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我被婆婆鎖在屋里，丈夫罵我鐵石心腸，竟為了一張回娘家的車票，
要逼死他親弟。我看著門上冰冷的鐵鎖，聽著丈夫的咆哮，笑了。他們不知道，
真正能要他們?nèi)颐?，從來不是什么車票，而是我這個他們踩在腳底、不起眼的兒媳婦。
這扇鎖，鎖不住我，卻能成為給他們?nèi)衣裢恋淖詈笠慌跎场?1“向陽，
你媳婦這是要逼死你弟弟??！”“一張回娘家的車票錢，夠你弟弟娶媳婦的彩禮了！
讓她死了這條心！”“程雪，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個門，就別想再回來！
”尖利刺耳的咒罵聲，混著丈夫周向陽的低吼，像一把生了銹的鋸子，在我耳邊來回拉扯。
我叫程雪，嫁到周家才三個月。今天是1986年的大年初二，按理是我回門的日子。
可一大早，婆婆張翠花就一屁股坐在堂屋門口，指天罵地，說我這個剛過門的媳婦，
心里只有娘家，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起因是我拿出了身上所有的積蓄，
托人買了張回省城的火車票。周家在鎮(zhèn)上的紅星機械廠，算是個雙職工家庭，日子過得還行。
可那是對外人。關(guān)起門來，婆婆張翠花和公公周建國，把每一分錢都攥得死死的，
全都攢著給小兒子周向明娶媳婦。周向陽是老大，木訥老實，在廠里當個普通的鉗工，
一個月三十六塊五的工資，要上交三十五。而我，一個從省城“下嫁”過來的姑娘，
因為家里成分不好，不得不早早輟學(xué)，托關(guān)系進了這廠里當學(xué)徒，圖的就是個安穩(wěn)。
可這安穩(wěn)，快要把我溺死了。“程雪，你別不知好歹！我媽也是為了我們好！
”周向陽被他媽幾句話一拱火，也沖我發(fā)起狠來，“向明馬上要說親了，
家里哪有閑錢給你回娘家嘚瑟！”我看著他，這個我曾經(jīng)以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此刻的嘴臉無比陌生。為了我們好？結(jié)婚三個月，我的工資、我?guī)淼募迠y，
全被張翠花以“替我們攢著”為由收了去。每天天不亮就得起來做一家人的早飯，
伺候完小的伺候老的，晚上還要在燈下給他們縫補漿洗。我身上的這件新棉襖，
還是我自己帶來的布，熬了好幾個大夜趕出來的。而小叔子周向明，穿著的確良襯衫，
喝著麥乳精，游手好閑，就等著爹媽兄嫂給他湊錢娶媳婦?！爸芟蜿枺一ǖ牟皇侵芗业腻X，
是我自己的錢?！蔽业穆曇艉芷届o，平靜得像暴風雨前的死水。這種平靜顯然激怒了他。
周向陽一把搶過我手里的車票，撕了個粉碎，紙屑像紛飛的雪花，落在我冰涼的手背上。
“你的錢？你嫁到我們周家，你的人、你的錢就都是周家的！我告訴你程雪，
今天你哪兒也別想去！”“對！把她鎖起來！反了天了！”張翠花在外面拍著大腿叫囂。
“咣當”一聲，門被從外面鎖上了。我聽著周向陽遠去的腳步聲，還有張翠花得意的笑聲，
慢慢蹲下身，撿起一片破碎的車票。他們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我低頭，
看了一眼自己右手食指上那個陳舊的燙疤，那是我熬夜研究無線電原理時，
不小心被烙鐵燙的。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程雪最擅長的，就是開鎖。無論是這種老舊的門鎖，
還是人心的鎖。我從發(fā)夾上取下一根細細的鋼絲，捅進了鎖芯。屋外，
張翠花還在跟鄰居們哭訴我的“不孝”，說我這個兒媳婦是怎么攪得家宅不寧。
周向陽在一旁抽著悶煙，時不時附和兩句，
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媳婦逼得走投無路的可憐男人。小叔子周向明則在屋里，
哼著不著調(diào)的流行歌，等著享受他媽和他哥為他爭取來的一切。呵，一家人，整整齊齊。
鎖芯里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聲。我拉開門，刺眼的陽光照了進來。
張翠花和幾個看熱鬧的鄰居瞬間安靜了，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雞。周向陽猛地站起來，
一臉的不可思議。我沒理會他們，徑直走到院子里的水井邊，打起一桶冰冷的井水，
從頭到腳，對著周向陽，緩緩地澆了下去。臘月寒冬，滴水成冰?！鞍?！
”周向陽發(fā)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澳惘偭耍∧氵@個毒婦！”張翠花反應(yīng)過來，
張牙舞爪地朝我撲過來。我側(cè)身一躲，讓她撲了個空，自己反倒因為用力過猛摔了個狗啃泥。
“周向陽，你聽好了。”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堆垃圾，“第一，這日子，
我不過了，離婚。”“第二，把我結(jié)婚時帶來的嫁妝，我這三個月的工資，
一分不少地還給我?！薄暗谌?，”我頓了頓，看著他濕透的頭發(fā)上開始結(jié)出冰碴子，
一字一句地說道，“從今天起，你們周家，最好別惹我。”我說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
轉(zhuǎn)身回屋，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這次，是我自己從里面反鎖了。我需要冷靜一下，
盤算下一步。離婚是肯定的，但絕不是這么便宜了他們。我要讓他們，把吃進去的，
加倍吐出來。02屋里，我迅速收拾好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東西，一個裝舊衣服的包袱，
還有我藏在床板下的一個鐵盒子。鐵盒子里，是我所有的家當。
幾本被翻爛了的機械和無線電書籍，一些我自己搗鼓的小零件，還有……一張皺巴巴的圖紙。
這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敢和周家叫板的底氣。屋外，周向陽已經(jīng)緩過神來，
開始瘋狂砸門?！俺萄?！你個瘋婆子！給我滾出來！”“反了你了！竟然敢潑我兒子！
看我今天不撕了你！”張翠花的叫罵聲比他更高。我沒理他們，把鐵盒子和包袱用繩子捆好，
甩到背上。這屋子有個小窗，剛好夠我一個人鉆出去。我推開窗，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窗外是周家院子的后墻，墻不高，下面還堆著一堆雜物，正好當落腳點。我深吸一口氣，
毫不猶豫地翻了出去。穩(wěn)穩(wěn)落地后，我沒有片刻停留，順著小巷，朝著鎮(zhèn)子外面跑去。
火車是坐不成了，但我記得，鎮(zhèn)子?xùn)|頭每天早上有一趟去縣城的班車。到了縣城，
再想辦法回省城。我一路狂奔，腦子里飛速運轉(zhuǎn)。周家人肯定想不到我敢跳窗，
等他們撞開門，我已經(jīng)跑遠了。但他們很快就會反應(yīng)過來，然后滿世界找我。這個年代，
一個女人，尤其是“私奔”的女人，名聲比什么都重要。
他們一定會用“敗壞門風”、“不知廉恥”這種話來攻擊我，讓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我必須趕在他們敗壞我名聲之前，先發(fā)制人。跑到鎮(zhèn)東頭的車站，我氣喘吁吁，班車還沒來。
我找了個角落，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口袋里，是我偷偷攢下的幾塊錢私房錢，
連買張去縣城的車票都緊巴巴的?！皢眩@不是周家的大兒媳婦嗎？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心里一沉，回頭一看，是住在周家隔壁的王嬸。
她是個出了名的大嘴巴，最喜歡東家長西家短。此刻，她正瞇著眼睛，
一臉算計地打量著我背上的包袱?！俺萄┌。氵@是……要去哪兒??？大年初二的，
怎么背著個包袱？”“王嬸，我回娘家?！蔽业鼗卮?。“回娘家？我剛才還聽你婆婆說，
你不懂事，非要鬧著回娘家呢?！蓖鯆鹌擦似沧?，“向陽可是個好孩子，
你可不能欺負老實人?！蔽倚睦锢湫?。欺負老實人？這世上，最會吃人的，
就是那些披著“老實”外衣的窩囊廢?！巴鯆?，您是不知道。
”我突然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眼淚說來就來，“我不是非要走，
是周家……周家容不下我了??！”王嬸的八卦之魂瞬間被點燃了：“怎么了？快跟嬸說說！
”“我嫁過來三個月，工資全被婆婆收走了，說給我攢著。我?guī)淼目p紉機票、手表票，
也全被她拿去，說是要給向明結(jié)婚用。”“向明游手好閑，天天伸手要錢，
婆婆就變著法地從我這里搜刮。我稍微有點不樂意，向陽就對我非打即罵?！蔽伊闷鹦渥?，
露出我之前干活時不小心被開水燙到的一小塊紅痕，雖然已經(jīng)淡了，
但在我白皙的皮膚上依然有些顯眼?！澳矗@就是前天，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
向陽就……”我恰到好處地哽咽，說不出話來。王嬸的眼睛都瞪圓了。家暴！
這可是個大新聞！“他們……他們還想讓我把我娘家給我陪嫁的那個金戒指拿出來，
給向明媳婦打個新的。那是我媽留給我的念想，我死活不肯，他們就把我鎖在屋里，
不給我飯吃！”“今天早上，我是拼了命才跑出來的！再不跑，我就要被打死了！”我的話，
七分真，三分假。但在這個信息閉塞的年代，足夠了。王嬸的臉上，
已經(jīng)寫滿了“義憤填膺”四個字。“我的天！這周家也太不是東西了！看不出來啊，
周向陽那個悶葫蘆，還會打老婆！”“就是！張翠花那個老虔婆，平時看著人模狗樣的，
沒想到這么惡毒！”“可不是嘛！娶了這么個省城來的漂亮媳婦，還不知道珍惜！
”周圍幾個等車的婦女也圍了過來，對著我“傷痕累累”的手腕指指點點，
紛紛開始譴責周家。輿論，瞬間就倒向了我這邊。我知道，用不了半天，
周家虐待兒媳、逼得兒媳大年初二跳窗逃跑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紅星機械廠的家屬院。
就在這時，班車來了。我擠上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車子緩緩開動，
我看著窗外義憤填膺的人群，還有一臉震驚的王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向陽，張翠花，
這只是個開始。游戲，才剛剛開局。車子開出鎮(zhèn)子，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氣。
可就在車子拐過一個山路彎道時，我看到前面不遠處，有幾個人影，正急匆匆地朝這邊跑來。
為首的，正是周向陽和他弟弟周向明！他們竟然抄小路追過來了！
03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周向陽和周向明在前面拼命揮手，
司機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看到有人攔車，下意識地就踩了剎車。車子還沒停穩(wěn)，
周向陽就扒住了車門，周向明則繞到我這邊的窗戶，死命拍打著玻璃?！俺萄∧憬o我下來！
”周向陽的臉因為奔跑和憤怒漲得通紅，眼睛里布滿了血絲。車上的乘客都驚了，
紛紛看向我?！斑@……這是干啥呀？”“搶人啊？”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被他們帶回去。一旦回了周家那個狼窩，我就是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師傅，別開門！我不認識他們！他們是人販子！”我沖著司機大喊。司機被我這么一喊，
也猶豫了，抓著車門把手沒敢動。“你胡說八道什么！我是她男人！”周向陽急了，
沖著車里的人吼道，“我們是兩口子吵架！她偷了家里的錢跑了！”他這話一出，
車里人的眼神瞬間就變了。剛剛還同情我的幾個大媽，此刻都帶著審視和懷疑。這個年代，
夫妻吵架是家務(wù)事，外人不好插手。但如果牽扯到偷錢，那性質(zhì)就完全變了?！澳惴牌ǎ?/p>
”我站起來，指著周向陽的鼻子罵道，“周向陽，你敢不敢對天發(fā)誓，
我從你家拿走一分錢了？我嫁給你三個月，工資、嫁妝全在你媽手里，我身上這幾塊錢，
還是我結(jié)婚前攢的私房錢！”“你為了給你弟弟湊彩禮，偷走我媽給我陪嫁的金戒指，
現(xiàn)在還反咬我一口，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我的聲音又急又快，帶著哭腔，
聽起來充滿了被冤枉的委屈和絕望。“你……你血口噴人！”周向明在窗外叫囂，
“我哥才沒偷你東西！是你自己不想過了，跟野男人跑了！”“對！她就是跟野男人跑了！
”周向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們在她枕頭底下發(fā)現(xiàn)了野男人寫給她的信！”這話一出，
滿車嘩然?！安恢異u！”“傷風敗俗?。 蔽覛獾脺喩戆l(fā)抖。無恥！太無恥了！
為了把我弄回去，他們竟然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司機看我們的眼神也徹底變了，
皺著眉，像是馬上就要把我趕下車。我不能慌。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我深吸一口氣，
目光掃過車上的每一個人，然后直直地看向周向陽?！爸芟蜿?，你說我跟野男人跑了，
你說有信。好，你把信拿出來，讓大家伙都看看，我程雪到底是怎么不知廉恥的！
”我挺直了腰桿，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周向陽愣住了。他當然拿不出信，
因為信根本就是他瞎編的?！靶拧疟晃覌寶獾脽?！”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狡辯?！盁?？
”我冷笑一聲，“真是死無對證啊。也對，反正臟水潑出來，我一個女人，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蔽业哪抗廪D(zhuǎn)向司機，聲音里帶著一絲哀求和決絕：“師傅，
各位大叔大嬸，我程雪今天要是被他們帶回去，只有死路一條。他們這是要逼死我！
我求求你們，讓我走吧，到了縣城，我就去派出所報案，讓公安同志來還我一個清白！
”提到派出所和公安，周向陽的臉色明顯變了。他就是個窩里橫，真要他對上穿制服的，
他連個屁都不敢放。司機也有些動容，但還是不敢得罪人。“這是你們的家務(wù)事，
你們自己解決，別耽誤我一車人……”眼看事情就要陷入僵局，我心一橫，
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從包袱里拿出那個鐵盒子，從里面掏出那張皺巴巴的圖紙，
高高舉起?！爸芟蜿?，你不是說我偷了家里的錢嗎？你看看這是什么！
”“這是我們紅星機械廠王總工一直在攻克的‘雙軸承聯(lián)動改良’的技術(shù)圖紙！
前幾天王總工還來家里找你，讓你幫忙想想辦法，你說你不會，把圖紙隨手就扔在了一邊。
”“我告訴你，這張圖紙，我已經(jīng)研究透了！不但找到了里面的三個關(guān)鍵錯誤，
還想出了改良的辦法！”“我現(xiàn)在就去縣里，把這張改良后的圖紙交給縣機械總廠的李廠長！
我程雪就算不靠你們周家，一樣能活！而且活得比誰都好！”我的話，像一顆炸雷，
在小小的車廂里炸開。所有人都驚呆了。周向陽更是像見了鬼一樣看著我。
他當然知道這張圖紙，那是他們廠里最大的技術(shù)難題，困擾了王總工大半年。
他做夢也想不到，我，一個他眼里的家庭婦女，竟然能看懂，還能改良？“你……你胡說！
你一個女人家，懂什么機械！”他嘴上反駁，但眼神里已經(jīng)有了慌亂。因為他看到，
我手里那張圖紙上，確實用紅筆畫滿了各種他看不懂的符號和數(shù)據(jù)?！拔沂遣欢?，
但是李廠長懂，王總工也懂。是真是假，他們一看便知?！蔽沂栈貓D紙，
小心翼翼地放回鐵盒?！皫煾担_車吧。如果我今天因為他耽誤了正事，
讓咱們縣機械總廠錯失了技術(shù)改良的機會，這個責任，他周向陽擔得起嗎？”我把皮球，
狠狠地踢了回去。司機看著周向陽，又看看我，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他只是個開車的，
不懂什么技術(shù)改良，但他知道，這事兒好像鬧大了，已經(jīng)超出了“家務(wù)事”的范疇。
萬一真像這姑娘說的，耽誤了廠里的大事，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吧稀宪囌f吧。
”司機猶豫了一下，終于松了口，打開了車門。周向陽和周向明對視一眼，連忙爬了上來。
他們不敢再動手，只是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在我身上盯出兩個洞來。車子，再次緩緩啟動。
我知道，暫時的危機解除了。但真正的戰(zhàn)斗，才剛剛拉開序幕。
04車廂里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前還對我指指點點的乘客，
此刻都用一種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我，竊竊私語。
周向陽和周向明一左一右地坐在我旁邊，像兩尊門神，臉色黑得像鍋底。“程雪，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向陽壓低了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半x婚。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連個眼角都沒給他?！澳阕鰤?！”他惡狠狠地說道，
“我告訴你，這婚，你想離也得離，不想離也得離！但是你別想從我們周家拿走一針一線！
你還得把我們給你花的彩禮錢全都退回來！”我差點被他氣笑了。彩禮？當初結(jié)婚，
他們家送來的彩禮總共是“三轉(zhuǎn)一響”里的兩樣：一輛永久牌自行車，一臺蝴蝶牌縫紉機。
結(jié)果我嫁過來第二天，那輛自行車就被小叔子周向明騎出去顯擺，摔壞了鏈條，
至今還扔在墻角吃灰?？p紉機更是被婆婆張翠花直接搬到了她自己屋里，我連碰都沒碰過。
現(xiàn)在，他竟然有臉跟我要彩禮錢？“可以啊?！蔽肄D(zhuǎn)過頭，看著他，笑得燦爛，
“只要你把我陪嫁過來的二十床新棉被，四個紅木箱子，還有我媽給我的那個金戒指，
原封不動地還給我，彩禮錢，我一分不少地退給你們?！敝芟蜿柕哪標查g漲成了豬肝色。
我的嫁妝，在當年，是十里八鄉(xiāng)都數(shù)得著的風光。光是那二十床棉被，
就夠他們周家蓋一輩子了。那些東西，早就被張翠花當成了自己的私產(chǎn)，怎么可能還給我。
“你……你強詞奪理！”他憋了半天，只憋出這么一句話。我懶得再跟他廢話，
閉上眼睛假寐。腦子里卻在飛速盤算。圖紙的事，是我臨時起意，用來唬人的。
那張圖紙確實是紅星廠的，我也確實研究過，并且發(fā)現(xiàn)了一些問題。
但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說服縣總廠的李廠長。這步棋，走得有點險。但是，富貴險中求。
不把事情鬧大，我根本沒法從周家那個泥潭里脫身。到了縣城，班車停在了客運站。
我睜開眼，抓起包袱就準備下車。周向陽和周向明立刻跟了上來，一左一右地夾著我，
生怕我跑了?！俺萄覄衲銊e?；?，老老實實跟我們回家！”“就是！嫂子，
回家跟我哥好好認個錯，我媽看在我的面子上，興許還能原諒你?！敝芟蛎鞯鮾豪僧?shù)卣f，
仿佛給了我天大的恩賜。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們?！盎丶遥靠梢园??！蔽以掍h一轉(zhuǎn)，
“但是，我得先去一趟縣機械總廠。”“你去那兒干什么！”周向陽警惕地看著我。
“當然是送圖紙?！蔽一瘟嘶伪成系陌?，故意讓鐵盒子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怎么？
你們也想去？正好，讓李廠長也見見你們，看看紅星廠的職工，是怎么為了‘家務(wù)事’，
置全廠的技術(shù)革新于不顧的?！敝芟蜿柕哪樢魂嚽嘁魂嚢?。他不敢去，也不敢讓我一個人去。
他怕我是真的懂，那他就成了廠里的罪人。他也怕我是假的懂，
那我去了就是丟他們周家的人。一時間，他陷入了兩難。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我抓住機會，
猛地推開他，朝著街對面跑去?？h機械總廠，就在客運站斜對面，不到兩百米的距離。
“攔住她！”周向明反應(yīng)快，拔腿就追。我鉚足了勁往前跑。我知道，
只要我能踏進總廠的大門，我就贏了一半?？倧S門口，站著兩個守門的保安。我一邊跑，
一邊大喊：“救命啊！搶劫??！”周向明在我身后氣急敗壞地罵：“你胡說！你站??！
”我的喊聲，成功吸引了保安的注意。他們立刻警惕地站直了身體，盯著我們這邊。
就在我快要跑到大門口的時候，周向明從后面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了我的包袱。我一個趔趄，
差點摔倒?！澳憬o我過來！”他用力往回拽。我死死地抱著包袱，就是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