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宮宴后，蕭煜來我院中的次數(shù)明顯多了起來。
他總是不聲不響地出現(xiàn)，有時是午后，有時是深夜。大多時候，他只是坐在那里看書或處理公文，偶爾抬眼看看我，目光復(fù)雜難辨。
我越發(fā)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在這個男人面前，我像一只被困的雀鳥，撲騰著翅膀卻找不到出口。
這日傍晚，他又來了，還帶來一盒精致的點心。
“廚房新做的，嘗嘗?！彼麑⑹澈型频轿颐媲?，語氣平淡。
我遲疑著不敢動。這些日子，我食欲不佳，對吃食格外警惕。
他似是看穿我的心思，隨手拈起一塊杏仁酥，自己先咬了一口，然后才道：“沒毒?！?/p>
我臉一熱，只好拿起一塊最小的，小口小口地吃著。
“孩子...可還安好？”他突然問。
我下意識護(hù)住小腹，“應(yīng)當(dāng)...還好?！?/p>
他放下書，走到我面前蹲下，這個姿勢讓他不得不仰視我。那一刻，他眼中的凌厲似乎柔和了些許。
“讓我聽聽?！彼f著，竟將耳朵輕輕貼在我微隆的腹上。
我全身僵硬，心跳如擂鼓。他的發(fā)絲蹭過我的手背，帶來一陣酥麻。這個動作太過親密，完全不像那個冷若冰霜的將軍。
良久，他抬起頭，嘴角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好像動了。”
“才四個月，還感覺不到的。”我小聲反駁。
他站起身，又恢復(fù)了往常的疏離，“是么？那或許是我聽錯了?！?/p>
氣氛再次陷入尷尬的沉默。
“將軍...”我鼓起勇氣開口，“您為何要對我好？”
他轉(zhuǎn)身看向我，眼神深邃，“你對'好'的定義未免太低?！?/p>
“在眾人面前維護(hù)我，時常來看我，這難道不是...”
“你懷的是我的骨肉，”他打斷我，聲音冷硬，“護(hù)著你也是護(hù)著蕭家的血脈，不必多想?！?/p>
果然如此。我心底泛起一絲苦澀，明明早知道答案，為何還要自取其辱？
“那我可否請問將軍，”我抬眸直視他，“您書房中那幅畫像上的女子，是誰？”
他眼神驟然變冷，周身氣壓低得駭人，“誰準(zhǔn)你打聽這些？”
“府中下人都在傳，說我不過是她的替身。”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繼續(xù)追問，“既然將軍心有所屬，為何還要同意這門婚事？為何還要...與我有了夫妻之實？”
最后幾個字幾乎微不可聞，我的臉頰燒得厲害。
他一步步逼近，直到將我困在椅子和他的身體之間，“林雪，你是在質(zhì)問我？”
“妾身不敢，”我垂下眼簾，“只是想知道自己在這場戲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p>
他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與他對視，“你的角色就是安分守己地做將軍夫人，生下孩子，其他不該問的別問?！?/p>
“那三個月后呢？”我忍不住問，“您答應(yīng)過放我走的?！?/p>
他冷笑一聲，“有了孩子，你還想走？”
我的心沉入谷底。果然，他從未打算放我離開。
“那若是...”我咬唇，聲音顫抖，“若是我不要這個孩子呢？”
話音剛落，他眼中瞬間騰起駭人的怒火。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可怕表情，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
“你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若是孩子有半點閃失，我讓整個相府陪葬！”
我疼得眼淚直流，卻倔強地不肯求饒。
對視良久，他忽然松開手，看著我腕上的紅痕，眼神閃過一絲復(fù)雜情緒。
“好自為之。”他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我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發(fā)抖。方才那一刻，我真的相信他會殺了我。
接下來的幾天，蕭煜再沒出現(xiàn)。府中下人看我的眼神越發(fā)怪異，甚至有人開始克扣我的用度。
我知道，這是他的警告。
深秋的風(fēng)越來越冷，我坐在窗前為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心思卻飄向遠(yuǎn)方。
為什么我要遭遇這些？就因為我是個庶女，就活該被當(dāng)作棋子任人擺布嗎？
“夫人，大夫來請脈了?！毖诀叩穆曇魧⑽覐乃季w中拉回。
來的是一位面生的老大夫，說是將軍特意請來的。我伸出手，心中忐忑。
大夫仔細(xì)診脈后，眉頭微皺，“夫人近來是否憂思過重？脈象略顯不穩(wěn)，需安心靜養(yǎng)才是。”
我心下一驚，“孩子可還好？”
“暫無大礙，但若繼續(xù)如此，恐對胎兒不利。”大夫?qū)懴乱粡埌蔡サ姆阶?，又道，“夫人切記，心緒平和最是要緊?！?/p>
送走大夫，我撫著小腹，內(nèi)心掙扎。無論我與蕭煜之間如何，孩子是無辜的。
傍晚，我突然想吃城南那家鋪子的桂花糕?；蛟S是孕中口味多變，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難以抑制。
稟明管家后，我?guī)е鴥蓚€丫鬟乘馬車出門。這是我嫁入將軍府后第一次出門，看著街市熱鬧景象，恍如隔世。
買完糕點準(zhǔn)備回府時，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雪兒？”
我轉(zhuǎn)身，竟看見陸允文——與我青梅竹馬的表哥。他瘦了許多，眼中滿是擔(dān)憂和驚喜。
“允文哥哥...”我鼻尖一酸，險些落淚。從前在相府，只有他和母親真心待我好。
“你過得好嗎？他...他對你可好？”陸允文急切地問，眼中滿是心疼。
我強扯出一個笑容，“很好，將軍待我很好?！?/p>
“你騙我，”他搖頭，“我都聽說了，他冷落你，將你當(dāng)作替身...雪兒，跟我走吧，我?guī)汶x開這里！”
我慌忙后退，“不，我不能...”
“為什么？就因為有了他的孩子？”陸允文情緒激動，“我可以視如己出，我們離開京城，去一個沒人認(rèn)識的地方...”
“允文哥哥，別說了！”我急得四下張望，生怕被人聽見。
就在這時，一個冷得徹骨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本將軍的夫人，何時需要別人來照顧了？”
我渾身一僵，緩緩轉(zhuǎn)身。蕭煜不知何時站在不遠(yuǎn)處，面色冰寒，眼中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如刀般刮過陸允文，最后落在我身上。
“看來夫人是太閑了，才有空出來私會舊情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