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塊壓縮餅干躺在我手心。發(fā)霉的綠斑像地圖。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餓。肚子叫得像打雷。風卷著沙子，抽在臉上生疼。末日第三年，能吃的東西早被翻爛了。這餅干是最后存貨，昨天在廢棄超市角落里摳出來的。
我小心掰開。霉少的那半塞進嘴里。硬得硌牙。霉味混著塵土味在嘴里散開。我使勁咽下去。喉嚨火辣辣地疼。剩下半塊捏得更緊。得留著。下一頓還不知道在哪。
太陽像個燒紅的鐵球往下掉。天快黑了。喪尸在晚上更瘋。我得找個地方窩著。這條街兩邊都是破樓，窗戶黑洞洞的。風吹過，空罐頭在地上滾，哐啷哐啷響。瘆人。
我貼著墻根走。腳步放輕。耳朵豎著聽動靜。除了風聲，就是遠處幾聲模糊的嚎叫。暫時安全。前面拐角有個小便利店。門歪在一邊。也許里面還有點漏網(wǎng)的。
剛靠近門口。一股惡臭沖出來。比垃圾堆還難聞。是喪尸的味兒。很濃。我立刻蹲下，縮到旁邊一輛銹穿的車后面。心咚咚跳。手摸到后腰的短刀。冰涼的鐵片讓我稍微定神。探頭看。
便利店里面黑?？床磺?。但那股味兒還在飄?？隙ㄓ袞|西。我猶豫了。進去可能送死。不進去？餓著也是死。我攥緊那半塊餅干。媽的。拼了。
我弓著腰，像只貓溜到門邊。側(cè)身擠進去。里面更臭。地上黏糊糊的。踩上去差點滑倒。眼睛適應了黑暗。貨架倒了一地?？瞻b袋到處都是。沒吃的。我有點失望。準備退出去。
咔嗒。一聲輕響。從最里面的角落傳來。我頭皮一麻。汗毛都豎起來了。有東西！我握緊刀，死死盯著那片黑暗。聲音又沒了。死寂。只有我自己的心跳聲。
等了幾分鐘。沒動靜。也許聽錯了？風吹的？我慢慢直起身。不能待了。臭得頭暈。我轉(zhuǎn)身想走。
“嗚……”
一聲低低的嗚咽。像受傷的小動物。不是喪尸那種喉嚨里的嗬嗬聲。我頓住。不是喪尸？活的東西？這年頭，活物比吃的還稀罕。我猶豫了一下。該死的好奇心。
我攥著刀，一步步挪過去。腳下踩到碎玻璃，咯吱響。我立刻停住。屏住呼吸。嗚咽聲又響了一下。很輕。透著虛弱。我繞過倒塌的冰柜。角落堆著幾個壓扁的紙箱。
聲音就在紙箱后面。
我吸了口氣。猛地用刀尖挑開一個箱子。
縮在墻角的是個“人”。穿件看不出顏色的破裙子。頭發(fā)亂糟糟蓋著臉。抱著膝蓋。在發(fā)抖。露出來的胳膊和小腿，白得晃眼。不是活人的那種白。是像泡久了的水，透著點死氣的青白。是喪尸！我嚇得往后一跳，刀差點脫手?？炫埽?/p>
我剛要轉(zhuǎn)身。她抬起了頭。
臉露出來。我愣住了。不是那種爛肉掛臉的喪尸。臉上挺干凈。皮膚還是那種詭異的白。但五官……很漂亮。鼻子小巧，嘴唇?jīng)]什么血色，但形狀好看。最要命的是那雙眼睛。瞳孔是灰白色的，像蒙著層霧。直勾勾地看著我。沒有喪尸那種瘋狂的暴戾。只有一片茫然，還有……虛弱？
她沒撲上來。只是看著我。喉嚨里又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嗚……”。像餓極了又沒力氣的小貓。
我腦子有點懵。這什么情況？變種喪尸？新種類？沒聽說過喪尸會這樣啊。都餓得發(fā)抖了？喪尸不都是吃人的嗎？她怎么不動？
她灰白的眼睛，慢慢移到我手上。盯著我攥得死緊的那半塊發(fā)霉壓縮餅干。然后，她舔了舔同樣干裂的嘴唇。動作很慢。像個餓壞了的人看到食物。
我徹底糊涂了。喪尸……想吃餅干？扯淡吧？我試探著，把拿著餅干的右手，往前遞了一點點。她沒動。還是看著餅干。我又往前一點。幾乎送到她面前了。
她動了。不是撲咬。是慢慢地、像很費力似的，伸出手。那只手也白得不正常，但指甲沒變黑變長，挺干凈。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了餅干的一小角。從我手里輕輕抽了過去。
然后，她把那半塊沾著霉斑的餅干，湊到鼻子下聞了聞。灰白的眉毛微微皺起。好像有點嫌棄？但下一秒，她張開嘴，把那半塊餅干塞了進去。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看著她鼓著腮幫子，艱難地咀嚼。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硬餅干屑從嘴角掉下來。她居然真的在吃！還咽下去了！吃完，她還舔了舔手指?；野椎难劬聪蛭?，還是那種茫然又帶著點探究的眼神。
“你……你吃這個？”我聲音發(fā)干，自己都覺得荒謬。
她沒回答。只是又舔了舔嘴唇。眼神飄向我空空的右手。意思很明顯：還有嗎？
“沒了。就這點?！蔽覕傞_手。心里翻江倒海。撿到個不吃人、吃餅干的喪尸？還是個看起來像人的漂亮女喪尸？這世界真瘋了。我注意到她脖子上掛了個小鐵牌。被頭發(fā)蓋著。我湊近點看。上面刻著兩個字：初九。像名字。
“初九？”我試著叫。
她眼皮抬了一下。算是回應？不知道是名字還是編號。管他呢?？偟糜袀€稱呼。
“初九，”我指著自己，“周燊。我叫周燊?！彼龥]反應。依舊茫然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