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命令通過廣播在金屬廊道里冰冷回蕩，每一個音節(jié)都砸在緊繃的神經(jīng)上。一級戰(zhàn)備。通訊靜默。這不是演習(xí)。
艙室內(nèi)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那持續(xù)不斷、穿透一切的低頻震動，像一頭看不見的巨獸在深海中咆哮，用聲波捶打著這艘艦船的鋼鐵骨架。
而我體內(nèi)的“火”，在這外部捶打下，燃燒得愈發(fā)歡暢。
灼熱感不再局限于注射點，而是如同蘇醒的藤蔓，沿著脊椎向上攀爬，向四肢百骸蔓延。力量感在飆升，感官被無限放大——我能清晰地“聽”到隔壁艙室士兵緊張的心跳，能“聞”到動力艙過度運轉(zhuǎn)產(chǎn)生的金屬焦糊味，能“感覺”到整艘船在巨大水壓下細微的形變。
這種感知超越了五感，是一種純粹的、近乎神性的直覺。
同時，那種莫名的“渴望”也越來越清晰。它指向一個方向——那外部震動的源頭。仿佛那里有它缺失的另一半，有它必須回歸的巢穴。
軍方的監(jiān)牢？此刻更像一個即將被外部力量強行撬開的罐頭。
走廊外傳來更加急促雜亂的腳步聲，武器碰撞聲，還有壓抑的指令。他們顯然檢測到了那個不明物體正在快速靠近，并且……束手無策。常規(guī)聲納無法鎖定其具體形態(tài)，武器系統(tǒng)無法瞄準，那東西仿佛只是一個純粹的“能量場”或“頻率集合體”。
楚博士的聲音突然在艙室外的通訊器里響起，帶著一絲極力壓抑的驚惶和強裝的鎮(zhèn)定：“陸淵！你是否能感知到外部異常？它的性質(zhì)？它的意圖？”
她終于不再把我僅僅當作一個被研究的樣本，而是當成了一個可能的信息源，一根救命稻草。
我沒有回答。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體內(nèi)那越來越?jīng)坝康摹盎稹彼?。它似乎在……歡呼？雀躍？如同離家的孩子聽到了母親的呼喚。
灼熱感開始變得滾燙，皮膚表面泛起一層不正常的淡金色光澤，血管在皮下微微發(fā)光，如同熔巖的脈絡(luò)。力量澎湃得幾乎要破體而出！
不能再待在這里！
不是我想出去，而是這具身體，這被點燃的“火種”，本能地要沖向那共鳴的源頭！軍方這艘船，馬上就要變成最危險的囚籠！
我走到那扇加固的合金門前。手掌貼上冰冷的金屬。
嗡——！
外部的低頻震動與體內(nèi)的火焰轟鳴瞬間達到一個完美的共振頻率！
轟?。?/p>
厚重的合金門猛地向內(nèi)扭曲、變形，中央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熔融狀凹陷，然后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炸開！碎片如同炮彈般向后噴射，將走廊對面的墻壁砸得坑坑洼洼！
警報聲凄厲地響起，紅色的應(yīng)急燈瘋狂閃爍！
硝煙和塵埃中，我走了出來。身上那套病號服在剛才的能量爆發(fā)下已化為灰燼，皮膚表面流淌著淡金色的微光，瞳孔深處仿佛有熔金在燃燒。
走廊盡頭，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驚駭?shù)嘏e槍瞄準，但他們的手指在扳機上劇烈顫抖，面對這非人的一幕，訓(xùn)練有素的紀律正在崩潰。
“站住！否則開火！”帶隊士官的聲音嘶啞變形。
我看了他們一眼。沒有憤怒，沒有殺意，只是一種純粹的、居高臨下的漠然，如同神祇俯視螻蟻。
我向前邁出一步。
“開火?。 ?/p>
密集的能量射線和實體子彈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來！
但我周圍仿佛存在一個無形的、高溫扭曲的力場。射線在距離我身體半米處就詭異地偏折、消散，子彈則瞬間熔化成赤紅的鐵水，滴落在地，發(fā)出滋滋聲響。
我繼續(xù)向前走，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讓整條走廊震顫。
士兵們驚恐地后退，徒勞地射擊，直到彈藥耗盡。
我穿過他們，無人再敢阻攔。所過之處，金屬墻壁被高溫烤得發(fā)紅變形，線路熔斷，火花四濺。
我的目標明確——離開這里！去往那共鳴的源頭！
沿途不斷有士兵試圖攔截，有自動防御武器啟動，但無論是人還是機器，都無法靠近我周身三米之內(nèi)，要么被高溫力場逼退，要么被無形的沖擊波震飛。
我成了這艘艦船上一個移動的天災(zāi)。
終于，我來到了通往外部甲板的最后一道氣密閘門。
閘門緊閉，紅色的警示燈旋轉(zhuǎn)閃爍。
我沒有停頓，雙手直接按在冰冷的合金閘門上！
滋——?。?/p>
刺耳的聲音響起，閘門以我手掌為中心迅速變得赤紅、軟化、熔穿！一個足夠一人通過的破洞出現(xiàn)！外面冰冷狂暴的海風瞬間倒灌進來！
我一步踏出，站在了狂風呼嘯的甲板上。
此刻，外面已是黑夜。暴雨傾盆，狂風卷著巨浪，瘋狂抽打著艦體。天空和海面一樣漆黑如墨，只有艦船自身的探照燈在絕望地掃視著沸騰的海面。
而那低頻的震動，在這里達到了頂點！它不再需要穿透艦體，而是直接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震得人五臟六腑都在顫抖！
來了！它來了！
探照燈的光柱掃過前方不遠處的海面——
燈光下，并非想象中的巨型潛艇或怪物。
而是一片……扭曲的光。
一片巨大無比的、如同極光般不斷變幻形狀和色彩的、半透明的能量區(qū)域！它靜靜地懸浮在海面之下，直徑足有數(shù)百米，內(nèi)部仿佛有無數(shù)星辰在生滅！那致命的低頻震動，正是從這片“光之深淵”的核心散發(fā)出來！
它沒有實體，卻散發(fā)著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威壓。
這就是“搖籃”？這就是“諾亞”沉沒后真正浮現(xiàn)的東西？
我體內(nèi)的“火”在這一刻沸騰到了極致！全身的金光暴漲，將周圍的雨水都蒸發(fā)成白霧！一種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從那片“光之深淵”中傳來，召喚著我。
我向前走去，邁向船舷。
“陸淵！停下！”
將軍的吼聲通過甲板上的擴音器傳來，充滿了驚怒和一絲絕望，“那東西的能量級別還在攀升！靠近它只有死路一條！回來！我們需要合作！”
合作？把我關(guān)起來研究的合作嗎？
我沒有回頭，縱身一躍，跳下船舷，落向那波濤洶涌、如同巨獸之口的漆黑海面。
但我的身體并未沉入海中。
在接觸海面的瞬間，腳下那沸騰的海水仿佛被無形之力撫平，托舉著我。我踏浪而行，周身燃燒著淡金色的火焰，如同行走在人間的神祇，一步步走向那片越來越近、越來越璀璨、也越來越危險的“光之深淵”。
艦船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超現(xiàn)實的一幕。
將軍的臉色慘白如紙，對著通訊器嘶吼：“記錄！全部記錄下來！所有數(shù)據(jù)！這不是終結(jié)……這是……新時代的……”
他的聲音被巨大的海浪聲和那越來越響的、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嗡鳴徹底吞沒。
我走入了那片光中。
沒有撞擊，沒有阻力。
如同融入了一片溫暖、包容、卻又蘊含著無限力量和未知的海洋。
所有的聲音消失了，所有的景象扭曲變幻。
只有一個宏大、古老、仿佛直接響徹在靈魂深處的意識流，緩緩涌來。
它不是在說話，而是在……詢問。
以一種我無法理解，卻能瞬間明了的方式。
它在問：
“火種……”
“你是否……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