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我去青樓送酒贖回一個秀才。他信誓旦旦的說等他考上功名，就娶我當娘子。
于是我從十五歲，等到十九歲，眼看熬成老姑娘了?？刹軐庍€是沒考上功名。
男人光能看不能碰很虧。我想跟曹寧攤牌，曹寧卻一夜未歸。次日歸來，他一身酒氣，
用力握住我的手。我一激動，以為他想開了。曹寧就紅著眼道：“星兒，
求你賣身給財主家大公子吧！等我拿著銀子科考成功，就給你贖身跟你成親！”我一個良籍，
怎么能為他入賤籍？但他好像很期待。我從容點頭，說：“好?！奔热凰诖?/p>
那就把他賣了抵這四年的債吧。畢竟，我從一開始，
想要的也不是他……1看著曹寧喜極而泣的樣子，我想到四年前見到他的光景。
他也是如此喜極而泣，不過比現(xiàn)在狼狽的多。我這個人優(yōu)點很多。沒爹沒娘沒餓死。
還學了一手釀酒的好本事，全縣的酒樓，沒有誰的酒水有我釀制的好。忘了說，
我爹是路過科舉的舉子，我娘是秦樓的老板娘。秦樓是縣城最大的青樓。而我，
是秦樓唯一的背后老板。釀酒只是我的愛好。娘死前拉著我的手叮囑：“看上哪個男人就上，
總之不能只給銀子不給碰，窮男人多了去了，別被花言巧語騙了。你爹就是個騙子，
當初要不是我勉強，你以為能有你？”我娘很現(xiàn)實，不談感情，只談價值。
我爹在她眼中的價值，就是能有我。所以我爹去京城科舉后，我娘從未找過我爹。
她只當?shù)懒?。剛開始我覺得我娘的話粗鄙。我就喜歡端著的男人，
覺得清高的別有一番風趣。畢竟青樓里見多了不端著的清官。所以我來樓里送酒，
老鴇剛恭恭敬敬的把酒錢給我，就碰上龜奴打曹寧的場面。“狗才！你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沒有銀子敢點怡紅姑娘給你唱曲？”“趁早讓你家人過來還錢！否則打死了之！”棍棒無眼，
我躲了躲。老鴇眼中劃過一抹害怕，正要阻止龜奴。我就看到曹寧捂著的臉露出來。
我眼睛亮了亮。他哀求：“別打了，我是秀才，將來是要科考，我定能考上狀元，
以后你們就等著巴結我！”龜奴棍子落的更實在了?！澳氵€狀元，
等你當了狀元再來樓里擺譜！”劉媽媽也跟著撇嘴，青樓里曹寧這樣的話，沒聽兩千，
也有一千了。我的眸子瞇了瞇。這男人可真是俊俏，青樓無此男色。且他氣質清冷，
高高端著，實在合我心意。全縣城除了大財主家的那個嫡長子，
我還沒見過這么俊俏的公子哥。我眼睛有些直，老鴇立刻明白我的心思，馬上給龜奴使眼色。
龜奴一看我，頓時咽了咽口水，趕緊收了棍子。
他們不懂我一個大老板為什么連自家的酒水錢都要賺，可他們肯定知道我的手段。
得罪我的人，墳頭草都長半腰高了。曹寧見他們停下來，機靈的轉頭看向我。那一刻，
他眼中亮著光，好像看到了救贖?！肮媚?！救救我！”他爬到我腿邊，
伸手就抱住我的小腿求我。那眼神語調，我見猶憐啊。我的小腿一麻，
看著他那張雖然破相但仍然無可挑剔的臉，更開心了。他就好像是我砧板上的青魚，
任由我吃生吃熟。我勾了勾唇，有些迷茫道：“公子，你想讓奴家如何救你？
”曹寧抱著我的腿，眼中帶著高冷，語氣卻急切道：“只要你幫我還錢，我就跟你走，
等我考上狀元，我娶你當狀元夫人！”狀元夫人？我瞇了瞇眸子，
這是我之前從沒有考慮過的身份。我已經不小了，是時候為自己將來的孩子找一個爹。
于是我笑著道：“好啊，只要你跟我回家，還錢不是問題?！崩哮d欲言又止，
我一個眼神她就道：“只要錢到位，其他都好說！”說著老鴇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我滿意的給了銀子，帶著曹寧回了住處。本來以為當晚就能得手?？刹軐幊烁呃溥€有原則。
他眼神清白的看著我道：“星兒，你可以叫我曹寧，你放心，在我考上狀元之前，
我不會動你的。這對女孩子的名聲不好。等我考中了，一定八抬大轎娶你當狀元夫人。
”他說的篤定，我忍不住信了兩分。至于其他八分，我當然不信了。一個逛青樓的秀才，
能對四書五經熟悉到哪里去？不像那個財主家的嫡長子，每次我去送酒，都見他不是看書，
就是寫字。嘖嘖，和那滿屋子珠光閃爍根本就不配套啊。俗中帶雅，大俗大雅。
可惜聽說他不近女色，眼里只有光宗耀祖。曹寧和那冷宴臣有幾分相似之處，
高不成我就低就，到底要嘗嘗這一口。2可曹寧不中用。我供他吃喝讀書，
他卻到處交友逢迎。科舉卻沒任何進益。三年努力，換來他被人抬著出了考場。
我去接他那日，碰上冷宴臣自己走出來。雖然他胡渣已經生出來，有幾分頹然，
卻讓人不敢輕視。果然，開榜那日，曹寧名落孫山。而冷宴臣第一名。。
我至今都沒有再見過冷宴臣，據(jù)說是去京城參加殿試。聽人說已經中了狀元了。
曹寧口口聲聲說讓我賣身給冷宴臣當丫鬟。人家一個狀元什么好的奴婢找不到？
而且冷宴臣對女人不感興趣他不知道？但曹寧好像很喜歡這種游戲，那我就陪著他再玩一會。
曹寧帶著我，滿嘴都是甜言蜜語：“星兒，你進了財主家就享福了！再也不用操持釀酒，
這么累的營生，不該是你一個女孩做的！”曹寧心疼我當老板不容易，讓我當丫鬟。救命，
到底是丫鬟不容易還是老板不容易啊。我敷衍道：“是，你說的對。
”這狗男人看我不容易平時也不幫我。每次一說干活，他就要讀書寫字了。
不干活的時候就出去花天酒地。事實證明，替代品永遠是替代品。
“聽說他們家大公子是中了狀元，老財主有意給他挑幾個心細的丫鬟放在房里伺候。我一聽，
這不巧了嗎？若論心細，何人能抵得過星兒你？現(xiàn)在酒水生意不行，我們生活拮據(jù)，
想要科考更是無能為力，我不能爛下去，所以，星兒，只能委屈你了。等我中了狀元，
我一定馬不停蹄的回來替你贖身?！彼故遣粨睦溲绯紩ξ蚁率?。
我乖巧點頭：“還是曹郎想的仔細，奴家心里很感激你為我考慮?！薄岸际切∈?。
”我看到曹寧得意的笑。他一直覺得我好拿捏。我心里也好笑，自己裝乖巧時間長了，
看著還真像那么回事了。等到了財主家，我們只見到了管家。也對，財主那么忙，
那么多生意，顧不到我們這兩個小人物。只是這屏風后人影晃動，倒不知道坐著的是誰。
管家道：“是誰要賣身？”曹寧立刻回：“是星兒，她叫葉聞星！”曹寧搓了搓手掌心，
一副期待的樣子。他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我養(yǎng)的狗。我的狗是好狗，給它吃剩飯剩菜，
可它看到我就搖尾巴，貼過來撒嬌。而曹寧，我養(yǎng)了四年都沒有養(yǎng)熟。
真是連狗都不如的男人。管家看了我一眼，有些驚訝道：“葉姑娘？怎么是你？
”曹寧有些狐疑的看著我和管家?！澳銈冋J識？”我解釋道：“之前來送酒，見過管家?guī)状巍?/p>
”管家笑容燦爛道：“我家少爺喜歡葉姑娘釀制的酒水，說醇厚不醉人，喝了讓人讀書順暢。
我家少爺能高中，也有葉姑娘一份功勞?！蔽页读顺洞?，沒有當真。有錢人說話就是好聽。
“孫管家，就麻煩你了?！睂O管家點了點頭，讓人拿出賣身契：“你們簽一下吧。
”說著把一份遞給了曹寧。曹寧道：“我也要簽？”孫管家讓人端來五十兩銀子，
對著曹寧道：“都要簽的。曹公子若是不簽，怎么賣？”曹寧沒有猶豫，也沒有看文書，
直接簽訂了。果然，不是自己的文書簽訂的就是快。曹寧簽完之后見我不動筆，
催促道：“星兒，你還等什么？我拿了銀子才能去好好學習，等我考上狀元……”“孫管家，
既然已經簽完了，我就先走了?！蔽艺f著接過銀子。孫管家點了點頭，曹寧懵了。
“星兒你這是什么意思？你不同意賣身了嗎？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我笑著道：“我是和你說好了要賣身，但不是賣我，是賣你。”我葉聞星活到現(xiàn)在，
只賣過旁人，何時被旁人賣過？
管家對著候著的兩個粗壯小廝道：“還不把曹公子帶下去教教規(guī)矩！
日后若還敢如此沖撞客人，定然打一頓狠的！”曹寧眼中帶著恐慌的看著我。他爬到我跟前，
抱住我的腰?！靶莾?！不要，不要賣掉我！你看看我，我是曹郎??！
我考取功名后……”我冷聲打斷：“曹寧，我玩夠了?！辈軐幯劬Φ傻牧飯A，“什么？玩？
”我好心解釋道：“是啊，當初只是覺得你好玩，沒想到你不讓碰，我不賣掉你，
怎么平養(yǎng)你這四年的賬目？幸虧你還值點錢，財主家愿意用五十兩銀子買你，
你比我還值錢呢，你該高興啊?！辈軐帉ξ艺f把我賣了能換十兩銀子，高興的一夜沒睡呢。
我以為他知道自己值五十兩，應該高興。曹寧滿臉淚水。看著一點都不高冷，
讓我心中生了幾分厭惡。“不，星兒，你不能不要我。我讓碰，我隨便你碰好嗎？
”他說著就開始寬衣解帶。可我對他早就沒有了這份心思。只因為最近三年，這廝發(fā)福了，
油膩的讓人下不去嘴。屏風后面?zhèn)鱽硪宦暡璞K碰到桌子的聲音。孫管家目光一凜，
對著兩個小廝道：“拉出去！”小廝手腳麻利的用草堵住曹寧的嘴，拖了出去。我拿了銀子，
管家語氣帶著幾分討好：“葉姑娘，明日您記得送幾壇酒過來。少爺?shù)木埔呀洓]有了。
”我笑著道：“好說。孫管家這么配合我，我投桃報李，包您滿意?！睂O管家喜笑顏開，
親自送我出府。3出了財主家門，我勾了勾唇。屏風后的人，該是冷宴臣。他身上的冷香，
讓人想忘都忘不了。我百無聊賴的回到青樓，老鴇見我恭恭敬敬的喚東家。
“曹寧賣了抵五十兩，你拿去給姑娘們添一些首飾，記住了，不要勉強，
她們想贖身就讓她們走。”老鴇笑容燦爛，眉宇之間帶著一抹了然道：“是。
奴已經交代過了?？稍蹅冞@里生意好，您對底下人也好，她們巴不得一直跟著您享福呢！
前些日子有幾個贖身的，出去了那樣的身份被人看不上，連個小妾都當不了，
只能當一個外室，最后還被家里正房發(fā)現(xiàn)賣回來了。白折騰一場?！惫唬夷锏脑挷诲e。
信男人不如信自己。否則不遇良人就會分文不剩。慘的只有自己。
“樓里有沒有來什么好的貨色？”我一問，老鴇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我不要曹寧，
肯定是想要新人。最近兩年我的心思不難猜，老鴇人精一樣，時刻為我留心。她或許也知道，
我這樣的身份，嫁不了高門貴戶。配一個賣身的郎君也算門當戶對。她笑著道：“有有有，
就是還沒有簽訂，要勞煩您去看一趟才成！”第一次見到如此擺譜的落魄人，
我提起幾分興趣，晃晃悠悠去了老鴇說的茶樓。一進門，抬頭看了看房間號，推門進去。
等對上里頭坐著的人的目光，我愣住?！袄涔?？這么巧？
您是來喝茶還是……”我腦子清醒了幾分，冷宴臣當然不是來賣身的。
冷宴臣似乎也沒想到能碰到我。他高冷習慣了，只是給了我一個冷冰冰的眼神，
并沒有答我的話。我笑著退出去，開了隔壁的房門。眼前的男子讓我眼睛一亮。
“就是你想要賣身去秦樓？”那男子嗯了一聲，神情滿是落寂道：“我，我家道中落，
賣身是為了葬父，我遲早會掙夠錢贖身的。”看來這公子還是不經世事啊。不過孝心難得，
我道：“你將來想做什么？”他有些迷茫，看著十分可憐。我伸手正要摸他的臉，
房門被人推開，所以我那句：“不如你跟了我？”就被來人聽進了耳朵里。我側目，
收回將要摸到對方臉上的手，笑著問：“冷公子，有事嗎？”“葉聞星，你是不是，
沒有男人活不了？”4我聽完嗤笑一聲，湊近了冷宴臣，語氣輕佻道：“冷公子這話好新鮮。
”看著冷宴臣那高冷的樣子，我心頭火熱。這男人可真是長在我的審美點上了。“每次見你，
你不是賣男人，就是買男人，你就沒有其他事情要做嗎？”“當然有了，
本來想著今日備好酒水，明日送去您的府上的?！崩溲绯佳垌?，
旁邊的男人朝著我靠近了幾步，小聲道：“我怕?！蔽肄D頭安撫一般的看了看他：“別怕，
冷公子是狀元郎，不會為難你一個賣身葬父的人。好了，去找劉媽媽，他會給你安排。
”“姐姐，我叫西寧，我能跟著您嗎？”“可以啊，去吧，劉媽媽會幫你安排好，
先去處理一下你爹的后事?！蔽鲗庪x開后，冷宴臣還沒有走?！袄涔樱侵焙染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