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三周年紀(jì)念日，我親手為她戴上定制項鏈，她卻盯著手機(jī)屏保上初戀的照片失神。
“只是懷念青春，”她若無其事地鎖屏，“你別太敏感?！蹦且刮腋邿?0度，
她卻冒雨跑去給他送解酒藥。我忍痛提出離婚，她笑著在協(xié)議書上簽字：“別后悔。
”直到我在ICU醒來，看見她瘋了一樣砸了初戀的訂婚請柬?！拔覑鄣膹膩硎悄?！
”她哭著抓住我的手。我慢慢抽回手，指著心電儀上平穩(wěn)的直線：“你看，你說愛我，
它一點都沒跳得快?！?--窗外暴雨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像要把整個世界淹沒。
我縮在沙發(fā)里，骨頭縫里都透出寒意。高燒像一把鈍刀子，在我太陽穴里反復(fù)攪動。
額頭上敷著的毛巾早就沒了熱氣，變得又冷又沉。手機(jī)屏幕亮著，停在和江晚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條是我兩小時前發(fā)的：【晚晚，我好像發(fā)燒了，很難受。你能回來嗎？】石沉大海。
電話也打了，無人接聽。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掙扎著爬起來，跌跌撞撞沖進(jìn)洗手間，
對著馬桶干嘔。胃里空空如也，只剩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吐完了，渾身脫力。
靠著冰冷的瓷磚墻滑坐下來，喘著氣。墻上的掛鐘指向凌晨一點。她去哪了？
今天是我們結(jié)婚三周年紀(jì)念日。雖然知道她可能忘了，我還是提前下班，精心準(zhǔn)備了晚餐，
桌上還放著她上次路過珠寶店多看了兩眼的項鏈。蠟燭燃盡了，菜也涼透了。她一直沒回來。
十點多的時候，我開始不對勁，渾身發(fā)冷，頭重腳輕。一量體溫，38度5。給她發(fā)消息，
沒回。打電話，通了，但被掛斷。只收到一條冷冰冰的短信：【忙，晚點回?！棵κ裁?？
忙到連接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心口那處早就被磨得麻木的地方，又開始細(xì)細(xì)密密地疼起來，
比高燒更折磨人。玄關(guān)處突然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我猛地抬起頭，
心臟不合時宜地跳快了幾拍。門開了。冷風(fēng)裹挾著濕氣灌進(jìn)來，吹得我打了個寒顫。
江晚站在門口，渾身濕透。頭發(fā)黏在臉頰脖頸上，水珠順著發(fā)梢往下滴，落在地板上，
暈開一小片濕痕。她沒看我，低著頭換鞋，臉色有些蒼白，眼底帶著一絲掩藏不住的疲憊，
還有……一絲未褪盡的、異樣的關(guān)切。她手里緊緊攥著什么，像是什么藥盒。
我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因為眩暈又跌坐回去，弄出了一點聲響。她這才注意到我，
似乎嚇了一跳，眼神有一瞬間的慌亂，下意識地把手里的東西往身后藏了藏。
“你……你怎么坐在這兒？”她聲音有點啞，帶著雨水的濕冷。“發(fā)燒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給你打了很多電話?！薄笆謾C(jī)靜音了，沒注意。
”她避開了我的目光，彎腰把手里那盒藥放在鞋柜上，動作很快，
但我還是看清了——那是一盒醒酒藥。她冒著凌晨一點的暴雨，消失了好幾個鐘頭，
是為了去買一盒醒酒藥？給誰？一個荒謬又冰冷的念頭竄上來，凍得我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她換好拖鞋，徑直走向廚房，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才像想起什么似的，
回頭問我：“你吃藥了嗎？”我沒回答，眼睛死死盯著鞋柜上那盒醒酒藥。
她也注意到了我的視線，身體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拿起那盒藥，
語氣平淡地解釋：“哦，一個同事喝多了，女朋友不在本地，打電話求救，
順路就給他送了一盒?！薄澳型?？”我問，聲音平靜得自己都吃驚?！班?。
”她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拿著水杯和那盒醒酒藥就要往臥室走，“吃了藥就早點睡吧，
發(fā)發(fā)汗就好了?！薄澳膫€同事？”我盯著她的背影，不依不饒，“順路？
城東的‘夜色’酒吧到我們家城西，順的是哪條路？”她的腳步停住了。背影僵硬。
暴雨聲像是被無限放大，填滿了我們之間死寂的空氣。過了很久，她才慢慢轉(zhuǎn)過身，
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不耐煩。“陸恒。”她叫我的名字，
聲音冷了下去，“你又在胡思亂想什么？只是幫個忙而已?！薄皫兔Γ?/p>
”我看著她滴水的發(fā)梢，看著她緊緊攥著的、那盒專門送給別人的藥，
看著她在結(jié)婚紀(jì)念日深夜為了別人而濕透的衣裳，喉嚨里的腥甜再也壓不住。我扶著墻，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她面前。高燒讓我的視線有些模糊，
但我還是看清了她頸側(cè)一點曖昧的紅痕，像是被什么蹭到的口紅印，很淡，
但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刺眼得要命。我伸出手，想去碰一碰。她像是被燙到一樣，
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著我：“你干什么？”我的手僵在半空。心臟那個地方，
好像徹底碎了，冷風(fēng)呼呼地往里灌?！敖?，”我看著她，一字一句，用盡全身力氣，
“今天是我們結(jié)婚三周年?！彼蹲×?，眼神閃爍了一下，下意識地避開了我的視線。
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愧疚，但很快又被一種更復(fù)雜的情緒覆蓋?！拔彝??！彼吐曊f，
語氣里聽不出什么情緒，“最近太忙了?！泵Φ酵私Y(jié)婚紀(jì)念日。
忙到冒雨去給“同事”送醒酒藥。忙到掛斷發(fā)燒丈夫的電話。我看著她，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眶發(fā)酸，笑得渾身都在抖?！笆前?，你很忙。”我點頭，聲音輕得像嘆息，
“一直都很忙?！泵χ氖?，忙著懷念她的青春，忙著……把我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我慢慢轉(zhuǎn)過身，不再看她，一步一步挪到書房。從最底下的抽屜里，拿出那份我準(zhǔn)備了很久，
卻始終沒有勇氣遞給她的文件。離婚協(xié)議書。我把它放在客廳的茶幾上，
壓在那條她始終沒看懂的項鏈下面。筆，就放在旁邊?！昂灹税伞！蔽艺f，
聲音疲憊到了極點，“江晚，我累了。”她看著我，又看看那份協(xié)議，臉上血色一點點褪盡。
她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最終卻只是勾起一個極淡極冷的笑。她走過去，拿起筆，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就在最后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筆尖劃破紙張，聲音刺耳。“陸恒，
”她把筆扔回茶幾上，抬起眼看我，眼神冰冷，帶著一絲嘲諷，“別后悔?！焙蠡?？
我看著那份簽好字的協(xié)議，心口那塊碎掉的地方，奇跡般地不再疼了。只剩一片死寂的麻木。
“不會?！蔽逸p聲說，拿起那份屬于我的解脫，轉(zhuǎn)身走向門口。外面的雨還在下，又冷又急。
我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了那片冰冷的雨幕里。身后，再也沒有傳來她的聲音。雨幕冰冷，
砸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疼。高燒像一層厚厚的繭，把我和這個世界隔開。
我攥著那份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紙張被雨水迅速打濕、暈開，墨跡模糊成一團(tuán)，
像我們這三年不堪回首的過往。走了多久？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只是麻木地往前走，
深一腳淺一腳，肺里像破風(fēng)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痛和嘶啞的雜音。
“咳……咳咳……”我扶住路邊冰冷的燈柱，彎下腰，咳得撕心裂肺。
喉嚨里涌上濃重的鐵銹味，暗紅的血點濺落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很快被雨水沖淡。
視線開始旋轉(zhuǎn)，模糊。路燈的光暈開成一個個巨大的、慘白的光斑。手里的協(xié)議抓不住了，
輕飄飄地脫手，被積水浸透，癱軟在泥濘里。最后一點力氣被抽干。世界猛地一暗。
……消毒水的味道。儀器的滴答聲。身體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
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費巨大的 effort。我費力地睜開眼，視線花了很久才聚焦。
慘白的天花板。透明的輸液管。鼻腔里插著礙事的氧氣管。ICU。冰冷的認(rèn)知浮上腦海。
“醒了？感覺怎么樣？”一個穿著護(hù)士服的身影走過來，調(diào)整了一下滴速，語氣專業(yè)而溫和。
我想開口，喉嚨干裂得發(fā)不出聲音，只能勉強動了動手指?！澳惴窝缀車?yán)重，伴有急性心衰，
高燒差點把你燒壞了。”護(hù)士記錄著數(shù)據(jù)，“送你來的那位女士繳完費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別亂動?！迸?？江晚？心口猛地一抽，監(jiān)控心率的儀器立刻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
護(hù)士趕緊安撫：“別激動！放松！深呼吸！”門被猛地推開。沖進(jìn)來的人卻是我的合伙人，
周浩。他一臉焦急，胡子拉碴，像是熬了通宵?！袄详?！你他媽嚇?biāo)牢伊耍 彼麤_到床邊，
看著我的樣子，眼圈有點紅，“怎么回事？怎么搞成這樣？
要不是保潔阿姨早上發(fā)現(xiàn)你暈在路邊……”他說不下去了，重重抹了把臉。不是她。也好。
我閉上眼，疲憊地?fù)u頭。連失望的力氣都沒有了。周浩嘆了口氣，
壓低聲音：“物業(yè)聯(lián)系不上你家里人，電話打到我這兒了。我去了你家一趟……”他頓了頓，
似乎在斟酌用詞：“……看見茶幾上的離婚協(xié)議了。江晚簽的字？
”心率儀又不穩(wěn)定地叫了起來?！皨尩?，我就知道！”周浩啐了一口，臉上是壓不住的怒氣，
“你特么病的快死了，她人呢？簽完字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她還是不是人？！
”“浩子……”我艱難地發(fā)出一點氣音，“別說了……”“為什么不說！她江晚憑什么？！
”周浩氣得在原地打轉(zhuǎn)，“三年！你對她怎么樣我看在眼里！她呢？
心里裝著那個死了的初戀，裝得下所有人，就是裝不下你！”“她那個初戀，莊辰，
根本就是個渣！活著的時候吊著她，死了還陰魂不散！她倒好，把人當(dāng)個寶，把你當(dāng)根草！
”“結(jié)婚紀(jì)念日跑出去給別的男人送藥？我呸！什么狗屁同事！莊辰他弟！
跟他哥一個德行的小白臉！喝多了找不到北了要她去送溫暖？她就是賤……”“周浩！
”我猛地提高聲音，打斷他。劇烈的咳嗽再次襲來，帶著更多血腥味。護(hù)士趕緊進(jìn)來，
嚴(yán)厲地讓周浩出去。周浩紅著眼，不甘心地退到門口，最后扔下一句：“老陸，離了好！
那種女人，不值得！”病房里重新安靜下來。只有儀器規(guī)律的滴答聲。不值得。是啊，
太不值得了。我這三年，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全心全意捂一塊石頭，
以為總有一天能把它捂熱。卻忘了，石頭本來就是涼的。何況，她心里還裝著另一座墓碑。
莊辰。那個死在她最好年華里的少年。成了她心里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
也成了橫亙在我們之間，永遠(yuǎn)無法逾越的高墻。我甚至……爭不過一個死人。多可笑。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滑落，滾燙地淌進(jìn)鬢角，很快變得冰涼。我閉上眼，
任由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卺t(yī)院住了快一周。病情反反復(fù)復(fù)，時好時壞。
醫(yī)生說心病太重，影響了恢復(fù)。周浩天天來，變著花樣帶吃的，插科打諢想逗我開心，
絕口不再提江晚。我也配合著他，假裝一切都過去了。只是夜里常常驚醒，
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心臟像破了一個大洞，冷風(fēng)呼呼地往里灌。那天下午，
周浩去公司處理急事。護(hù)士剛給我打完針。病房門被輕輕敲響。我以為又是醫(yī)生查房，
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門開了。腳步聲很輕，帶著遲疑。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香水味飄了進(jìn)來。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不用回頭，我知道是誰。江晚。她怎么會來？我僵硬地躺著，
沒有轉(zhuǎn)身，也沒有睜眼。假裝睡著了。腳步聲在床邊停下。她能看見我瘦脫了形的側(cè)臉，
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針眼，還有鼻子里礙事的氧氣管。她站了很久，久到空氣都變得凝滯。
我能聽到她壓抑的、輕微的呼吸聲，帶著不穩(wěn)定的顫抖。她似乎想伸手碰我，
指尖帶著微涼的氣息，幾乎要觸到我的臉頰。我猛地側(cè)過頭，避開了。她的手指僵在半空。
我睜開眼，冷冷地看向她。一周不見，她也瘦了很多，臉色蒼白，眼下的烏青很重，
曾經(jīng)總是明亮自信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藏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慌亂和……痛苦？痛苦？
為我嗎？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穿著一條昂貴的裙子，外面套著大衣，
卻掩不住那份從骨子里透出的憔悴。她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紅色的東西。像是一份……請柬？
“陸恒……”她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你……怎么樣？”我沒說話，
只是漠然地看著她。我的沉默似乎刺痛了她。她眼圈迅速紅了，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
卻又無從說起。她的目光落在我枯瘦的手上，落在那些醫(yī)療儀器上，
最后又回到我毫無血色的臉上?！拔也恢馈悴〉眠@么重……”她哽咽著，眼淚掉下來，
“那天晚上……我……”“江律師?！蔽掖驍嗨?，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像在稱呼一個陌生人，“有事嗎？”她被我這個稱呼噎住了，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
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她攥緊了手里那份紅色的請柬，指節(jié)泛白。
“我……”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把手里的請柬遞到我面前，聲音破碎不堪，
“莊銘……莊辰的弟弟……他要訂婚了……給我送了請柬……”莊銘。
那個她冒雨去送醒酒藥的“同事”。莊辰的親弟弟。我的心像被冰錐狠狠刺穿，
痛得幾乎痙攣。所以，她是來告訴我這個好消息的？在我躺在ICU的時候，
來分享她“白月光”弟弟的喜訊？我看著她，忽然很想笑。我也確實笑了。笑得肺部抽痛，
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咳……恭喜……”我咳得眼淚都出來了，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你們……終于……一家團(tuán)聚了……”“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江晚猛地?fù)u頭，
眼淚紛飛，她像是再也無法忍受，情緒徹底崩潰，一把將那份刺眼的紅色請柬狠狠摔在地上！
她瘋了一樣用腳去踩，去碾，好像那是什么十惡不赦的東西?！拔也蝗ィ∥也粫サ?！
我和他什么都沒有！”她聲嘶力竭地哭喊，完全失了平日里的冷靜自持，
“那天晚上是他故意灌醉自己打電話給我！是他模仿莊辰的語氣！是他設(shè)的套！
我跟他什么都沒發(fā)生！那口紅印是他故意蹭的！”她撲到床邊，想要抓住我的手，
被我狠狠甩開。她跌坐在床邊，仰著頭，臉上全是淚水和絕望，像個迷路的孩子。
照顧莊辰的家人……我不該忽略你……我不該簽?zāi)莻€字……我后悔了……”她哭得渾身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