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響應(yīng)政府號召，建設(shè)鄉(xiāng)村，我回村創(chuàng)業(yè)，興辦一家電子廠。廠子剛剛步入正軌開始盈利，
村民們先眼熱起來。“大威啊，今個咱幾個合計了一下，
你這廠子一個月能組裝十萬臺電子設(shè)備，刨去成本，100萬綽綽有余。
但你只給我們55萬，剩下大幾十萬自己揣兜里，實在不地道嘞！
”“不是都說實現(xiàn)共同富裕嘛！現(xiàn)在倒好，你自己當老板，
把自己叔叔輩爺爺輩的人隨便使喚，真氣派昂！”我耐心解釋：“控制資金流，
管理庫存與倉儲，打造品牌這些都不容易...”“你每天開著那奔馳到處亂跑，
和別人吃吃飯，去商K風流快活，誰不會啊~”他們不聽，只知道陰陽怪氣。我氣極反笑，
當初看到我開出的高薪都求我拉他們一把，現(xiàn)在卻搖身一變成了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既然不想干，那就都別干了！我先潤為敬！1我在村里長大，有些念舊心理，
于是畢業(yè)后謀劃回老家發(fā)展。云白村背靠云白山，幾十年前在地底下發(fā)現(xiàn)一座煤礦，
國家派好幾支工程隊前來采礦，以極為不菲的薪資雇傭大家作礦工，
村里坐擁煤礦著實富了幾年?？上Ш镁安婚L，煤礦開采殆盡，工程隊滿載而歸，
留下一大片被破壞的耕地，滾滾濃煙和滿地工業(yè)廢料。見識過大錢，
青壯年都失去了踏踏實實種地的心氣，潤去大城市發(fā)展了。我憑借自己的知識眼界，
以及些許人脈，想要開家電子廠試試。我憑借政策扶持，找銀行借來低息貸款，蓋起了廠子，
配備好了流水線。廠子落成那天，我找到村長落實減稅政策，閑談中偶然聊到了工廠待遇，
村長求我?guī)蛶痛謇铮嵘└＠觥Ｄ钪r他們對我的好，我滿口答應(yīng)。
不過我還是留了一手，給出了底薪八百加全勤加高提成的方式。他們?nèi)羰窍敫桑?/p>
一個月三千多塊錢還是能拿到的，這在農(nóng)村是一筆極為不菲的收入了。他們?nèi)羰窍矚g磨洋工，
八百塊錢就當做慈善了，畢竟得到了政策上面的扶持，而且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
面子里子都好看些。這些年我跑前跑后，找銀行落實低息貸款，定期維護設(shè)備，
注冊品牌商標，制定營銷策略，直播帶貨。資金鏈緊張時我動用大學的人脈，
自己借錢扛風險，卻把足額工資定時打在村民們的存折上。在我的帶領(lǐng)下，
村里的生活迅速有了極大改善。在外面打工的年輕人也陸續(xù)回來，
眼見著云白村的生活蒸蒸日上?？蛇@天等應(yīng)酬了一天渾身勞累的我回到家里時，
卻發(fā)現(xiàn)村里很多人都在我家等著。我以為是廠子里出了什么事，
忙問：“大家聚集在這里是廠里出了什么事嗎？”無人應(yīng)答，氣氛有些尷尬。村長低下頭，
咳嗽了一聲：“不是廠里的事?！辈皇菑S里事？我眉頭微皺，
發(fā)現(xiàn)大家都以有些異樣的眼光看著我。我心頭有一股不好的預(yù)感。見我遲遲不肯說話，
他們逐漸慍怒起來：“還裝！大威，你小時候雖然調(diào)皮些，倒也算得上淳樸善良，
沒想到出去讀了個書，本性卻變了，竟能做出這樣的事！”聽到這話，我有點懵，
忙道：“不是，我干啥事了？把話說清楚??！”他們對視了一會兒，終于，李叔緩緩開口，
語氣陰沉：“大威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出去讀了書，厲害了，覺得我們看不出來，
你是把我們當做隨便可壓榨的工具，給你一個資本家斂財！”2？呵呵。
我壓榨牛魔呢我請問呢？隔壁村種地一年下來收入也不過兩三千塊，
在我廠里上班一個月抵他們一年的收入。而且你們一個個四十來歲奔五十的人了，
有值得壓榨的價值嗎？還資本家...貸款給員工發(fā)工資，哪個資本家能做到這一步？
明明是人民企業(yè)家！李叔嘆了口氣，痛心疾首道：“要不是今天張科帶我們算了筆賬，
我們現(xiàn)在還被你蒙在鼓里呢！”“就是！誰知道你掙了這么多！”張科？前些天村長來找我，
說張科開車是一把好手，想在我這里謀個差事。我于是便帶著他熟悉了去園區(qū)購買電路主板，
電芯，電容的事，讓他負責。結(jié)果出去跑了一趟，轉(zhuǎn)頭開始算我的賬了？我氣笑了，
一屁股往板凳上一坐，無奈道：“來來來，他是怎么算的，說給我聽聽？”“說就說！
”李叔坐到我面前，掰著手指頭：“張科說，他去進貨的時候，
一個啥...MP3的原材料一共也就10塊錢，你轉(zhuǎn)手一賣，29塊！
”“像充電寶其他東西，利潤不像MP3夸張，但均下來一件10塊錢得有。
”“按我們廠的產(chǎn)量，一個月利潤100萬綽綽有余，但你只給我們發(fā)了55萬，
剩下大幾十萬自己揣兜里！”李叔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板X都給你了，廠里臟活，
累活都讓村里的老人干，可真有你的！”其他人也憤慨起來。我越聽越覺得荒謬。
村里的長輩們一輩子在地里忙活，沒接觸過電子行業(yè)，
別說跟廠家談設(shè)備維修、搞品牌注冊了，就算我手把手教他們，他們也未必能懂。
流水線上的活雖然要動手，但車間里有電扇，中午管飯，一天只干八個小時，
比在太陽底下種地輕松多了。剛開始他們還總跟我念叨“活少錢多”，怎么才過了沒多久，
就變了說辭？“張科人呢？敢在背后嚼舌根不敢當面對峙是不是？”我目光掃過眾人。
話音剛落，張科從后面人群中擠了出來?！霸趺吹?？我說的就沒錯！
你就是一個可惡的資本家！”張科指著我的鼻子，對著大家手舞足蹈：“鄉(xiāng)親們，這個張威，
就是可惡的資本家，說是要帶大家一起致富。可結(jié)果呢？你們給他打工，
他一個人當老板年入幾百萬?！薄澳銈兲焯旄芍K活累活，他卻天天開著他那幾十萬的奔馳，
整天往縣城里的大飯店，商K跑，好不快活嘛！”“嗬！他那輛車幾十萬？
”村民們驚疑不定，看向我的目光愈發(fā)痛心疾首，
好像覺著自己流的血汗都變成了我車的一個零件。被無端指責，我有些憤怒，
但是念在面前的人都是長輩，我還是去好聲好氣地解釋?！班l(xiāng)親們，事情不是這樣的。
我每次去縣里的大飯店和商K，都是在招待銀行經(jīng)理，同時給他們講述我們廠的光明前景。
“他們被伺候舒服了，又覺得我們廠行，借出錢不會成爛賬，才肯貸款。
我們以后建新廠或擴展生產(chǎn)線才能更快地落實低息貸款。
”“那輛奔馳也是我見客戶的時裝門面的必需品，若不是豪車，
我和他們談生意時天然就被蔑視，合同談不下來的。而且這輛車也是靠貸款買的，
現(xiàn)在還沒還清呢！”聽到我的解釋，村民們有些動搖，人群中嘰嘰喳喳。
張科坐不住了：“別聽他胡說，我專門了解過，銀行低息貸款是國家政策，
哪需要那么多應(yīng)酬？”“現(xiàn)在是新媒體時代，掙錢哪有那么難，直播帶貨鏡頭往那一擺，
嘴巴一張一閉錢就嘩嘩來。”“他是風光了，不過靠的是你們的血汗錢！
他就是想讓你們給他打工，他自己當老板。該給你們的錢都進了他的口袋！
不是你們離不開他，是他離不開你們！”我看著這個自以為是的蠢貨，搖了搖頭看向村長。
“村長，你覺得呢？“當初是你連夜求我?guī)е瓢状逯赂?，咱們現(xiàn)在發(fā)展成什么樣你也知道。
剛開始建廠生產(chǎn)的時候，你們都不懂，培訓費也是我出的。
“我自己一個人負責機械定期檢查，注冊商標打造品牌，產(chǎn)品質(zhì)量控制。資金鏈緊張的時候，
還是我自己貸款給你們發(fā)的工資。”“咱一開始產(chǎn)品沒賣出去，
我和藍岸商城陪酒送禮談成一筆大生意，我們廠才逐漸好起來，這些你都和我一起，
你都是知道的。”“村子發(fā)展成這樣不是你們磨嘴皮子的功勞，是我，
是我張威獨自扛起壓力，努力得來的！”我越說越激動，村長趕緊站起來安撫我。
“你別激動，張威，我知道你剛開始不容易，我都知道?！彼恢氲搅耸裁?，
話鋒一轉(zhuǎn)：“但是你看現(xiàn)在，你這不是富裕了嘛，張科說得也有道理，我見過你工作，
沒那么辛苦，拿那么多錢確實不應(yīng)該......”他停頓了一下，我越聽心底越?jīng)觥?/p>
“你說這么多，到底想怎么樣？”他好似覺得我松了口，堅定地說：“也不要你咋樣，
就從你牙縫里摳出一點點給大家?，F(xiàn)在一個月工資不是底薪八百嗎，漲到兩千就行！
”3我氣笑了。我從來沒想過他會這么獅子大開口。云白村生態(tài)被破壞以后，
他們種地每個月也就千把塊錢。我建廠以來只要他們想干，隨隨便便拿三四千的工資。
隨著廠子步入正軌，我也漲過兩次工資，不過是漲在了全勤獎和提成上面。
沒想到他們還不滿足，一張口就是每月兩千的底薪！真當我做慈善來了？
合著該我虧錢做生意唄！我淡淡地開口：“不可能。”聽到這，村民們徹底炸鍋，
指著我鼻子破口大罵?！澳氵@小子就是沒良心，你小時候我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
還隔三差五來我地里尋瓜吃，我們沒跟你計較過，現(xiàn)在你這么斤斤計較？
”“合著我們每個月賺三千，你賺幾十萬，給我們漲漲工資都不行！
你小子良心真是被狗吞了！”“說是響應(yīng)政策號召帶我們致富，結(jié)果就是讓我們給你打工，
你賺這黑心錢安心嗎？”張科還在一旁火上澆油：“就是，
要不是我回來了還發(fā)現(xiàn)不了這些問題呢？咱倆都讀過書，你的書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讓這些叔叔輩爺爺輩給你打工賺錢，你要不要臉啊？“要是我?guī)е蠹抑赂唬?/p>
我干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那些都是你該做的還在這里叫苦，比起你賺的那些黑心錢，
這些苦算得了什么？何況這些人還都對你有恩！”我反問他：“都是應(yīng)該的？
你是覺得很簡單，是嗎？”他大言不慚：“對啊！換我我也能做。這樣吧，
既然你不愿意漲工資，那你就把賬上的錢，起碼兩百萬吧，分給村民們，
你那個廠子就交給村里，讓我來經(jīng)營，我絕對毫無怨言地帶村民們致富，絕不許多拿！
”我冷笑一聲，他跟著我跑了幾趟供應(yīng)鏈，就以為自己能管好一個廠？原來漲工資是假，
想要我的廠子才是真。既然他這么不懷好意，我也沒必要客氣，
直接把他朝門外推去：“你這沒安好心的東西，給我滾！”混亂中，不知道是誰推了我一把，
我沒站穩(wěn)，狠狠撞在石桌上。額頭一陣劇痛，鮮血瞬間流了下來，順著臉頰往下淌。
我捂著額頭，憤怒地看著眼前的人。村民們見我流了血，也慌了，一個個低著頭就往外走。
張科臨走前還不忘放狠話：“你等著！你這么對大家，等所有人都罷工，
看你的廠子怎么開下去！你記住，不是你幫我們，是我們幫你！”等人都走光了，
我才撐著石桌慢慢站起來，踉蹌著往村衛(wèi)生室走。鮮血糊住了眼睛，
溫熱的黏膩感讓我一陣陣惡心。額頭的痛越來越烈，幾乎要把我的意識撕裂?！疤炷模?/p>
你這是怎么了？”村衛(wèi)生室的小護士看到我，嚇得趕緊跑過來扶我?？p針的時候沒打麻藥，
針頭在皮膚里穿梭，每一下都像火燒一樣疼。我死死咬著牙，沒哼一聲。
劇烈的疼痛反而讓我清晰地思考。他們給我上了一課。我小時候父母離異，母親出走，
只剩父親外出打工，靠微薄的工資糊口。那時我想吃什么都在村里人的地里刨。
花生熟的季節(jié)，我望著綠油油的花生地，想著鮮嫩欲滴的花生直流口水，但我不敢拿。
待地主人犁過一遍地，將賣相好的花生都收了之后，
我才在地里刨出零星幾十顆沾滿泥土的貧瘠的花生。大家知道我家里的情況，
都默許了這樣的行為。雖然拿的都是人家剩下不要的，我卻依舊視這份情誼為恩賜。
因此村長就算不來找我，我也會盡我所能幫大家。我懂得感恩，他們卻成了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我早該知道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利益，是腐蝕人性的毒藥。這些年的恩情我早就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