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家老宅回來后，我病了。
大概是那晚在廊下吹了太久冷風(fēng)。
發(fā)起高燒，渾身骨頭縫都疼。
沈聿白叫了家庭醫(yī)生來，開了藥，打了針。
他破天荒地沒去公司，在家守了我兩天。
雖然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書房開視頻會議，或者處理文件，但總會定時進(jìn)來看看我，笨手笨腳地喂我喝水吃藥。
他喂藥的動作很生疏，甚至有點粗魯，藥片差點噎死我。
喝水時，水跡順著我的嘴角流下，他會用指腹抹掉，然后皺著眉頭盯著自己濕漉漉的手指，好像那是什么疑難雜癥。
他還會探我額頭的溫度。
掌心干燥溫?zé)?，覆上來時，帶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和他慣用的雪松香水味。
我昏昏沉沉地，偶爾睜開眼，會看到他靠在床頭看書，側(cè)臉在臺燈光線下顯得有些柔和。
或者他拿著平板電腦處理工作，眉頭緊鎖，指尖快速滑動。
有一次我半夜渴醒，發(fā)現(xiàn)他就睡在我旁邊的沙發(fā)上，長手長腳蜷縮著，看起來居然有點委屈。
毯子掉在了地上。
我鬼使神差地爬起來，想給他蓋好。
剛靠近，他突然睜開眼，眼神銳利清明，沒有絲毫睡意。
“干什么？”他嗓音沙啞，帶著警惕。
我嚇了一跳，比劃：“毯子掉了?！?/p>
他眼神緩和下來，重新閉上眼，揉了揉眉心，“嗯。睡你的?！?/p>
我躺回床上，心跳得厲害。
那一點點因為他守著我而產(chǎn)生的動搖，瞬間消失殆盡。
看，他連睡著都保持著警惕。
他對我，根本沒有絲毫信任。
或者說，在他眼里，我永遠(yuǎn)是個需要防備的外人。
兩天后，我退燒了。
他又恢復(fù)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早出晚歸，有時甚至夜不歸宿。
我知道，他大概是去陪趙思婉了。
也好。
給了我實施計劃的機(jī)會。
我聯(lián)系了周薇，通過她，把沈聿白書房里一臺舊筆記本電腦交給了那個記者。
記者叫陳鋒，看起來很干練，眼神銳利。
他承諾會盡快破解電腦密碼，找出里面的東西。
等待消息的日子格外煎熬。
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被沈聿白發(fā)現(xiàn)端倪。
他偶爾回家，我會格外留意他的神情和舉動，判斷他是否察覺了什么。
他似乎一切如常，甚至因為某個項目進(jìn)展順利，心情看起來不錯。
那天晚上，他回來得挺早，還帶回來一個精致的天鵝絨盒子。
“打開看看?！彼押凶尤咏o我，語氣隨意。
我打開，里面是一條藍(lán)寶石項鏈，主石很大，幽藍(lán)深邃，周圍鑲著一圈碎鉆，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比趙思婉那條鉆石項鏈看起來貴重得多。
我詫異地看著他。
他靠在沙發(fā)上，松了松領(lǐng)帶，嘴角帶著點懶洋洋的弧度，“賠你的?！?/p>
“不是喜歡項鏈么？”
他顯然還記著宴會上的事，并且再次固執(zhí)地認(rèn)定，我就是喜歡項鏈。
我合上盒子，推還給他。
他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什么意思？”
我比劃：“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宋悄，”他坐直身體，眼神變冷，“別給臉不要臉?！?/p>
“我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p>
他拿起盒子，取出項鏈，直接命令，“轉(zhuǎn)過去。”
我僵著不動。
他沒了耐心，直接把我拉過去，強(qiáng)硬地給我戴上。
冰涼的寶石貼在我的鎖骨皮膚上，沉甸甸的。
他扣好搭扣，下巴擱在我肩膀上，對著鏡子里的我哼笑，“還行，配你?！?/p>
他的氣息噴在我耳側(cè)，帶著一絲酒氣。
鏡子里，他摟著我，下巴抵著我的發(fā)頂，看起來親密無間。
藍(lán)寶石在我胸前閃爍著冰冷奢華的光。
好一幅金主寵愛金絲雀的溫馨畫面。
只有我知道，這看似親密的擁抱里，沒有一絲溫度。
他只是在裝扮他喜歡的娃娃。
“對了，”他忽然想起什么，語氣隨意，“書房那臺舊筆記本，你看見沒？”
我心臟猛地一縮，背后瞬間冒出冷汗。
他察覺了？
我強(qiáng)裝鎮(zhèn)定，比劃：“好像收進(jìn)儲物間了？我不太記得了。”
他從鏡子里盯著我的眼睛，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緒。
過了好幾秒，他才淡淡“嗯”了一聲，“沒什么，一臺廢電腦而已，丟了就丟了。”
他松開我，轉(zhuǎn)身往浴室走，“明天讓張媽找找?！?/p>
我站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
他剛才的眼神，絕對不像覺得那只是“一臺廢電腦”。
他在試探我。
他一定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這一晚，我失眠了。
聽著身邊沈聿白平穩(wěn)的呼吸聲，我恐懼得渾身發(fā)冷。
以他的手段，如果查出是我偷了電腦，后果不堪設(shè)想。
我必須盡快拿到證據(jù)，或者……盡快逃跑。
第二天，我趁沈聿白去公司，偷偷聯(lián)系了周薇。
她告訴我，陳記者那邊還沒消息，電腦密碼很復(fù)雜，需要時間。
我催她快點，心里不好的預(yù)感越來越強(qiáng)烈。
下午，我坐立難安，想去花園走走透口氣。
剛下樓，就聽到張媽在客廳跟人講電話，語氣有些為難。
“……趙小姐，先生不在家……您這樣讓我很為難……”
是趙思婉。
她居然找到家里來了。
我腳步頓住，躲在旋轉(zhuǎn)樓梯的陰影里。
過了一會兒，門鈴響了。
張媽去開門，趙思婉還是硬闖了進(jìn)來。
她今天穿了一身香奈兒的套裝，拎著愛馬仕，打扮得精致得體，臉上卻帶著怒氣。
“沈聿白呢？讓他出來見我！”她語氣沖得很。
張媽攔著她，“趙小姐，先生真的不在，您有事……”
“不在？”趙思婉冷笑，目光掃過客廳，最后定格在樓梯下的我身上。
她眼神立刻變得尖銳又厭惡。
“呵，原來你這個啞巴替身在家啊?！?/p>
她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地走到我面前，抱著手臂，上下打量我，目光最后落在我胸前的藍(lán)寶石項鏈上。
她眼神里瞬間涌上嫉妒和怒火。
“這項鏈?zhǔn)琼舶姿湍愕?？?/p>
她聲音拔高。
我沒理她，轉(zhuǎn)身想走。
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得我生疼，“我問你話呢！啞巴了？哦對，你本來就是個啞巴！”
她用力一推，把我推得踉蹌一下，后背撞在樓梯扶手上。
疼得我皺起眉。
張媽趕緊過來勸：“趙小姐，您別這樣……”
“滾開！”趙思婉甩開張媽，指著我的鼻子罵，“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戴這么貴的項鏈？”
“不過是個下賤的替身！真以為聿白多喜歡你？”
“我告訴你，他很快就會玩膩你！把你像垃圾一樣丟掉！”
她越說越激動，伸手就要來扯我的項鏈，“你給我摘下來！你不配！”
我猛地后退一步，躲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