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的臉白得像剛粉刷過的墻。
汗珠從他額頭滾落，砸在審訊室冷硬的桌面上。
“我……我沒去南環(huán)高架……”他聲音發(fā)顫，眼神渙散，“那車……那車可能被偷了！對！是被偷了！”
夾克男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讓李浩疼得齜牙咧嘴。
“偷了？九點三十七分爬窗離開酒店，九點五十分你的車出現(xiàn)在南環(huán)高架附近，十點零三分沈薇薇的車沖下護欄?！彼Z速不快，每個字卻像子彈一樣射出去，“時間地點全都對得上，你告訴我車被偷了？”
李浩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聲，像個破風箱。
我冷眼看著。
心里那點疑惑終于落了地。
果然是他。
什么第三方，什么被算計，全是他狗急跳墻編出來的鬼話！
“警察先生，”我突然開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想起個事?！?/p>
李浩猛地扭頭看我，眼神里全是驚恐和哀求，甚至還有一絲討?zhàn)垺?/p>
他在求我閉嘴。
我沖他扯了個極淡的笑。
現(xiàn)在知道求我了？
晚了。
“說?！眾A克男看向我。
“李浩有部備用手機，藏在他書房那本《貨幣戰(zhàn)爭》的挖空夾層里?！蔽艺Z速平穩(wěn)，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蘋果的，黑色，沒密碼。他平時從不讓我碰那本書。”
李浩的眼珠瞬間瞪得凸出來，血絲遍布，像是要從眼眶里蹦出來！
“趙晚！你他媽胡說！沒有！根本沒有！”他嘶吼著想撲過來，被警察死死摁住。
夾克男立刻對身旁的年輕警察使了個眼色。
年輕警察轉(zhuǎn)身就往外跑。
李浩像被抽走了脊梁骨，徹底癱在椅子上，嘴唇哆嗦著，不停地喃喃：“完了……全完了……”
不到十分鐘，年輕警察去而復返，手里拿著個證物袋。
袋子里，正是一部黑色的蘋果手機。
夾克男戴上手套，取出手機，熟練地開機。
屏幕亮起。
他劃開界面，直接點進了微信。
審訊室里靜得可怕，只有手機按鍵輕微的嗒嗒聲。
李浩的呼吸粗重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斷氣。
突然，夾克男滑動屏幕的手指停住了。
他的眉頭死死擰成一個疙瘩，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他猛地抬頭，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向面如死灰的李浩。
“李浩！”他的聲音里壓著難以置信的暴怒，“你手機里這個備注‘客戶A’的聯(lián)系人，發(fā)的這些視頻和照片——”
他像是難以啟齒，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xù)。
“這些虐待性視頻，女主角是沈薇薇？！”
我的頭皮瞬間炸開！
虐待視頻？
沈薇薇？
夾克男把手機屏幕轉(zhuǎn)向我們。
雖然隔得遠，但我還是看清了！
那模糊的縮略圖里，沈薇薇被綁著，嘴里塞著東西，滿臉淚痕，身上……身上全是傷！
李浩這個變態(tài)！畜生！
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
“不止沈薇薇！”年輕警察湊過去看了一眼，失聲驚呼，“頭兒！往下翻！還有個分類相冊……里面……里面還有好幾個不同的女人！都有些面熟……好像是，是之前報道過的幾個失蹤女孩？！”
轟——！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審訊室里轟然引爆！
失蹤女孩？
李浩他……他不僅僅出軌、栽贓、謀殺……
他可能還是個連環(huán)綁架虐待犯？！
我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
這個和我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這個外表光鮮的成功企業(yè)家，皮囊底下，竟然藏著如此駭人聽聞的惡魔！
李浩徹底瘋了。
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爆發(fā)出驚人的力氣，竟然瞬間掙脫了警察的鉗制！
他雙眼血紅，不管不顧地朝著夾克男手里的手機撲去！
“給我！那是我的！！”
他的目標竟然是那部手機！
他想毀滅證據(jù)！
“攔住他！”夾克男大吼，迅速后退，將手機護在身后。
兩個警察猛撲上去，再次和李浩扭打在一起。
場面極度混亂。
李浩像一頭徹底失去理智的野獸，嘶吼著，瘋狂地攻擊任何試圖靠近他的人，目標只有一個——那部手機！
“銷毀它！必須銷毀它！”他一邊掙扎一邊癲狂地大叫，“不然他們不會放過我的！不會！”
他們？
他說的“他們”是誰？
難道他剛才說的“第三方”……
竟然是真的？！
不是他編出來騙我的？！
就在這極度混亂的時刻——
“砰?。?！”
一聲沉悶的、巨大的、完全不正常的巨響！
突然從窗外傳來！
像是有什么極重的東西，從高空狠狠砸在了警局大樓的樓頂！
整棟樓仿佛都隨之震動了一下！
天花板的灰塵簌簌落下。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動作瞬間停滯。
連瘋狂掙扎的李浩都僵住了，保持著撕打的姿勢，愕然抬頭望向天花板。
什么聲音？
怎么回事？
緊接著，樓下傳來刺耳的汽車急剎聲！人群的驚呼聲！還有……隱隱約約的騷亂聲？
審訊室里的對講機突然尖銳地嘶叫起來，傳來外面同事急促慌亂到變調(diào)的呼喊：
“緊急情況！緊急情況！樓頂！樓頂有東西墜毀！”
“是一架無人機！大型商用無人機！掛著……掛著……”
對講機里的聲音因為驚恐而斷斷續(xù)續(xù)。
“掛著血字橫幅??！”
“還有……還有一個正在倒計時的電子屏??！”
無人機？
血字橫幅？
倒計時？
我的心臟瘋狂跳動，一個極其荒謬又可怕的念頭竄進腦海。
這難道……和李浩有關？！
和他剛才恐懼尖叫的“他們”有關？！
夾克男臉色劇變，一把按住對講機：“說清楚！什么橫幅？什么倒計時！”
對講機那頭傳來吞咽口水的聲音，然后是帶著顫音的復述：
“橫幅上寫的是……是……”
“‘證據(jù)確鑿，李浩滅口’！”
“倒計時……還剩三分十七秒！”
滅口？！
這兩個字像冰錐一樣刺進我的耳朵！
李浩滅口？
滅誰的口？
沈薇薇？！
還是……那些失蹤女孩？！
沒等我們消化這驚天信息——
“嗡——嗡嗡——”
又一陣不同尋常的震動聲響起！
這次，是來自……李浩的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他那里！
李浩自己也愣住了，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西裝內(nèi)袋。
他從里面掏出了另一部手機——不是剛才那部備用機，而是他常用的、已經(jīng)被警方收走又返還的那部私人手機。
此刻，那手機的屏幕正瘋狂地亮著，嗡嗡地震動著。
但不是來電。
也不是短信。
而是一個我們從未見過的、漆黑的、骷髏頭圖案的APP，正在屏幕中央瘋狂跳動！
下面有一行血紅色的數(shù)字，同步著樓頂無人機傳來的倒計時！
03：16
03：15
那骷髏頭的眼眶里，閃爍著詭異的紅光。
像一個來自地獄的召喚。
李浩看著那個跳動的骷髏頭APP，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比剛才所有罪行被揭穿時更加恐懼！
那是一種深入到骨髓里、靈魂里的極致恐懼！
他像是見到了索命的無常，身體篩糠般抖動起來，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抱著頭，蜷縮起來，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絕望的哀嚎。
“來了……他們來了……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他們是誰？！”夾克男一步上前，厲聲喝問，“李浩！這到底怎么回事！說！”
李浩只是瘋狂搖頭，涕淚橫流，語無倫次。
“不能說……說了會死……都會死……倒計時結(jié)束……就都完了……”
他的精神顯然已經(jīng)處于崩潰邊緣。
窗外的騷亂聲更大了，似乎有越來越多的人被樓頂?shù)臒o人機驚動。
對講機里不斷傳來新的情況匯報，一片嘈雜。
“倒計時還剩兩分四十五秒！”
“技術組嘗試干擾無人機信號失?。Ψ接懈呒壏粗拼胧?！”
“拆彈小組已經(jīng)就位！但那個電子屏結(jié)構復雜，強行拆除風險極大！”
“頭兒！怎么辦？！”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那個骷髏頭APP上的數(shù)字，和樓頂?shù)牡褂嫊r同步跳動著。
02：30
02：29
像死神的腳步，一步步逼近。
李浩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頭，爬著撲到夾克男腳邊，抓住他的褲腿。
“警察！保護我！你們必須保護我！”他尖聲叫道，眼神狂亂，“我知道他們的秘密！很多秘密！沈薇薇……那些女孩……不止我知道！還有別人！對！還有別人！”
他的目光猛地掃過我，手指突然指向我！
“她！趙晚！她爸！她爸當年也參與了！那些初始資金……唔！”
他的話還沒說完！
掉在地上的那部手機，屏幕上的骷髏頭APP突然紅光大盛！
發(fā)出一聲尖銳刺耳的蜂鳴！
緊接著——
“噗”的一聲輕響！
像是有什么微小的裝置啟動了。
一道極細的、幾乎看不見的銀光，猛地從手機聽筒的位置噴射而出！
精準地、閃電般地射入了李浩大張著的嘴巴里！
李浩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眼球夸張地凸出來，布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
他雙手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怪異聲響。
臉色由慘白迅速變得青紫！
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李浩！”
“怎么回事？！”
警察們驚呼著撲上去。
“醫(yī)生！快叫醫(yī)生！”夾克男大吼。
整個審訊室亂成一團。
我僵在原地，渾身冰冷地看著地上劇烈抽搐、迅速走向死亡的李浩。
看著他脖子上浮現(xiàn)出的詭異黑色蛛網(wǎng)狀紋路。
看著那部掉落在地、屏幕已經(jīng)徹底漆黑、仿佛從未異常過的手機。
最后的倒計時，還在冰冷的電子屏上，無聲地跳動。
01：59
01：58
李浩剛才沒說完的話，像鬼魅一樣在我耳邊回蕩。
“……她爸當年也參與了……”
“……那些初始資金……”
我爸？
和我爸有什么關系？
那些見不得光的錢……
難道李浩公司起家的第一桶金……
我頭暈目眩，幾乎站不穩(wěn)，一把扶住冰冷的墻壁。
而地上，李浩的抽搐漸漸停止。
眼睛還死死瞪著天花板，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不甘。
徹底沒了聲息。
死了。
就在警察局。
在嚴密的監(jiān)控下。
被滅口了。
被那個他恐懼到極點的“他們”，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干凈利落地滅口了。
窗外，樓頂無人機倒計時的紅光，透過窗戶，一閃一閃地映照進來。
像惡魔眨動的眼睛。
無聲地詢問著。
下一個。
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