立刻笑嘻嘻地湊過去，故意壓低聲音，
用曖昧的語氣說：“顧老師，以后我就是你的人啦——五萬塊買的，可勁兒使喚哦！
”他的睫毛顫了顫，垂下眼眸，避開我的視線，聲音輕得像風(fēng)吹動紙頁：“……別靠太近。
”我才不管，反手就掏出手機(jī)，打開了自拍模式：“來來來，金主爸爸，
咱們先發(fā)個朋友圈官宣，把人設(shè)立起來！”他下意識地想往后躲，卻被我一把摟住肩膀，
強(qiáng)行拉進(jìn)鏡頭里?！靶σ粋€嘛！”閃光燈亮起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覺到，
被我摟住的那個肩膀，連帶著他放在桌上的手指，都在微微發(fā)顫。照片里，
我笑得像個明媚的女流氓，而他則是一臉被脅迫的清冷和無辜。絕配。三天后，
我將以顧硯清女友的身份，第一次踏入顧家老宅，參加那場傳說中氣氛極其壓抑的家宴。
而我不知道的是，當(dāng)天夜里，顧硯清在他那本從不對外人展示的修復(fù)日志上，
悄悄寫下了一行小字：她笑得太響，但……不像假的。那場即將到來的家宴，于我而言，
是一場價值五萬塊的硬仗。我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顧家老宅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蛷d里，
一張巨大的紅木圓桌旁已經(jīng)坐滿了人，八道目光齊刷刷地向我射來，像探照燈一樣，
要把我從里到外看個通透?？諝?，在這一刻近乎凝固。
2第2章 飯桌上我替他把全場聊成單口相聲顧硯清手里的筷子抖了一下，
一塊精心剔好的魚肉，直直掉回了盤子里。我心下了然，這是輪到我上場了。
在滿桌長輩探究的目光中，我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jìn)顧硯清碗里，笑得眉眼彎彎，
聲音甜得像浸了蜜?！笆迨?，這事兒不賴他，是我不著急?！蔽翌D了頓，
迎著顧大伯略帶審視的目光，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帶著點小女孩的嬌憨：“我們說好了，
要先過一個‘三個月試婚期’。畢竟婚姻是大事嘛，得互相磨合，看看彼此是不是真的合適，
您說是不是？”這套說辭是我早就準(zhǔn)備好的，既新潮又顯得懂事。果然，顧大伯愣住了，
而一旁的顧奶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哎喲！對對對！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就是講究！試婚期，
這個好，這個好！”一場逼婚危機(jī)，瞬間被我化解成了甜蜜的戀愛日常。我甚至能感覺到，
身邊顧硯清那具僵硬的身體，似乎都悄悄放松了幾分。飯局的氣氛重新熱絡(luò)起來，
直到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再次響起。是顧硯清的表妹，小雅，她今天看我的眼神，
就像是淬了毒的釘子?！氨砀邕@人最討厭吵鬧了，我記得以前有個女生追他，
一天給他發(fā)了三十條微信，結(jié)果表哥二話不說直接拉黑了?！彼曇舨淮螅?/p>
卻足以讓整張桌子的人都聽清。話音落下，空氣再次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落在了我身上。誰都知道，我就是那種能把天聊死，
也能把死人聊活的話癆。我卻沒理會那些探尋的目光，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鞍パ?，
那不是正好說明，我在他心里是特別的嗎？”在小雅錯愕的注視下，我晃了晃手機(jī)，
毫不避諱地點開了和顧硯清的聊天界面：“他現(xiàn)在每天可是要收我五十條信息的，你看，
一條都沒刪。”我將屏幕大大方方地展示給離我最近的顧奶奶看。
上面是我一連串的表情包轟炸和絮絮叨叨的語音條，
內(nèi)容從“今天天氣真好”到“食堂的飯好難吃”，而屏幕的最后，
是我剛發(fā)的“今晚想你了（狗頭）”。最關(guān)鍵的是，在那條信息的下面，
赫然躺著一個來自顧硯清的回復(fù)。一個言簡意賅，卻足以掀起驚濤駭浪的字。“……嗯。
”滿座皆驚。小雅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像吞了一只蒼蠅。顧奶奶卻樂得不行，
又是一拍大腿，指著我大笑道：“我就喜歡這姑娘！敢說敢做，坦坦蕩蕩！
硯清就該找個這樣的！”飯局結(jié)束，我在玄關(guān)換鞋時，
顧硯清忽然從我身后遞過來一把黑色的長柄傘?！啊饷妫赡軙掠??！彼穆曇舻统?，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我心里一動，抬起頭，卻只看到他微微避開的眼神，
和那片迅速蔓延開的、無法掩飾的紅色耳根。我笑著接過傘，故意湊近了些，
壓低聲音：“顧老師，你這反應(yīng)，該不會……有點習(xí)慣我了？”他渾身一僵，沒回答，
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轉(zhuǎn)身就走?？删驮谒磳⒐者M(jìn)走廊的瞬間，腳步卻頓了一下。
一道極低的聲音傳來?！啊院髣e發(fā)太多狗頭?！蔽蚁仁且汇叮S即笑得前仰后合。
我撐開傘，像只快活的鳥兒一樣蹦跳著沖進(jìn)門外微涼的夜色里，在細(xì)密的雨幕中，我回過頭，
沖著廊下那個模糊的身影大聲喊：“顧老師，明天我來接你上班??！”他站在光影的交界處，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好像看到他抬起手，輕輕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耳朵。
和顧硯清的合約關(guān)系，似乎正在朝著一個有趣的方向發(fā)展。直到一周后清明祭祖，
我以準(zhǔn)孫媳婦的身份，第一次踏入顧家莊嚴(yán)肅穆的祠堂。青磚冷瓦，香火繚繞，
我看著顧二叔緩緩翻開一本泛黃的族譜，鄭重地清了清嗓子，
那雙精明的眼睛掃過我和顧硯清，沉聲開口時，我才猛然意識到，事情好像開始失控了。
3第3章 祖宗面前他攥緊了我的手「凡顧氏婚配者，
祭祖須共執(zhí)香、同誦誓、十指相扣以示同心?！诡櫠宓穆曇粼诳諘绲撵籼美锘厥?，
每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重重地砸在我的耳膜上。我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什么共執(zhí)香？
什么十指相扣？這他媽哪是祭祖，這分明是鴻門宴，是逼婚現(xiàn)場！我下意識地側(cè)頭，
去看身邊的顧硯清。清晨的薄霧從祠堂半開的門里滲進(jìn)來，落在他清雋的側(cè)臉上，
讓他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更顯蒼白。他的嘴唇緊緊抿著，
垂在身側(cè)的手指正無意識地?fù)钢豁滁S色的香紙邊緣，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他在緊張，
甚至是在恐懼。祠堂里，顧家?guī)资谌说哪抗庀裉秸諢粢粯泳劢乖谖覀兩砩希?/p>
帶著審視、好奇和不容置喙的壓力。跑？現(xiàn)在跑，顧硯清的臉面往哪擱？他那個人，
最看重的就是風(fēng)骨和體面。不跑？那就得當(dāng)著他全家老小的面上演一出“情比金堅”。
我心里天人交戰(zhàn)，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猛地竄了上來：拼了！合約精神第一條，敬業(yè)！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伸手，一把挽住了顧硯清冰涼的胳膊。他渾身一震，驚愕地看向我。
我沒看他，只是目視前方，壓低了聲音，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顧老師，
撐住，咱們演到底?！顾麤]說話，但我感覺到他緊繃的肌肉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松動。
誦誓開始，我們并肩跪在蒲團(tuán)上，跟著顧二叔念那些佶屈聱牙的祖訓(xùn)。我的余光里，
顧硯清的背挺得筆直，像一棵瀕臨折斷的翠竹。終于，到了最要命的環(huán)節(jié)——執(zhí)香同心。
顧二叔遞過來兩根點燃的龍涎香，顧硯清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我心一橫，不等他反應(yīng)，
主動伸出手，覆蓋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語氣自然得像排練過無數(shù)次：「來，我教你?！?/p>
我把香穩(wěn)穩(wěn)地塞進(jìn)他手里，然后順勢將自己的手指擠進(jìn)他的指縫，與他十指交扣。那一瞬間，
我清晰地感覺到他渾身一僵，連呼吸都停滯了。他想掙脫。但我沒給他機(jī)會。
我感受到他掌心冒出的冷汗，便悄悄用力回握了一下，再次湊到他耳邊，用氣聲說：「別怕，
我在?！刮业穆曇舨淮螅踔量赡鼙豢澙@的香火聲所掩蓋，但它像一股暖流，
奇跡般地滲進(jìn)了他緊繃的神經(jīng)。他不再掙扎了。整個儀式，他始終低著頭，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顫動的睫毛?？晌覀兘晃盏氖郑?/p>
他卻再也沒有松開過一分一毫。祭禮結(jié)束，眾人紛紛退去，祠堂里很快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長長地舒了口氣，感覺像打了一場硬仗，剛想把手抽回來，卻被他反手攥得更緊。
我驚訝地回頭，正對上他抬起的眼。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里面有我看不懂的驚濤駭浪，
翻涌著震驚、迷茫，還有一絲我不敢深究的脆弱。他終于直視著我，
聲音啞得不像話：「……剛才，你說『我在』?！刮业男奶┝艘慌?，
隨即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fù)P起一抹笑：「對啊，我不是一直都在嘛，專業(yè)演員的職業(yè)素養(yǎng)?！?/p>
他沒理會我的插科打諢，只是低頭，視線落在我們交疊的手上，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
「林驚雀，合約……還剩四十一天。」我挑了挑眉，笑意更深：「怎么，顧老師是想問，
到期自動續(xù)費(fèi)嗎？」他沒有回答，卻牽著我站起身，
不由分說地把我的手塞進(jìn)了他溫暖的羊絨大衣口袋里，用他的手掌包裹住?！浮饷胬?。」
他低聲說，視線飄向了別處，耳根卻泛起可疑的紅色。我怔住了，手心是他掌心的溫度，
臉頰卻像被火燒一樣，燙得厲害。而我沒注意到，祠堂外那棵老槐樹下，
阿珍阿姨正舉著手機(jī)，鏡頭對準(zhǔn)我們，嘴里激動地嘀咕著：「這哪是假的，這比真的還真，
哎喲喂，我都想哭了！」我以為祠堂那天，會是我們合約關(guān)系里的一個小小意外，
一個無傷大雅的插曲?？缮钣肋h(yuǎn)比劇本更猝不及防。合約進(jìn)入最后一個月倒計時，
顧奶奶突然病危住院，老太太拉著顧硯清的手，氣若游絲地留下一句話：「見不到孫子結(jié)婚，
我不走。」整個顧家都亂了套。也就是在那個兵荒馬亂的深夜，
顧硯清第一次主動撥通我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嘈雜，混著儀器的滴答聲和人的哭聲，
而他的聲音，褪去了所有冷靜和克制，只剩下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乞求的沙啞。
他說：「你……能來醫(yī)院嗎？」4第4章 他打來電話那晚，
我摔了舞室的鏡子我甚至沒問為什么，抓起沙發(fā)上的外套就沖進(jìn)了深夜的雨幕里。
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濕了我的頭發(fā)，但我顧不上，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顧硯清從不說廢話，
除非……他真的撐不住了。出租車在醫(yī)院門口停下，我?guī)缀跏菨L下車的。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著走廊里冰冷的空氣，讓我猛地打了個寒顫。剛拐過彎，
就撞上一個行色匆匆的小護(hù)士。她扶了我一下，看清我的臉后愣住了：「林小姐？
你是來看顧奶奶的吧？」我認(rèn)出她，是之前照顧過奶奶的小周。
她把我拉到一旁相對安靜的樓梯間，壓低了聲音，
語氣里滿是同情：「顧老太太今天下午血壓驟降，搶救了好一陣子。老人家嘴上不說，
心里急啊，總念叨著‘見不到孫子結(jié)婚，我這魂都走不踏實’?！剐≈車@了口氣，
繼續(xù)說：「顧老師……就在病房外頭站了一整夜，水米未進(jìn)。我們勸他去休息，他也不聽，
就跟個雕塑似的?！刮业男南袷潜灰恢粺o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發(fā)麻。道了謝，
我一步步挪到病房門口。門留著一道縫，我看見了顧硯清。他背對著我，靠在窗邊，
平日里挺拔的背影此刻顯得無比蕭索。那件象征著冷靜與專業(yè)的白大褂被他隨意搭在肩上，
他低著頭，修長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jī)屏幕。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我看得分明，
那是我和他的聊天界面。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我三個月來單方面發(fā)送的各種“狗頭”表情包，
而他的回復(fù)，始終是一片空白。那一刻，我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不是來求我繼續(xù)演那場名為“未婚妻”的戲。他是來求我，救他奶奶的命。我深吸一口氣，
推開門。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心電監(jiān)護(hù)儀規(guī)律的滴答聲。顧奶奶雙眼緊閉，似乎在昏睡，
但枯瘦的手卻死死攥著床單的一角，像是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顧硯清聽見動靜，
猛地回頭。四目相對，他眼里的光像是被人砸碎了一地的瓷器，布滿了裂痕和絕望。
我沒有說話，徑直走到病床邊，俯下身，用溫?zé)岬氖终戚p輕包裹住奶奶冰冷的手，
一點點把她攥緊的床單掰開，然后小心地放進(jìn)被子里。做完這一切，我才轉(zhuǎn)身，
迎著他破碎的目光，扯出一個盡量輕松的笑：「顧老師，咱們?nèi)ヌ嗣裾?？拍張證照，
讓奶奶安心?！顾袷潜欢ㄗ×?，嘴唇翕動了半天，
才發(fā)出沙啞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你……不怕那五萬塊的毀約金？」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五萬塊，換老太太多活十年，我覺得值了?！顾浪赖囟⒅遥?/p>
眼神復(fù)雜得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海。就在我以為他會拒絕時，他忽然上前一步，
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很涼，力氣卻大得驚人?！噶煮@雀，」他一字一頓，聲音發(fā)顫，
「如果……我不想只拍照片呢？」我的心跳驟然停擺。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鳴。病房里的燈閃爍了兩下，忽明忽暗，
將我們兩人的影子在墻上拉扯變形，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改寫。第二天清晨，
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病床邊睡著了。顧硯清不知去了哪里，而顧奶奶的氣色好了許多，
呼吸平穩(wěn)。陽光透過窗戶灑進(jìn)來，給病房鍍上了一層暖金色。我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目光無意間掃過床頭柜，卻被上面多出來的一樣?xùn)|西吸引了。那是一張邊緣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里，一對年輕的璧人站在故宮的修復(fù)室門前，笑容溫婉。
女人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只青瓷瓶，姿態(tài)珍重。我的視線凝固在那只瓶子上，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瓶身上的纏枝蓮紋樣，竟與我不久前在家里自拍時，
背景里那只作為擺設(shè)的古董花瓶，一模一樣。
5第5章 奶奶的舊照里藏著他的心事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指尖下意識地摩挲著手機(jī)冰冷的屏幕。照片里那個模糊的紋樣，此刻在我眼中無限放大，
與記憶里的纏枝蓮重合，嚴(yán)絲合縫。我?guī)缀跏橇⒖套テ鹜馓讻_出了門，
直奔博物館后院那間常年飄著茶香的小屋。顧二叔正戴著老花鏡，慢悠悠地給一盆蘭花澆水。
看見我火急火燎的樣子，他放下水壺，有些詫異：“驚雀丫頭，什么事這么慌張？
”我把手機(jī)遞過去，點開那張老照片，氣息不穩(wěn)地問：“二叔，您認(rèn)識照片上的人嗎？
”顧二叔扶了扶眼鏡，只看了一眼，便長長地嘆了口氣?！斑@是你未來‘公婆’，
硯清的爸媽。當(dāng)年，都是咱們這行里頂尖的修復(fù)師?！蔽业男拿偷匾怀痢?/p>
他指著照片里那個若隱現(xiàn)的青瓷瓶，眼神變得悠遠(yuǎn)：“那瓶子，是他們家的祖?zhèn)鲗氊悾?/p>
叫‘雙魚纏枝蓮紋瓶’?？箲?zhàn)那會兒遺失了，
你顧老師他娘……就是在追查這瓶子線索的時候，出的車禍?！鞭Z的一聲，
我腦子里仿佛有什么東西炸開了。顧二叔搖了搖頭，聲音里帶著惋惜：“小清這孩子，
從小是跟著他奶奶長大的。他爹對過去的事閉口不提，他自己呢，也怕碰瓷——怕修不好，
怕辜負(fù)了爹娘的名聲。他不是怕人，他是怕‘出錯’?！蹦且凰查g，我忽然全懂了。
他每一次在我面前的沉默，都是對完美的執(zhí)拗；每一次看似冷漠的退縮，
都是因為害怕那無法掌控的失控。他背負(fù)的，遠(yuǎn)比我想象的要沉重。當(dāng)天下午，
修復(fù)室外的走廊格外安靜。我拎著兩杯剛買的熱豆?jié){，靠在墻邊，靜靜地等顧硯清下班。
門開了，他走出來，臉色一如既往地帶著工作后的疲憊。我迎上去，將其中一杯遞到他面前，
聲音放得很輕：“你媽媽修過的那只瓶子，是不是和你現(xiàn)在修的這只，很像？
”他的腳步猛地一頓，摘到一半的手套僵在了手上?？諝夥路鹉塘?。良久，
他才緩緩靠在門框上，整個人都卸下了防備，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你看見照片了。
那是她最后一件未完成的作品。我修了七年別的，才敢碰它?！蔽业男谋缓莺菥玖艘幌?。
我沒說話，只是把另一只手里攥著的小布袋遞了過去。
里面是我下午特意從舊貨市場淘來的一個民國款式的黃銅小鈴鐺?！拔衣犝f，
老派的修復(fù)師工作的時候，都喜歡在手邊掛個鈴鐺，說是‘心靜則鈴不響’。你……試試？
”他接過那個小小的布袋，指尖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他終于抬起眼，
第一次那樣毫無遮掩地看著我，眼底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林驚雀，
你怎么……總知道我在想什么？”夜里回家的路上，清冷的月光灑在老街的青石板上。
路過一家老照相館時，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折返回去。
我站在櫥窗下，掏出手機(jī)，飛快地翻出我們第一次在工作室自拍后，我發(fā)的那條朋友圈。
照片的背景里，那只青瓷瓶安靜地立在架子上。我將圖片放大，再放大，把亮度調(diào)到最高。
在花瓶底部一個極其隱蔽的地方，我看到了兩個模糊的刻痕。我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那兩個小字，是“清娘”。是他母親的名字。心臟狂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