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十年，親眼看著我的女兒被她后娘扇了一巴掌?！芭尽钡囊宦?，清脆刺耳。
那五個指印在她白皙的小臉上迅速浮現(xiàn)，像一朵開在雪地里的血色薔薇。
我的魂魄在母親留下的玉墜里瘋狂嘶吼，恨不得將這方寸天地?fù)瘟?！可我什么也做不了?/p>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我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寶貝女兒，像棵蔫草一樣跪在地上。而我的丈夫，
鎮(zhèn)國將軍顧長風(fēng)，就站在不遠(yuǎn)處。他皺了皺眉，卻對那耀武揚(yáng)威的續(xù)弦說：“她不懂事，
你多擔(dān)待?！蔽倚α?，在無盡的黑暗中笑出了血淚。顧長風(fēng)，你老婆打的，
可是你的親生女兒【1】我是大燕朝鎮(zhèn)國將軍顧長風(fēng)的亡妻，謝婉兒。十年前，我隨他出征，
于陣前墜馬而亡，馬革裹尸，也算死得其所?？晌业幕昶遣⑽聪ⅲ?/p>
而是被困在了母親留給我的一枚護(hù)身玉墜中。十年，是足以讓滄海變成桑田的漫長時光。
而我，就在這片無盡的虛無和黑暗中，沉睡了十年。當(dāng)我再次蘇醒時，
是被一陣尖銳的刺痛驚醒的。那痛楚并非來自我的魂魄，而是來自玉墜的主人，
我年僅十七歲的女兒——清荷。我“看”到了她。透過玉墜溫潤的質(zhì)地，
我看到了她蒼白的小臉，看到了她緊咬的下唇滲出的血絲。她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身形單薄得像一片隨時會被狂風(fēng)吹走的落葉。而在她面前，站著一個珠光寶氣，
妝容精致的女人。那是劉如眉，我死后第二年，顧長風(fēng)明媒正娶的續(xù)弦。
她的父親是當(dāng)朝太傅，家世比我這商賈之女高出云泥。“啪！”一聲清脆的耳光，
狠狠地扇在了清荷的臉上。五個鮮紅的指印迅速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浮現(xiàn)，
像一朵開在雪地里的、猙獰的血色薔薇。我感覺自己的魂魄都在燃燒，
一股從未有過的怨氣和憤怒幾乎要將這方寸大小的玉墜撐裂！我的女兒！我捧在手心怕摔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寶貝女兒！“小賤人，還敢瞪我？”劉如眉的聲音尖利刻薄，
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不過是死了娘的喪家之犬，
真當(dāng)自己還是這將軍府金尊玉貴的大小姐？我告訴你，現(xiàn)在這府里，我說了算！
”清荷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不是因?yàn)楹ε?，而是因?yàn)榍琛Ｋ难劬锖鴾I，
卻倔強(qiáng)地不肯讓它落下。那雙眼睛，像極了我?？伤皇枪蛑?，沉默著，
像一棵被霜雪打蔫了的草。“母親……”她終于開口，聲音細(xì)若蚊蚋，帶著一絲哀求，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推云兒妹妹?！眲⑷缑忌砼?，一個穿著粉色羅裙的女孩正捂著手臂，
哭哭啼啼。那是我丈夫顧長風(fēng)和劉如眉的女兒，顧云兒?！敖憬?，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可是……可是我的手臂真的好痛啊……”顧云兒抽噎著，
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ar?的得意。我看得分明，剛才分明是顧云兒自己腳下不穩(wěn)，
清荷伸手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自己摔倒在地，反過來誣陷清荷。多么拙劣的把戲！
可是在這個家里，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更受寵。就在這時，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從月亮門后走了出來。是他，顧長風(fēng)。我的夫君。十年不見，
他依舊英武，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歲月的沉淀，也多了幾分我看不懂的冷漠。清荷看到他，
眼中瞬間燃起一簇希望的火苗，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暗?/p>
”顧長風(fēng)的視線掃過跪在地上的清荷，掃過她臉上的指印，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我心中一緊。長風(fēng)，你還認(rèn)得你的女兒嗎？你還記得那個你曾發(fā)誓要用生命去守護(hù)的女孩嗎？
“怎么回事？”他沉聲問道。劉如眉立刻換上了一副委屈至極的表情，
依偎到他身邊：“將軍，您可要為妾身和云兒做主啊。
云兒不過是想請姐姐陪她去花園放風(fēng)箏，姐姐不但不肯，還把云兒推倒在地。妾身氣不過，
說了她兩句，她……她竟還用那種眼神看我……”她說著，眼圈一紅，泫然欲滴。
好一朵嬌弱的白蓮花。我死的時候，怎么沒發(fā)現(xiàn)她還有這般演技。顧長風(fēng)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看著清荷，那眼神不再是父親看女兒的眼神，而是一個將軍在審視一個犯錯的士兵。
“清荷，向你母親和妹妹道歉?！彼穆曇衾餂]有一絲溫度，像臘月的寒冰。
清荷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那簇剛剛?cè)计鸬南Ｍ穑?/p>
被他一句話徹底澆滅，只剩下冰冷的灰燼?！拔覜]有！”她終于喊了出來，
積壓了多年的委屈和悲憤在這一刻迸發(fā)，“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放肆！
”顧長風(fēng)一聲怒喝，如平地驚雷，“你竟敢頂撞長輩，毫無悔改之心！看來這些年，
是我太縱容你了！”縱容？我?guī)缀跻Τ雎晛?。我的女兒，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衣，
吃著下人都不碰的冷飯，身邊連一個貼心的丫鬟都沒有，這叫縱容？顧長風(fēng)，
你的心是被狗吃了么！“來人！”他冷酷地命令道，“大小姐心性頑劣，沖撞主母，即刻起，
禁足于‘靜思院’，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半步！”靜思院！我的魂魄狠狠一顫。
那不是什么院子，那是將軍府最偏僻、最破敗的柴房！陰冷潮濕，連窗戶都是破的。
在這樣的深秋，住進(jìn)去無異于要了她的命！不！不可以！清荷的臉上血色盡褪，
她絕望地看著那個曾經(jīng)將她高高舉過頭頂?shù)哪腥?，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兩個身強(qiáng)力壯的婆子走上前來，粗魯?shù)丶芷鹚??！安弧鼻搴山K于哭了出來，
那哭聲破碎而無助，像一只被折斷了翅膀的幼鳥?？深欓L風(fēng)卻連看都未再看她一眼，
他扶著劉如眉，柔聲安慰著那個假哭的顧云兒，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仿佛清荷，
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我的女兒，被拖拽著，一步步走向那名為“靜思院”的地獄。
她胸前的玉墜隨著她的掙扎而劇烈晃動，我的視野也天旋地轉(zhuǎn)。
我看著她被推進(jìn)那間漆黑的柴房，看著冰冷的鐵鎖“哐當(dāng)”一聲鎖住了她所有的希望。
十年了。我死后十年，我的女兒，竟活成了這般模樣。一股滔天的恨意從我魂魄深處涌出。
顧長風(fēng)，劉如眉！我謝婉兒發(fā)誓，就算我只是一縷殘魂，也絕不會讓你們好過！
我要救我的女兒。我必須救我的女兒！我拼盡全力，將我所有的怨與怒，所有的愛與痛，
盡數(shù)灌注于這枚玉墜之中。黑暗的柴房里，清荷蜷縮在角落，無聲地流著淚。突然，
她胸前那枚貼身戴了十年的玉墜，毫無征兆地，亮了一下。那光芒很微弱，轉(zhuǎn)瞬即逝，
卻像一道劃破了無盡黑夜的閃電。清荷愣住了。而我，則在這道光芒中，
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再度陷入了沉睡。但這一次，我知道，我很快就會醒來。
因?yàn)槲业呐畠?，正在等我。?】再次恢復(fù)意識，是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激醒的。
我能感覺到清荷的身體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牙齒咯咯作響。靜思院的夜晚，
寒氣能透過骨縫鉆進(jìn)人的身體里。她身上的衣衫本就單薄，此刻更是被露水打濕，
冰冷地貼在身上。她的生命力，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不行，這樣下去，
天亮之前她就會活活凍死！我焦急萬分，拼命地想要做些什么。我試著再次催動魂力，
讓玉墜發(fā)光、發(fā)熱，可剛才的爆發(fā)已經(jīng)耗盡了我積攢十年的力量，此刻的我虛弱無比，
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蜷縮成一團(tuán)，呼吸越來越微弱。
“娘……”在半昏迷的狀態(tài)下，她無意識地呢喃著，小手緊緊攥住了胸前的玉墜。就是現(xiàn)在！
她的情感，她的思念，像一股暖流，瞬間涌入了玉墜，滋養(yǎng)著我虛弱的魂魄。
我感覺到一絲力量正在恢復(fù)。夠了！我將這來之不易的力量全部凝聚起來，不是為了發(fā)光，
而是為了制造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意。玉墜，開始變得溫?zé)帷Ｄ菧囟群艿?，幾乎無法察覺，
但對于瀕死的清荷來說，卻像是抱著一個微型暖爐。她下意識地將玉墜貼得更緊，
身體的顫抖漸漸平復(fù)下來。我耗盡心神，維持著這點(diǎn)微弱的溫度，
像母親用身體為孩子遮擋風(fēng)雪。一夜，就這么過去了。
當(dāng)?shù)谝豢|晨光透過破舊的窗欞照進(jìn)來時，清荷悠悠轉(zhuǎn)醒。她活下來了。我長長地松了口氣，
魂體幾乎變得透明。“吱呀——”柴房的門被打開了。進(jìn)來的不是送飯的下人，
而是昨天那個耀武揚(yáng)威的顧云兒。她身后跟著兩個丫鬟，手里捧著一個食盒。“喲，姐姐，
你還活著呢？”顧云兒捏著鼻子，一臉嫌惡地打量著這間骯臟的柴房，“我還以為，
今早就能給你收尸了呢?！鼻搴煞鲋鴫Ρ冢瑨暝酒饋?。一夜的饑寒交迫讓她頭暈?zāi)垦＃?/p>
但她的眼神卻依舊清亮，帶著不屈?！白屇闶?。”她冷冷地回道。“嘴還挺硬。
”顧云兒冷笑一聲，示意丫鬟打開食盒。一股餿臭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食盒里，
是一碗已經(jīng)餿掉的稀粥，上面還飄著幾只蒼蠅?！斑@是母親特意吩咐廚房給你留的早飯，
”顧云兒笑得天真又惡毒，“姐姐，快吃吧，不然餓壞了身子，爹爹會心疼的。
”她故意在“爹爹”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充滿了諷刺。清荷的身體晃了晃。她知道，
這是羞辱。她們就是要讓她像狗一樣，吃下這餿掉的食物。丫鬟將那碗粥重重地放在地上，
甚至有幾滴濺到了清荷的腳邊?！按笮〗?，請用吧?！蹦茄诀咂ばθ獠恍Φ卣f道。
我看到清荷的拳頭，在袖中死死地握緊，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吃了，尊嚴(yán)盡失。不吃，
就是公然違抗主母的“關(guān)心”，她們又有理由去父親面前告狀。怎么辦？我的孩子，
你要怎么辦？我急得在玉墜中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恨不得沖出去替她掀翻那碗餿粥。
清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她緩緩地彎下腰。我的心沉了下去。不，清荷，
不要……然而，她并沒有去端那碗粥。她只是伸出手指，在那碗餿粥里蘸了一下，
然后抬起頭，看著顧云兒，臉上露出了一個極為詭異的笑容?！懊妹茫彼p聲說，
“這粥聞起來，真香啊?！闭f著，她竟將那根沾了餿粥的手指，
閃電般地塞進(jìn)了顧云兒的嘴里！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了！顧云兒甚至沒來得及反應(yīng)，
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和酸腐味在口中炸開?！皣I——”她當(dāng)場就吐了。吐得撕心裂肺，
膽汁都快出來了。那兩個丫鬟也嚇傻了，手忙腳亂地去扶她，去給她拍背。“顧清荷！
你這個賤人！你敢……”顧云兒一邊吐一邊尖叫。清荷卻直起身子，冷漠地看著她，
一字一句地說道：“妹妹既然覺得這是好東西，做姐姐的，自然要先緊著妹妹。這點(diǎn)道理，
難道母親沒有教過你嗎？”說完，她不再看那狼狽不堪的三人，轉(zhuǎn)身走回了柴房的角落，
重新坐下，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那個果決狠厲的人，不是她。顧云兒氣得渾身發(fā)抖，
指著清荷，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后，她只能跺了跺腳，帶著丫鬟，
狼狽地逃離了這個讓她作嘔的地方。門，再次被鎖上。柴房里，恢復(fù)了寂靜。
清荷的身體卻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緩緩攤開手掌，
掌心是四個深深的、血肉模糊的指甲印。她在后怕。剛才的舉動，是她這十七年來，
做過的最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不是她的本性。但她知道，如果她不那么做，
被羞辱、被踩在腳下的，就是她。她捂住臉，肩膀無聲地聳動著。
我能感覺到她的迷茫和恐懼。孩子，別怕。我努力向她傳遞我的意念。別怕，做得好。
對付豺狼，你不能當(dāng)一只綿羊。這一次，她似乎有了感應(yīng)。她顫抖的身體慢慢平復(fù)下來，
她放下手，茫然地看向四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胸前的玉墜上。昨晚那道微光，
那股暖意，還有剛才那一瞬間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她疑惑地將玉墜托在掌心。
“娘……”她試探著，輕聲呼喚。我用盡全部的力氣，讓玉墜再次閃爍了一下。這一次，
光芒雖然依舊微弱，但清荷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睛猛地睜大了，
里面寫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那道光，成了我們母女之間無聲的契約。清荷不再言語，
只是將玉墜緊緊地貼在心口。我能感受到她心臟有力的跳動，
感受到她血液里奔流的疑惑、恐懼，以及一絲破土而出的希望。我知道，時機(jī)到了。
從那天起，我開始用我全部的魂力，在她的夢中與她相見。夢境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我無法凝聚出清晰的人形，只能化作一團(tuán)溫柔的光影，而清荷，則是她七歲時的模樣，
扎著兩個小辮，穿著我親手縫制的紅棉襖?！澳?？”她怯生生地呼喚，伸出小手，
想要觸碰我?！昂蓛?，我的荷兒?！蔽业穆曇粼陟F氣中回響，帶著魂魄特有的空靈和顫抖，
“娘在。娘一直都在?！彼蘖耍薜孟駛€孩子。十年的委屈，十年的孤苦，
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作淚水。我靜靜地“看著”她，任由她發(fā)泄。我知道，
只有將這些負(fù)面的情緒全部傾瀉出來，她的內(nèi)心才能騰出地方，裝下我將要教給她的東西。
哭過之后，我開始了我的教學(xué)?！昂蓛?，你聽著。宅門深似海，人心比海深。
善良是你的珍寶，但不能成為你的軟肋。對豺狼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今天顧云兒的羞辱，你做得很好。你讓她知道，你不是任人揉捏的泥團(tuán)。但，這還不夠。
”我將白天在府中“看”到的一切，都化作一幕幕景象，在夢境中為她推演?！澳憧矗?/p>
劉如眉在顧云兒狼狽回去后，第一時間并不是去斥責(zé)你，而是帶著顧云兒去向你父親哭訴。
她說你‘心性大變，恐有瘋癲之兆’。你猜，你父親會信誰？”夢中的清荷咬著嘴唇，
搖了搖頭?！八麜艅⑷缑??！蔽依淇岬亟沂玖苏嫦啵耙?yàn)樾拍悖?/p>
意味著他要承認(rèn)自己這十年的疏忽與錯誤。男人，尤其是像你父親這樣身居高位的男人，
是絕不會承認(rèn)自己有錯的?！薄澳恰俏以撛趺崔k？”清荷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助。
“不要解釋，解釋就是掩飾。你越是辯解自己沒瘋，他們就越會覺得你瘋了?！蔽乙龑?dǎo)著她，
“你要做的，是順著他們的話，演下去?！鼻搴傻纱罅搜劬Γ幻靼孜业囊馑?。“明天，
劉如眉一定會派人來‘探望’你。記住，無論誰來，你都不要理會，就坐在角落里，
對著墻壁，自言自語。說的內(nèi)容，要讓他們聽不清，但要讓他們看到你的‘不正?！?。
”第二天，天剛亮，禁閉的門就被打開了。來的是劉如眉身邊最得力的張嬤嬤，
一個眼神精明，滿臉橫肉的女人。她帶著兩個小丫鬟，名為探望，實(shí)為監(jiān)視。
清荷按照我的吩咐，蜷縮在角落，背對著她們，嘴里念念有詞。
“……血……好多血……馬……不要踩我……娘……”她的聲音很輕，斷斷續(xù)續(xù)，
充滿了恐懼，仿佛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回憶。張嬤嬤皺起了眉頭，走近了幾步，
想要聽得更清楚。清荷猛地一回頭，頭發(fā)散亂，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張嬤嬤，
眼神里沒有焦點(diǎn)，只有一片混沌的瘋狂。“你是誰？你也要來抓我嗎？滾開！都滾開！
”她尖叫著，隨手抓起一根稻草，像揮舞著利劍一樣胡亂揮舞。
張嬤嬤被她這副樣子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她仔細(xì)觀察著清荷的神情，
那不是裝出來的，那是真真切切的驚恐和混亂。一個養(yǎng)在深閨的十七歲少女，被關(guān)在柴房，
受盡折辱，精神失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按笮〗氵@是……魔怔了啊。”張嬤嬤搖著頭，
對身邊的丫鬟說，“快，去回稟夫人。”等人走后，清荷立刻癱軟下來，渾身被冷汗浸透。
她在夢里問我：“娘，我這么做，真的有用嗎？他們會不會找個由頭，說我瘋了，
把我……處理掉？”“傻孩子?！蔽覝厝岬匕矒崴八麄?nèi)粽嫦胩幚砟悖?/p>
在你頂撞劉如眉的那天，就有一萬個理由。他們之所以只是關(guān)著你，
就是因?yàn)槟恪?zhèn)國將軍之女’的身份。你代表著你父親過去的軍功，
代表著我謝家雖然沒落、卻依舊遍布天下的商路人脈。殺了你，
他顧長風(fēng)就會背上一個‘逼死發(fā)妻之女’的惡名。他不敢?！薄拔覀儸F(xiàn)在要做的，
就是讓他們相信你‘瘋了’。一個瘋子，是沒有攻擊性的，他們會因此放松警惕。而這，
就是我們反擊的開始?！惫?，當(dāng)天下午，顧長風(fēng)就親自來了。他站在柴房門口，
看著角落里那個喃喃自語、神情呆滯的女兒，眼神復(fù)雜。有愧疚，有煩躁，
還有一絲不易察ar?的……解脫。一個瘋了的女兒，
總比一個充滿怨恨、時時提醒他過錯的女兒，要好處理得多?！罢垈€大夫來看看吧。
”他最終對身邊的劉如眉說。劉如眉溫順地應(yīng)下，眼中卻閃過得意的冷光。請來的大夫，
自然是劉如眉的人。簡單地看了看，便斷言：“大小姐是受了驚嚇，痰迷心竅，瘋了。
不易醫(yī)治，需靜養(yǎng)?！薄隘偭恕钡那搴桑樌沓烧碌乇焕^續(xù)關(guān)在靜思院。但伙食卻好了起來，
不再是餿粥，而是正常的飯菜。劉如眉甚至還“仁慈”地派了一個丫鬟來照顧她。這個丫鬟，
名叫春杏，是劉如眉安插的眼線。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清荷在人前，
繼續(xù)扮演著那個瘋癲癡傻的大小姐。而在人后，在夢里，我開始教她第二課。
“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想要在虎狼環(huán)伺的宅院里活下去，
你必須要有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腳。而這個春杏，就是我們第一個要策反的人。
”“可是娘，她……她是夫人的人?！鼻搴捎行┻t疑?！皼]有人是誰的人，
”我一字一句地告訴她，“人，永遠(yuǎn)都只屬于利益。找到她的軟肋，給她想要的，
她就是你的人?！蔽易屒搴勺屑?xì)觀察春杏。我們發(fā)現(xiàn)，春杏雖然是劉如眉的眼線，
但日子過得并不好。她家里有個重病的我看到您想要我繼續(xù)之前的古代宅斗小說寫作。
我可以繼續(xù)這個故事，接著前面的情節(jié)發(fā)展。【4】春杏家里有個重病的弟弟，
需要大筆銀兩治病。而她一個月的月錢，連藥費(fèi)都不夠。
我讓清荷裝作無意中聽到她深夜的哭泣，然后"瘋瘋癲癲"地走過去，拿出一錠銀子，
塞進(jìn)她手里。"給你，買糖吃。"清荷傻笑著說，眼神空洞。春杏震驚地看著手中的銀子，
那是她三年的月錢！她抬頭看著清荷，那個被所有人認(rèn)為已經(jīng)瘋了的大小姐，心中五味雜陳。
從那天起，春杏看清荷的眼神變了。不再是監(jiān)視，而是帶著一絲復(fù)雜的情感。我趁熱打鐵，
讓清荷繼續(xù)"無意識"地對春杏好。給她銀子，給她母親留下的首飾，
甚至在她被其他下人欺負(fù)時，"發(fā)瘋"地為她出頭。一個月后，春杏徹底倒向了我們。
她開始主動向清荷透露府中的各種消息。"大小姐，夫人今日去了佛堂，說要為老爺祈福，
其實(shí)……"春杏壓低聲音，"其實(shí)是在和她娘家來的管事商量什么。奴婢偷聽到幾句，
好像是在說什么'軍餉'的事情。"我的魂魄一震。軍餉？通過春杏的情報網(wǎng)，
我逐漸拼湊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劉如眉的父親太傅劉淵，竟然在暗中侵吞軍餉！而顧長風(fēng)，
我那個正直如山的丈夫，竟然也被卷入其中！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對整個局勢有了全新的認(rèn)識。
原來，顧長風(fēng)娶劉如眉，并非只是因?yàn)樗拿烂埠图沂溃且驗(yàn)樗枰獎⒓业谋幼o(hù)。
在我死后的這十年里，朝堂風(fēng)云變幻，太子與二皇子的爭儲愈演愈烈。
顧長風(fēng)作為手握重兵的鎮(zhèn)國將軍，成了兩方都想拉攏的對象。而他，選擇了太子一派，
也就是劉淵的陣營。軍餉案，是劉淵為了資助太子爭儲而做的違法之事。
顧長風(fēng)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他的沉默和縱容，已經(jīng)讓他成了共犯。
這就是他不敢善待清荷的真正原因！一旦清荷成了氣候，有了話語權(quán)，她必然會為我討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