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醫(yī)院的消毒水氣味鉆進鼻腔，羅佳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一夜未眠的疲憊刻在骨頭里。
她只想趕緊交完班，回家癱倒在床上?！奥犝f了嗎？骨科今天要新來個醫(yī)生，
據(jù)說是院里高薪挖來的?！弊o士小雅湊過來，聲音壓得低低的，透著八卦的興奮。
羅佳興趣缺缺地整理著病歷，“哦？哪個大佛？”“叫程進，在國外頂尖醫(yī)院待過好幾年呢，
年輕有為，關(guān)鍵是——”小雅用手肘碰碰她，擠眉弄眼，“長得那叫一個絕。
”羅佳扯了扯嘴角，沒接話。她現(xiàn)在對“長得絕”的男人有心理陰影。
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昨晚酒吧迷離燈光下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還有那雙深得像海、看她時卻滾燙灼人的眼睛。她甩甩頭，試圖把那些荒唐的畫面驅(qū)散出去。
晨會交班，護士長特意強調(diào)了新同事的到來。羅佳站在人群后排，眼皮耷拉著，
幾乎要站著睡過去。直到一個清冽低沉，卻又莫名耳熟的聲音響起?！按蠹液?，我是程進，
以后請多指教。”羅佳猛地抬頭。穿過人群縫隙，她看見那個被主任熱情介紹著的男人。
白大褂一絲不茍地扣著，襯得他身姿挺拔如松，金絲邊眼鏡后的眼神冷靜又專業(yè)，
一副精英學(xué)者的派頭?？删退闼魃鲜畟€眼鏡，化成灰羅佳也認(rèn)得。
這就是昨晚那個在酒吧角落掐著她的下巴，吻得她幾乎窒息，
又在她耳邊用沙啞嗓音一遍遍叫她“寶貝”的男人。羅佳的臉?biāo)查g血色盡失，手指冰涼，
死死摳著掌心里的筆。像是察覺到她劇烈的目光，程進的視線不經(jīng)意地掃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羅佳清楚地看到他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瞇了一下，
隨即唇角勾起一個極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快得像她的錯覺。然后，
他的目光便若無其事地滑了過去，仿佛她只是人群中一個模糊的背景板。
巨大的羞辱感和憤怒瞬間淹沒了羅佳。他記得她！他卻裝作不認(rèn)識！交班結(jié)束后，人群散去。
羅佳魂不守舍地往護士站走，腦子里一團亂麻?！傲_護士。”那個聲音自身后響起，
驚得羅佳幾乎跳起來。她僵硬地轉(zhuǎn)身。程進站在她面前，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清香，
混著消毒水的味道，完全掩蓋了昨夜那撩人的酒氣和煙草味。他垂眸看著她，表情公事公辦。
“麻煩你，帶我去熟悉一下骨科病房的布局和器械存放位置。”他語氣平淡，
完全是對陌生同事的口吻。羅佳胸口堵得發(fā)慌，死死盯著他，
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一毫戲謔或熟悉的痕跡。但沒有，他的眼神冷靜得像冰封的湖面。
她咬牙，擠出兩個字：“……好的，程醫(yī)生?！币宦飞?，羅佳機械地介紹著病房區(qū)和設(shè)備，
聲音繃得緊緊的。程進跟在她側(cè)后方半步的距離，偶爾提出一兩個專業(yè)問題，
精準(zhǔn)又條理清晰。直到走到一處無人的走廊拐角，存放備用器械的小庫房門口。
羅佳終于忍不住，猛地停下腳步，豁出去般壓低聲音質(zhì)問他：“你什么意思？
”程進腳步一頓，緩緩側(cè)過頭，金絲眼鏡鏈輕微晃動了一下。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眼神里掠過一絲玩味，像是冷靜的獵手終于等到獵物主動跳進陷阱。“什么什么意思？
”他反問，聲音輕了幾分?！白蛲?！你別告訴我你忘了！”羅佳氣得聲音發(fā)顫。
程進靜默了兩秒，忽然向前逼近一步。羅佳下意識后退，脊背瞬間抵在了冰冷的庫房門板上。
他伸手，撐在她耳側(cè)的門板上，將她困在他的身影之下。那副精英的偽裝瞬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危險的、帶著強烈侵略性的氣息，和昨晚那個霸道的男人重疊在一起。
他微微俯身，溫?zé)岬暮粑鼛缀跻獱C傷她的耳廓，聲音壓得極低，含著一絲惡劣的笑意：“哦？
原來是你?！彼D了頓，目光落在她因震驚而微張的唇上，慢條斯理地補充道，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蜜糖的毒針：“技術(shù)不錯，羅護士?！?2我后背硌在冷冰冰的門板上，
前面是他壓過來的熱氣。他那句話像顆炸彈，把我腦子炸得嗡嗡響?！凹夹g(shù)不錯，羅護士。
”技術(shù)不錯？！我去你大爺?shù)募夹g(shù)不錯！一股火直沖我天靈蓋，我想都沒想，
抬手就朝他那張帥臉上揮過去！手腕在半空被他一把攥住，捏得死緊?！霸趺?？”他挑眉，
那副金絲眼鏡下的眼睛閃著光，說不清是戲弄還是別的什么，“被說中了，惱羞成怒？
”“程進你混蛋！”我氣得牙癢癢，另一只手想去推他，卻根本撼動不了他分毫。
這人力氣大得嚇人?！拔医谐踢M，程醫(yī)生?！彼m正我，聲音低低的，帶著點沙啞，
像昨晚一樣，“或者……你想叫點別的？比如……哥哥？”哥哥？
我昨天是昏了頭才會被他騙上床！“放開我！”我使勁掙扎，臉漲得通紅，“這里是醫(yī)院！
你想干嘛！”他盯著我看了幾秒，忽然松開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那副精英醫(yī)生的面具瞬間又回到了他臉上，好像剛才那個流氓根本不是他?！氨福_護士，
”他推了推眼鏡，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剛才只是開個玩笑。以后大家都是同事，
請多指教?！蔽遥骸?？？？”開玩笑？有他這么開玩笑的嗎？我手腕現(xiàn)在還疼呢！我瞪著他，
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
指了指前面：“器械室是不是在前面？繼續(xù)帶路吧?！蔽冶镏欢亲踊?，
硬邦邦地轉(zhuǎn)身往前走。感覺他的目光還黏在我背上，像針扎一樣。接下來的時間，
我簡直是行尸走肉。機械地指東西，機械地說話。他倒好，完全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
問的問題專業(yè)又犀利，偶爾還跟路過的小護士點頭微笑，惹得人家小姑娘臉紅紅的。呸！
人模狗樣！斯文敗類！我心里把他罵了八百遍。好不容易熬到介紹完，
我扔下一句“程醫(yī)生沒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扭頭就想跑?！暗鹊取！彼纸凶∥?。
我極其不耐煩地回頭。只見他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樣?xùn)|西，遞到我面前。是我的口紅。
昨天掉的那支?！白蛲砟懵湎碌摹！彼Z氣還是很平常，但我好像看到他嘴角彎了一下，
快得抓不住，“物歸原主。”我盯著那支口紅，感覺臉上剛剛退下去的熱度又轟一下上來了。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我一把搶過來，塞進口袋，頭也不回地跑了。一整天，
我都心神不寧。換藥的時候差點拿錯瓶子，核對病歷老是走神。小雅碰碰我：“佳佳，
你怎么了？臉這么紅，不舒服?。俊蔽覔u搖頭，心里把程進罵得更狠了。下班時間一到，
我第一個沖出醫(yī)院，像是后面有鬼在追。結(jié)果剛走到醫(yī)院側(cè)門那條小路上，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fù)Ｔ谖遗赃?。車窗降下來，又是那張臉。他沒穿白大褂，
換了件黑色襯衫，袖子隨意挽到手肘，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摘了眼鏡，眼神看起來更深了。
白天是禁欲系醫(yī)生，晚上是夜店撩人帥哥？他到底有幾副面孔？“上車?！彼f，
語氣不像商量。我裝沒聽見，加快腳步。車子慢悠悠地跟著我。“羅佳，
”他連名帶姓地叫我，聲音沉了點，“需要我下車請你嗎？”我停下，扭頭瞪他：“程醫(yī)生，
我們很熟嗎？你到底想怎么樣？”他手搭在方向盤上，看著我：“吃個飯?！薄拔也火I！
”“我餓了?！彼拥蔑w快，“而且，我覺得我們需要聊聊昨晚的事。”又是昨晚！
他非要揪著昨晚不放嗎！“昨晚就是個錯誤！喝了酒，上了頭，大家都是成年人，
忘了不行嗎？”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他沉默了一下，忽然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03他幾步就走到我面前，個子太高，投下的影子把我整個人都罩住了。我下意識想往后退，
卻硬生生忍住，梗著脖子瞪他，不能輸了氣勢。“錯誤？”他重復(fù)了一遍這個詞，微微俯身，
視線和我齊平，“可我這個人，不太喜歡犯錯?！彼难凵裉袎浩雀校倚奶┝艘慌?，
嘴上卻不肯服軟：“你不喜歡是你的事，跟我沒關(guān)系！讓開，我要回家！
”我試圖從他旁邊繞過去，他卻側(cè)身一步，又擋住了我的路。“就吃頓飯。
”他語氣放緩了一點，但依舊不容拒絕，“吃完，我保證不再提昨晚，以后在醫(yī)院，
也只是普通同事?！逼胀ㄍ拢抗聿判潘?！但我轉(zhuǎn)念一想，要是吃頓飯能讓他別再陰魂不散，
好像……也行？總比天天在醫(yī)院提心吊膽被他騷擾強。我猶豫了。他看出我的松動，
趁熱打鐵：“就前面那家茶餐廳，人多，安全。吃完我立刻送你回家?！薄啊阏f到做到？
”我狐疑地看著他?！拔蚁裾f話不算數(shù)的人？”他挑眉。像！太像了！我心里大喊，
但沒敢說出口。最終，我還是不情不愿地上了他的車。車內(nèi)很干凈，
有股淡淡的皮革味和他身上的冷冽清香。我緊繃著身體，貼著車門坐，盡量離他遠點。
他也沒說話，專注地開車。氣氛尷尬得能凍死人。好在餐廳真的很近，開車五分鐘就到了。
落座點餐，我故意只點了一份最便宜的西多士和檸檬茶，擺明了不想跟他有太多瓜葛。
他卻點了一堆，蝦餃、燒賣、鳳爪、流沙包……幾乎把招牌早茶點了個遍?！拔茵I了。
”他像是解釋，放下菜單，目光又落在我身上，“而且，你太瘦了，多吃點?！标P(guān)你屁事！
我默默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等菜的時候，是最難熬的沉默。我低頭猛吸檸檬茶，
吸得杯子咕嚕咕嚕響。“在骨科還習(xí)慣嗎？”他突然開口，居然是聊工作。我愣了一下，
含糊道：“……就那樣?！薄奥犝f你業(yè)務(wù)能力很好，護士長經(jīng)?？淠??！薄芭叮x謝。
”我干巴巴地回答，心里警惕著，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菜很快上來了，擺了一桌子。
他吃東西的樣子很優(yōu)雅，慢條斯理的，
跟昨晚那個霸道強勢、還有白天在醫(yī)院那個冷淡精英的樣子又不一樣。
我食不知味地啃著我的西多士，只想趕緊結(jié)束這頓鴻門宴。“為什么來骨科？”他忽然問，
“很多護士不喜歡骨科，覺得又累又臟?！蔽翌D了一下，沒抬頭：“工作需要唄，
還能為什么?！逼鋵嵤且驗橹翱剖矣袀€病人鬧事，我處理得不太好，被調(diào)過來的。
但這沒必要跟他說。他看了我一眼，沒再追問，夾了一個蝦餃放到我盤子里?！皣L嘗這個，
味道不錯?！蔽铱粗莻€晶瑩剔透的蝦餃，像是看到了毒蘋果?！俺提t(yī)生，”我放下筷子，
決定把話挑明，“飯也吃了，你的保證呢？以后能當(dāng)普通同事了嗎？”他也放下筷子，
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動作不緊不慢。然后，他看向我，眼神深不見底。“羅佳，”他說，
“普通同事之間，也會互相了解，一起吃個工作餐，很正常，不是嗎？
”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沒那么容易放過我！“你耍我？！
”我氣得差點拍桌子。“怎么叫耍你？”他身體微微前傾，隔著桌子看我，嘴角似笑非笑，
“我說了不提昨晚，現(xiàn)在提了嗎？我說了是普通同事，現(xiàn)在不是在以同事的身份，
增進了解嗎？”他媽的！強詞奪理！我徹底沒了胃口，抓起包就要走。“等等。”他叫住我，
“我送你?！薄安挥茫∥易约捍蜍?！”“這里不好打車?！彼呀?jīng)站起身，拿了車鑰匙，
“而且，我說到做到，送你回家。”最后，我還是又坐上了他的車。
因為外面真的開始下雨了，而我沒帶傘。一路上，我咬著牙看窗外，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車子在我租住的老小區(qū)樓下停穩(wěn)。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車頂上。
我道了聲極其敷衍的“謝謝”，伸手就去開車門。“傘。”他遞過來一把黑色的長柄傘。
我愣了一下，沒接。“不用了，跑幾步就到了?！薄傲苡耆菀赘忻??！彼麍猿种?，
直接把傘塞進了我手里，手指不經(jīng)意地擦過我的手背，帶著微涼的溫度。我像是被燙到一樣，
猛地抽回手，傘掉在了車座上。氣氛瞬間又變得詭異起來。他看著我，沒說話，
眼神在車內(nèi)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點莫測。我心跳如鼓，慌里慌張地再次去掰車門開關(guān)。
“咔噠”一聲，他居然把車門鎖了！我驚恐地回頭看他。他卻只是俯身過來，越過我，
重新拿起了那把傘。他的氣息瞬間將我包裹，和昨晚的記憶重疊在一起，我全身僵硬，
動都不敢動。他拿起傘，卻沒有立刻退回，而是保持著極近的距離，看著我。
雨聲隔絕了外面的世界，狹小的車廂里，只剩下我和他呼吸的聲音?！傲_佳，
”他低聲叫我的名字，聲音啞得厲害，“昨晚，我真的沒弄疼你？
”我的臉“轟”一下燒了起來，血液全都往頭頂沖。這個混蛋！王八蛋！臭流氓！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推開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解開安全帶，撿起傘，解鎖車門，
沖進了大雨里。一路狂奔上樓，沖進家門，反鎖，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
手里還緊緊攥著那把黑色的傘。窗外，他的車還停在樓下，車燈亮著，
在雨幕中暈開模糊的光團。過了好幾分鐘，那光團才緩緩移動，最終消失不見。
我滑坐在地上，心跳還是快得離譜。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緜?，
記得用。明天見，羅護士。】我盯著那條短信，氣得把手機狠狠摔在了沙發(fā)上。
程進你個混蛋！陰魂不散！04第二天上班，我頂著兩個黑眼圈，
看見白大褂就有點心理陰影。小雅湊過來：“佳佳，昨天沒睡好？還在想新來的程醫(yī)生??？
”我差點被口水嗆到：“我想他？我想他個大頭鬼！我巴不得他離我遠點！
”小雅一臉不信：“得了吧，程醫(yī)生多帥?。〖夹g(shù)好，人又溫柔，
今天早上還幫器械科的王姐搬東西呢，一點架子都沒有?！睖厝?？沒架子？
我簡直懷疑我們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那個在庫房門口耍流氓、在車上鎖門逼問我的混蛋，
跟“溫柔”兩個字有半毛錢關(guān)系嗎？正說著，話題中心人物就出現(xiàn)了。程進從走廊那頭走來，
白大褂穿得筆挺，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跟遇到的每個同事點頭打招呼。看到我，
他腳步頓了一下，笑容似乎深了一點，朝我走過來。我全身警報瞬間拉響，下意識想往后躲。
“羅護士，早?！彼Z氣溫和，完全是同事間的正常問候。“……早，程醫(yī)生。
”我硬著頭皮回了一句，心里罵了他一萬遍。他卻沒立刻走開，
反而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紙袋，遞給我?！绊樎焚I的提神咖啡，糖和奶自己加。
”他聲音不大，但足夠旁邊的幾個護士聽見，“看你好像沒什么精神?！蔽医┰谠兀?/p>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旁邊的小雅和其他幾個護士眼睛都亮了，
互相交換著“有情況”的眼神。“不用了，謝謝程醫(yī)生，我喝過了。
”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是嗎？”他也沒堅持，很自然地把紙袋收了回去，
笑了笑，“那好，如果累了隨時可以去我辦公室倒，我那兒有不錯的豆子。”說完，
他對其他人也點頭示意了一下，轉(zhuǎn)身走了，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小立刻抓住我的胳膊，
興奮地壓低聲音：“哇！程醫(yī)生對你這么好??？還專門給你帶咖啡！快說，
你們是不是……”“是不是什么都不是！”我趕緊打斷她，“人家就是客氣一下，新人嘛，
想跟同事處好關(guān)系，你別瞎想！”話是這么說，但我心里直打鼓。這混蛋到底想干嘛？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一上午，我都盡量躲著他。查房的時候縮在最后面，
寫病歷也找角落待著。但他好像無處不在。我給病人換藥，他正好進來查床，站在旁邊看，
還“順便”指點了一句：“這個敷料可以再貼緊一點，避免移位?！蔽沂忠欢叮?/p>
差點把膠帶貼歪。病人老太太笑瞇瞇地看著我們：“程醫(yī)生真細心，羅護士也辛苦啦。
”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中午去食堂吃飯，我剛打好飯坐下，他對面就坐了下來。
“拼個桌，不介意吧？”他端著餐盤，語氣自然得好像食堂是他家開的。
我嘴里那口飯差點噎住?！俺提t(yī)生，那邊還有很多空位?！蔽胰滩蛔≌f?！芭叮菃?？
”他抬頭看了看四周，然后非常理所當(dāng)然地說，“我覺得這里視野比較好。”好你個頭！
我低頭猛扒飯，只想趕緊吃完滾蛋。他卻慢條斯理地吃起來，偶爾還跟我搭話。
“食堂的紅燒肉味道還行?！?“嗯?！?“你們平時都這個點來吃飯？” “嗯。
” “下午好像有臺手術(shù)，你要跟吧？” “嗯。”我全程用“嗯、啊、哦”敷衍，
頭都快埋進餐盤里了。他突然嘆了口氣。我下意識抬頭，就看見他微微蹙著眉，
眼神里帶著點……委屈？對，就是委屈！像只沒吃到骨頭的大狗！
我被自己這個想法雷得不輕?！傲_護士，”他聲音低了些，聽起來有點失落，
“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讓你討厭了？”噗——！我差點噴飯！大哥！
你演技要不要這么好？！金雞百花欠你一座獎杯！周圍已經(jīng)有同事好奇地看過來了。
我趕緊擺手：“沒有沒有！程醫(yī)生你很好！我就是……就是今天不太舒服，對，不舒服！
”“不舒服？”他立刻露出關(guān)切的表情，“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去幫你拿點藥？
或者下午請假休息一下？”“不用不用！”我嚇得連連拒絕，“小毛病，吃完飯就好了！
”“真的嗎？”他還是不放心地看著我，“不舒服一定要說，別硬撐。
”他眼神里的擔(dān)憂看起來真他媽逼真。我簡直要精神分裂了。白天是體貼入微的暖心同事，
晚上是陰魂不散的霸道流氓？他到底哪個才是真的？還是說……他精分？
一頓飯吃得我消化不良。下午跟手術(shù)，果然又是和他一組。手術(shù)室里，無影燈下，
他完全變了個人。表情嚴(yán)肅專注，動作精準(zhǔn)利落，指令清晰簡潔，
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極度專業(yè)的強大氣場。我作為器械護士，必須全力配合他。不得不承認(rèn)，
他技術(shù)真的很好，堪稱頂尖。一場復(fù)雜的骨折復(fù)位內(nèi)固定手術(shù)，他做得又快又穩(wěn)。
中途病人出現(xiàn)一點小狀況，他處理得冷靜果斷，毫不慌亂。
連一向嚴(yán)苛的主任都微微點頭表示贊許。那一刻，我確實有點被他在專業(yè)上的魅力震懾到。
但也只是一瞬間。手術(shù)結(jié)束，處理好后續(xù)，他摘下口罩，額角有細密的汗珠。
我下意識遞過去一張無菌紗布給他擦汗。他愣了一下，接過紗布，看向我，
嘴角彎起：“謝謝?！庇质悄欠N溫和無害的笑容。我立刻收回手，心里罵自己：手賤什么！
給他擦什么汗！下班的時候，我特意磨蹭到最后，等他肯定走了，才鬼鬼祟祟地溜出醫(yī)院。
結(jié)果剛到公交站，那輛熟悉的黑車又悄無聲息地滑了過來。車窗降下，他探出頭，
臉上帶著笑：“羅護士，這么巧，又遇到了。上車吧，送你?！鼻赡銈€鬼！你分明是故意的！
我假裝沒聽見，低頭玩手機。公交車正好來了，我趕緊跳上車，投了幣，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心里松了口氣。透過車窗，我看到他的車還停在原地。
他好像一點也不生氣，甚至隔著車窗對我笑了一下，還揮了揮手。然后，
他的車就跟在了公交車后面。一路跟到了我家小區(qū)門口！我下車，他也停車下來。
“程進你到底想干嘛！”我忍無可忍，轉(zhuǎn)身對他吼。他也不生氣，靠在車邊，
歪著頭看我：“追你啊，看不出來？”他說得太直白，我一下子卡殼了?！澳恪阌胁“?！
誰要你追！”“我要追?！彼哌^來，路燈在他身上鍍了層柔光，
讓他看起來沒那么具有攻擊性，甚至……有點真誠？“羅佳，”他叫我的名字，聲音輕輕的，
“給我個機會，行不行？”“不行！”我想都沒想就拒絕，“程醫(yī)生，我們不合適！
昨晚就是個錯誤！”“是不是錯誤，試過才知道。
”他 persistence (堅持) 得可怕，“你不試試，
怎么知道我不會是個好男朋友？”男朋友？他想的可真遠！“我對你沒感覺！”我扔下狠話，
轉(zhuǎn)身就往小區(qū)里跑。這次他沒追上來，也沒鎖車門。但我聽到他在身后說，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飄進我耳朵里?！皼]關(guān)系，我有感覺就行。”“羅佳，我們明天見。
”我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瘋子！程進就是個瘋子！05連續(xù)幾天，
程進那家伙果然陰魂不散。早上雷打不動地“順路”帶杯咖啡，
中午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我對面“拼桌”，下班時那輛黑車總能“巧合”地出現(xiàn)在我視線里。
拒絕、冷臉、甚至罵他，統(tǒng)統(tǒng)沒用。他就像塊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小雅和幾個小護士已經(jīng)徹底倒戈，天天在我耳邊念叨： “佳佳，程醫(yī)生多好啊，
又帥又體貼，你就從了吧！” “就是啊，這種極品男人哪里找？你不要暴殄天物??！
” “他看你的眼神都能拉絲了，絕對是真愛！”我真愛他個大西瓜！
我快被這種圍剿逼瘋了，甚至開始認(rèn)真思考要不要換個城市生活。直到周五下午。
我去醫(yī)生辦公室送一份報告，程進不在，他手機放在桌上。正好，屏幕亮了一下，
彈出一條微信消息。備注名是【小月亮】。發(fā)來的是一張圖片，加載出來的瞬間，
我呼吸一滯。照片里是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孩，看著二十出頭，臉色蒼白，瘦得可憐，
但能看出底子非常漂亮，一雙眼睛大而柔弱，我見猶憐。重點是，她的眉眼，
和我至少有六七分相似！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攥緊了我。緊接著，
又一條消息跳出來： 【阿進，醫(yī)生說我的情況不太好……我好害怕，你能來看看我嗎？
就像以前那樣陪陪我，好不好？
】阿進…… 小月亮…… 像以前那樣……這幾個詞像冰錐一樣刺進我腦子里。原來如此。
原來他莫名其妙的靠近，死纏爛打的追求，不是因為喜歡我。
是因為我長得像他的“小月亮”。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剛才還覺得悶熱的辦公室，
此刻冷得像冰窖。原來我只是個可笑的替身?！罢具@兒干嘛？”程進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我猛地回頭，看到他拿著病歷本走進來，臉上還帶著慣常的那種，讓我分不清真假的笑意。
他走到桌邊，自然也看到了手機上的消息。他的臉色幾不可查地變了一下，
隨即很快恢復(fù)正常，拿起手機，卻沒有立刻回復(fù)，只是屏幕按熄了。動作間，
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緊張和在意。和我在一起時那種游刃有余的掌控感完全不同。
“找我有事？”他看向我，試圖重新戴上那副溫柔面具。但我已經(jīng)看清了面具下的裂痕。
我把報告遞給他，聲音干巴巴的：“15床的復(fù)查報告，護士長讓我送過來?！薄爸x謝。
”他接過，指尖碰到我的。我像被電到一樣猛地縮回手。他愣了一下，看向我。
我努力控制著表情，不想讓他看出我的狼狽和翻江倒海的惡心?！斑€有事嗎？”他問。
“沒了?！蔽肄D(zhuǎn)身就走，多一秒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羅佳。”他叫住我。我停住腳步，
沒回頭。他頓了幾秒，才開口，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甚至……有點煩躁？
是因為我打擾了他和“小月亮”的神交嗎？“晚上……一起吃飯嗎？
我知道有家新開的……”“不了?！蔽掖驍嗨曇衾涞米约憾寄吧?，“程醫(yī)生，
以后除了工作必要，請不要再找我。你的咖啡，你的午餐，你的順風(fēng)車，我都不需要，
也受不起。”說完，我拉開門，快步走了出去。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釘在我背上，
帶著錯愕和探究。但我沒回頭?；氐阶o士站，我整個人還是懵的，心里又冷又空，
還有一種被愚弄的憤怒和難堪。小雅又湊過來：“佳佳，剛程醫(yī)生找你干嘛？
是不是又約你……”“閉嘴！”我猛地吼了她一聲。小雅嚇了一跳，
周圍同事也都驚訝地看過來。我從來沒對同事發(fā)過這么大脾氣。我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