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過生日,我?guī)屯瑢W到餐館吃面。
看到墻上寫著「無限續(xù)面」,兒子沒吃飽多續(xù)了碗。
結果老板突然變臉,當眾呵斥。
「吃不起別吃!加兩次了還加,窮鬼一家是吧?上老子這吃自助來了?!?/p>
兒子被訓哭,我氣不過上前理論,對方揮手不耐煩趕人。
「臭撿垃圾的,趕緊滾出我的店,臟死了!」
1
為著急給兒子慶生,下班我沒來得及換衣服,身上還穿著環(huán)衛(wèi)工的制服。
「媽媽,我不續(xù)了?!?/p>
兒子眼眶泛紅,扯著我的衣服小聲道。
委屈又懂事的模樣讓人心疼。
我安撫地摸摸他的腦袋,扭頭跟老板理論起來。
「明明是你店里寫著可以‘無限續(xù)面’,孩子不過續(xù)了兩碗,難道招牌放這是當擺設嗎?」
「你個四十幾歲的大人沖著孩子發(fā)脾氣,你好意思嗎?」
剛才我看見別人過來續(xù)面,老板并沒有說什么。
還熱心地給人家多添了兩勺。
到我們這里突然就換了副態(tài)度,搞區(qū)別對待。
老板瞪著眼,故意提高音量讓全店聽見。
「像你們這種占便宜的我見多了,七個人扣扣搜搜就點了幾樣東西,沒錢就別出來吃飯!你當我們這是慈善機構?。 ?/p>
不明所以的人紛紛望向我們,目光帶著異樣。
聽到這,怒火瞬間涌上天靈蓋。
我明明點了一桌子的菜,算起來也有個幾百塊。
在這樣的小餐館里也算筆高消費。
沒想到在老板口中,卻成了占便宜的。
想到今天是兒子生日,我本不想將事情鬧大。
可看到兒子偷偷抹眼淚,我覺得這件事不能這么算了。
我強烈要求老板給孩子道歉。
老板無視我的要求,表情十分不耐煩地揮手。
「道歉?我沒叫你們給我道歉就不錯了,趕緊滾,別耽誤我開門做生意,一臭撿垃圾的來我這要飯!」
菜都沒吃上兩口,對方便開始趕人。
「我們到你店里消費,錢也付過了,憑什么趕我們走,你叫大家來評評理。」我反駁他。
店里顧客竟都站在老板那邊幫他說話。
「看你一女的帶幾個小孩不容易,怎么還賴上人家老板了?」
「差不多得了,老板沒報警就不錯了。」
「果然環(huán)衛(wèi)工人素質都很低?!?/p>
我正想解釋,老板黑著臉走來突然推了我一把。
力道大得使我踉蹌后退幾步,重重撞在桌角上。
我捂著腰疼得蹙眉。
老板惡言相向,繼續(xù)嘲諷我。
「怎么,白嫖沒成功,還想敲詐勒索嗎?」
他喊來員工,指著我們的鼻子。
「把這家臭要飯的趕出去,別影響其他客人!」
兩名員工過來推搡我們,甚至扯著孩子的衣領往外拖。
幾個小孩哪里見過這場面,嚇得哇哇大哭。
「別碰我們!你們欺負小孩算什么男人!」
我出聲呵斥,沒人搭理我。
不得已,我掏出手機準備錄像取證。
「小王把監(jiān)控關了,你們按住她!」
老板突然暴怒,指揮員工,然后沖過來搶奪手機。
場面變得一片混亂。
2
員工抓著我的手,我奮力掙扎。
老板示意員工擋住視野盲區(qū),一腳狠狠踹在我肚子上。
我猝不及防撞到調料臺,手機掉在地上。
腦袋一陣頭暈目眩。
老板彎腰撿起我的手機,迅速刪除視頻。
隨手將手機丟到我面前,「啪嗒」一聲,屏幕裂開幾道碎痕。
這是我存了三個月,好不容易換的新手機。
我要求他賠償我的損失。
對方反過來赤裸裸威脅我。
「少他媽給老子裝可憐,還想跟我要賠償,趕緊帶著你的小雜種給老子滾出去?!?/p>
這時兒子哭著跑過來,臉上害怕又無助。
「媽媽,我們走吧,我不過生日了。」
顧及孩子們的感受,我只好先吃下這個啞巴虧。
我渾身顫抖護著幾個孩子往外走,身后還傳來老板惡毒的咒罵。
「吃不起飯就去撿垃圾吃!大畜生小雜種!」
我指甲深深掐進手心,頂著旁人異樣的眼光走出餐館。
因為愧疚,給他們每人買了小蛋糕。
送走兒子的同學后,我問兒子有沒有吃飽。
他立馬點頭,眼神帶著局促不安。
兒子跟我道歉,說他不該去續(xù)那碗面的。
我聽后鼻子酸澀。
明明是店家的問題,兒子卻把責任推到自己身上。
我告訴兒子,這件事不是他的錯。
終于把人哄好后,我打開手機某團App。
今晚因為人多,我點的團購套餐加線下點單,總共消費兩百多塊錢。
我給那家餐館打了一星差評。
【服務差,態(tài)度差,老板還動手打人?!?/p>
不曾想,隔天接孩子放學就遭到餐館老板帶人圍堵。
他們人手舉著攝像機對我們狂拍。
兒子條件反射,害怕地縮在我懷里。
「你們要干什么?」我冷著臉質問。
「給我們店打差評的是你吧?」老板目露兇光。
「我花錢在你店里消費,態(tài)度差還不讓說了?」
我簡直氣笑了,這老板未免太小肚雞腸。
身上受的傷還沒跟他算賬,對方反倒先找過來。
「七個人就花了兩百多,你也好意思說?!?/p>
老板不依不撓,追著讓我刪除差評。
我拒絕后,對方竟想故技重施當街搶手機。
我立馬大喊,引了圍觀群眾過來。
有兩名熱心小伙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我準備報警處理。
那老板見狀,惡狠狠瞪了我一眼。
撂下一句「你給老子等著」后匆匆離開了。
我松了口氣,向兩人表示感謝。
三天后,公司跟我關系好的同事轉發(fā)了條視頻過來,叫我趕緊去看。
我疑惑地點開視頻,赫然看到我與兒子清晰的正臉照。
視頻被惡意剪輯成「家長縱容熊孩子浪費糧食,還動手毆打老板」。
并配上煽動性文案。
3
【現在的人窮瘋了,吃霸王餐還鬧事!】
老板是本地一名小網紅,視頻發(fā)布后迅速發(fā)酵。
點贊量突破數萬,底下評論全是罵我們的。
【好家伙,這女的是豬嗎,一胎六個啊?!?/p>
【真不要臉,白嫖還打人,老板就該報警治治這種人?!?/p>
【有什么樣的家長,就有什么樣的娃,這輩子是廢了?!?/p>
【這人還穿著環(huán)衛(wèi)工的衣服,趕緊人肉她!讓她社死!】
看著一條條惡評。
我的雙手不停顫抖著,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
大腦陷入短暫的空白。
對方竟然倒打一耙,緩過來后,我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沒等我做出澄清,手機突然收到條陌生消息。
上面清楚寫了我與兒子的私人信息。
包括我家的地址跟兒子上學的學校,甚至具體到年級班級。
我第一反應就是被人肉了。
有人將我們的隱私信息掛到網上。
無數電話打過來騷擾,謾罵。
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更過分的是詛咒我跟兒子出門被車撞死。
無奈下我手機設置成屏蔽陌生來電和信息。
我首先想到的是聯系餐館老板,讓他立馬刪除視頻并道歉。
對方二話不說掛斷電話,反手拉黑我。
我用自己唯一的社交賬號,開通直播澄清事實真相。
剛開播,無數網友涌進直播間,張嘴就罵。
【白嫖怪窮瘋了是不是,活不起生那么多干嘛?】
【孩子跟著你也是活受罪,不如早點死了算了?!?/p>
【黑紅也是紅是吧,家人們別讓她吃互聯網這碗飯,先舉報了?!?/p>
我抿了抿唇,開口解釋那天事情的發(fā)生經過。
然而網友們還是不肯買賬。
【行了,老板視頻都貼出來了,你還在這里嘴硬?!?/p>
【這種人就該絕育,生什么孩子?!?/p>
【都到這時候了,還狡辯,果然臉皮真的厚?!?/p>
【什么樣的人教出什么樣的孩子,真沒家教!】
話沒說完,平臺顯示我賬號違規(guī)。
接著強制下播。
問過后臺客服,對方說是太多人舉報導致的。
想申請解封得需要七天的流程。
我緊緊攥著手心,思索著下一步該怎么辦。
眼看輿論持續(xù)發(fā)酵,我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剛想報警,公司那邊聯系我。
叫我明天不用過去上班了。
同事偷偷告訴我,公司人事電話快被打爆了。
全是投訴我的,公司這邊想息事寧人,只能將我開除了。
得知消息,我一下癱軟在地。
沒了工作,我跟兒子以后怎么辦?
4
下周馬上就要交房租水電費了。
我去接兒子的時候,他眼睛有些紅腫。
臉上多了幾處擦傷。
我趕緊問他怎么回事。
兒子眼神飄忽,搖搖頭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得。
我知道他沒說實話。
問了好幾遍他仍然不肯說,最后我沒忍住發(fā)火了。
「沈昊!你再不說真話,媽媽以后不要你了!」
說完,我起身毫不猶豫就走,把他扔在原地。
兒子真怕我不要他,撕心裂肺哭喊著在后面追。
我心軟轉身,兒子撲進我的懷里哭成淚人。
「媽媽,你別不要昊昊嗚嗚嗚?!?/p>
兒子哭了好一會兒才說原因。
他們同學刷到視頻了,集體孤立兒子。
這些他都忍了。
因為我說過,在學校要跟同學好好相處。
直到他們當著兒子的面說我壞話,他才跟人家打架。
「媽媽,他們很壞,扔掉我的書,還在我桌子上亂畫,我以后不跟他們玩了?!?/p>
兒子打了個哭嗝兒。
我心疼地抱住他,眼淚止不住往外流。
我不再顧慮,帶著兒子來到派出所報案。
民警找到餐館老板了解情況。
對方當著我的面,開始顛倒黑白。
「警察同志啊,你說我這做的也是小本生意,續(xù)面管你一人飽,總不能管你全家人吧?!?/p>
我堅持立案,還要求老板提供當天店里的監(jiān)控錄像。
他卻以監(jiān)控壞了的理由搪塞我們。
警察覺得是普通民事糾紛,叫我們兩人私下調解。
老板態(tài)度三百六十度大轉變,一口一個答應。
「警察同志您說得對,我也不想因為這事影響到店里生意,很愿意配合你們的工作?!?/p>
我唇角緊抿,堅持要立案,不接受任何和解。
民警給我做思想工作,我依舊不為所動。
「他故意在網上散播我與兒子未打碼視頻,侵犯隱私權,導致我們被網友人肉謾罵,工作也丟了,精神方面受到一定損傷,甚至還動手打人,這些事情難道隨便一句道歉就能算了嗎?」
我控訴老板的樁樁惡行。
兩位民警對視一眼,最后無奈地告訴我。
由于證據不足,無法達到立案的標準。
如果我真的想維權的話,可以尋求律師的幫忙向法院起訴。
這件事不了了之。
當晚老板開直播賣慘,說我報警到店里威脅他刪視頻,還要賠償道歉。
網友們更生氣了。
【這人也太囂張了吧,欺負老實人是吧?!?/p>
【怕不是吃霸王餐習慣了,手段還挺多?!?/p>
【這女的太不要臉了吧?!?/p>
5
隔天我送孩子上學,跟班主任聊了孩子的事情。
她表示會多注意點,態(tài)度卻是很敷衍。
我有些不放心,于是多提了一嘴。
對方直接陰陽怪氣道。
「沈昊媽媽,有時候你也得好好教育孩子,為什么別的同學沒事,怎么只孤立你家孩子?!?/p>
很難想象這些話是從一個老師口中說出來的。
我當即回懟。
「楊老師,如果貴校的教師素質都像您一樣的話,那我不得不考慮給孩子換所新學校了?!?/p>
對方臉色有些難看,咬牙道。
「那再好不過了,我想學校也不愿接收品德敗壞的學生吧,以后出去也是社會底層的敗類?!?/p>
終于知道兒子被人欺負,老師不管的原因了。
好在我偷偷錄下音頻,準備向教育局舉報。
回到家,剛出電梯門就聞到一股劇烈的惡臭。
門口被人潑了糞水,還在門上惡意涂鴉。
望著眼前一幕,我渾身手腳冰冷。
我趕緊調取了監(jiān)控。
一名戴著口罩的陌生男人,提著桶糞水潑在我門前。
這樣似乎還不解氣,拿筆在大門上胡亂涂抹。
我報了警,警方說是會調查,叫我等消息。
清洗的時候,房東突然過來了。
她皺著眉頭甩臉色。
「你說我當初看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可憐,好好的房子租給你,現在給我弄成這副鬼樣子,下周趕緊給我搬走。」
我連忙跟房東解釋道歉。
「張姐,不是前段時間說好續(xù)租一年嗎?」
「現在你可是我們這‘名人’,今天只是潑糞,萬一哪天房子讓人點了,我找誰去說理。」
房東也沒辦法,畢竟這事鬧得沸沸揚揚。
她總要為自己考慮。
商量無果,我只好答應搬走。
我查了存款,全身僅剩三萬余元。
附近租房一個月房租至少2000多,半年起租。
原以為能順利租到房子,沒成想處處碰壁。
對方認出我后,將遞過來的合同又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沈女士,你還是再找找吧,這房子我不租了。」
幾經尋找,我找到處老破小的房子,在城中村。
收拾收拾還是能住人的。
房東給我們一周時間搬家,兒子也沒問,默默陪我收拾東西。
新家安頓好后,我詢問兒子近況。
前些天我向教育局舉報,把錄音發(fā)了過去。
兒子說楊老師調走了,換了新班主任,同學們也不敢欺負他了。
聞言我松口氣。
同時警方那邊也有了消息。
6
說是潑糞那人抓到了。
對方坦白有人網上給錢叫他這么做的。
線上交易,他也不清楚雇主是誰。
我下意識想到餐館老板。
他想要我在這個城市待不下去。
如今輿論愈演愈烈,全網都在討伐我。
想證明清白,只能尋求律師幫助,通過打官司來維權。
我事先咨詢過,如果沒有確鑿證據,想打贏官司估計很難。
需要耗費大量時間金錢還有精力。
望著為數不多的存款,我陷入迷茫。
租個房子都這么困難,更別說找份工作。
我登上各大招聘軟件,試著投簡歷。
因為學歷不夠,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
高中考上重點后,家里沒錢,喊我輟學打工。
去火鍋店應聘服務員,人家嫌棄我年紀太大了。
跑了一整天,一無所獲。
喉嚨又干又痛,心情無比焦躁。
回到出租屋,兒子正忙著幫我做家務。
瘦小的身軀努力拖著地板。
「媽媽,你回來了?!?/p>
見到我,兒子眼睛亮了亮。
我迅速調整好情緒,抱了抱兒子。
「餓了吧,媽媽去做飯?!?/p>
夜里刷著社交軟件,后臺突然收到一條私信。
對方表示自己曾經是餐館的員工,老板不僅克扣工資,還辱罵毆打性騷擾她。
對面發(fā)來一句。
【我手里還有保留證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