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壁上，則刻滿了密密麻麻的、與陸景琛身上浮現(xiàn)的一模一樣的暗紅色符文！它們如同活物般在墻壁上微微蠕動，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構成了一個將整個閣樓籠罩在內的巨大封印。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在四面墻壁、乃至斜頂?shù)哪景迳?，釘著許許多多已經(jīng)褪色、甚至腐爛的婚紗照！
不同時代的婚紗，不同模樣的新娘，但都有著相似的五官輪廓——都像我，或者說，都像蘇家的女子！她們穿著雪白的婚紗，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但那笑容在昏黃的光線和塵埃的覆蓋下，顯得無比詭異和悲哀。
每一張照片上，新娘的胸口位置，都用暗紅色的、干涸的朱砂或血液，畫著那個詭異的往生??！
我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從那些照片里看著我，充滿了無盡的怨恨和絕望。
這些都是……歷代的“供奉者”？
陸景琛順著我的目光看去，眼神黯淡了一下，低聲道：“每一代……契約轉移時，都會留下影像……這是儀式的必要步驟，用于安撫鏡中之物，讓它記住‘祭品’的模樣……”
“必要步驟？”我聲音嘶啞，帶著無法抑制的憤怒和恐懼，“你們把這些……這些被你們謀殺的女人……像戰(zhàn)利品一樣釘在這里？！”
“不是謀殺！”陸景琛猛地提高聲音，似乎被刺痛了某根神經(jīng)，但隨即又頹然下去，語氣帶著
一種深深的疲憊和無力，“是供奉……是換取家族存續(xù)的……犧牲。而且，
一開始……并不完全是強迫。最早的那幾位，甚至是自愿的……”
“自愿？”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愿被活取胎兒？自愿被獻祭？”
“為了家族，為了某種……更大的平衡?！标懢拌”荛_我的目光，走向那面銅鏡，眼神變得復雜而敬畏，“最早訂立契約時，并非完全出于私欲。陸家祖上……鎮(zhèn)壓著某些更可怕的東西，需要鏡子的力量。而維持這份力量，需要代價。最初的供奉者，深知這一點。”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觸摸鏡面，但在即將碰觸的瞬間又猛地縮回，仿佛會被灼傷。
“但后來，一代代傳下來，初衷早已被遺忘和扭曲，只剩下對力量和財富的貪婪，以及對契約反噬的恐懼……儀式也變得越來越……殘酷?！彼嘈χ?，看著鏡中那片似乎永恒不變的血色，“鏡子里的‘它’，也在這個過程中被滋養(yǎng)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饑餓和扭曲。”
他轉過身，背對著那面可怕的鏡子，看向我，昏黃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
“蘇清，我知道你恨我，覺得我殘忍瘋狂。我不否認。從我出生起，我就被教導這是我的使命，是我存在的意義——找到你，引導你，完成契約，確保陸家下一個百年的氣運?！?/p>
他一步步走近我，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坦誠：“我試過反抗。當我真正了解儀式全部的殘酷時，我試過遠離你，甚至想過毀掉鏡子……但沒用的?！?/p>
他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胸膛。那里沒有符文，卻有一個暗紅色的、與往生印有些相似的復雜烙印，正中心臟位置，仿佛生長在肉里。
“這是主仆契約的烙印。我與鏡子里的‘它’直接相連。我若違背，或者試圖摧毀鏡子，首先遭到反噬而死的，就是我。而且……”他眼中閃過一絲極深的恐懼，“它會徹底失控，吞噬掉所有與陸家、蘇家血脈相關的人，后果不堪設想。”
我看著他胸口那個詭異的烙印，感受到他話語里那份沉重的、無法掙脫的絕望，心中的恨意竟然奇異地混雜進一絲冰冷的憐憫。
我們都是囚徒。被百年前的罪惡契約捆綁在一起的囚徒。
“所以……你就選擇犧牲我？”我的聲音干澀。
“不！”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眼神劇烈波動，“我不是要犧牲你！我是要救你！”
“救我？”我簡直想笑，“用我的命和我的孩子來救？”
“聽著！”他用力搖晃了我一下，迫使我集中注意力，“契約的核心，是‘自愿獻祭孕育著繼承者的祭品’。自愿！和孕育繼承者！這兩點缺一不可！”
“晚晚肚子里的那個，是被鏡子的怨氣污染產(chǎn)生的孽胎，根本不是真正的‘繼承者’，反而會加速‘它’的扭曲和失控！而她本人更是被鏡子操縱，充滿貪婪和嫉妒，根本不是‘自愿’！所以她的作用只是刺激你，甚至……是鏡子準備的一道替代品，如果你最終無法符合要求，它就會強行用她和那個孽胎完成一次劣質的、可能帶來災難性后果的獻祭！”
“而你，”他凝視著我，眼神灼熱，“你的靈魂特殊，是百年來最契合的容器。只有你孕育的胎兒，才能真正平衡鏡子的力量。而只要你內心不是真正的‘自愿’，哪怕有一絲強烈的抗拒和求生欲，儀式就無法真正完成！我們就還有時間！”
“時間？時間做什么？”
“找到徹底摧毀鏡子和里面那個‘東西’的方法！”他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
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歷代不是沒有人反抗過。這閣樓里，除了這些罪惡的記錄，也藏著
一些……先祖留下的，關于如何終結這一切的只言片語和嘗試?！?/p>
他指向那些被白布覆蓋的箱子和家具：“我這幾年一直在找，一直在研究！我已經(jīng)有了一些頭緒！但我需要時間！更需要你的配合！”
“你要我……假裝自愿？孕育那個……東西？”我感到一陣反胃。
“這是唯一能拖延時間、麻痹‘它’的方法！”陸景琛語氣急切，“一旦儀式正式開始，契約力量會最大程度地顯現(xiàn)，也是它最容易被干擾甚至逆轉的時刻！那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他緊緊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嚇人，眼神里充滿了懇求和一線渺茫的希望：“蘇清，幫幫我，也是幫你自己！我們一起結束這該死的輪回！否則，無論是你還是我，還是蘇家陸家所有人，最終都會被它徹底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我看著他眼中的瘋狂和絕望，看著周圍墻上那些歷代新娘絕望的照片，看著那面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銅鏡……
巨大的荒謬感和無力感席卷了我。
我還有選擇嗎？
相信他，踏入這萬劫不復的陰謀，博取那一線虛無縹緲的生機？
還是拒絕，然后立刻被門外的鬼影、被鏡中的惡靈撕碎，或者像晚晚一樣變成被利用的棋子？
就在我心神劇烈動蕩，幾乎要崩潰的時刻——
咕咚……咕咚……
一陣細微的、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液體里冒泡的聲音，從銅鏡方向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