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的絨花藝術展《絨舞·新生》終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拉開了帷幕。展廳布置得極具匠心，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結合，柔和的燈光打在那些精致非凡、栩栩如生的絨花作品上，仿佛賦予了它們真正的生命。來賓絡繹不絕，驚嘆聲、贊美聲不絕于耳。
蘇晚穿著一身她自己設計的改良旗袍，淡雅的米白色綢緞上，用同色系絲線繡著若隱若現(xiàn)的纏枝紋，領口別著一枚精致的珍珠扣子，整個人顯得溫婉又大氣。她穿梭在賓客之間，介紹作品，回答提問，臉上帶著自信而從容的微笑，眼眸亮如星辰。
她偶爾會下意識地望向入口處，心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他說過會來的。
展覽開始一小時后，入口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蘇晚循聲望去，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沈聿川來了。
他依舊是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高定西裝，氣質(zhì)冷峻，與展廳內(nèi)相對柔和的藝術氛圍形成鮮明對比，卻奇異地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他并非獨自前來，身旁跟著特助張辰，似乎剛結束某個重要場合就直接趕了過來。他的出現(xiàn)，立刻引起了在場媒體和不少賓客的注意。
蘇晚深吸一口氣，壓下內(nèi)心的雀躍和緊張，迎了上去?！吧蚩偅銇砹?。”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專業(yè)。
沈聿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從頭到腳快速掃過，在她旗袍的細節(jié)和那枚珍珠扣子上停留了半秒，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欣賞。“嗯?！彼麘艘宦暎曇舯绕綍r似乎柔和了半分，“恭喜?！?/p>
“謝謝你能來?！碧K晚微笑著，引導他參觀，“我?guī)憧纯粗饕恼蛊?？?/p>
“好?！鄙蝽泊h首，很自然地走到了她身側。
兩人并肩而行，男的高大冷峻，女的溫婉清麗，形成一道極其養(yǎng)眼的風景線，吸引了無數(shù)或明或暗的視線。蘇晚認真地為他講解著每一組作品的靈感來源、工藝特點和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趣事。沈聿川聽得非常專注，偶爾會提出一兩個精準甚至堪稱內(nèi)行的問題，顯示出他極強的洞察力和學習能力，讓蘇晚在驚訝之余，更有一種遇到知音的欣喜。
“沒想到你對這些細節(jié)也這么了解?！碧K晚忍不住感嘆。 “提前做了一點功課。”沈聿川淡淡答道，目光卻并未從眼前那株用絲線模擬出的、姿態(tài)嶙峋又充滿生命力的梅花作品上移開，“做得很好。”
僅僅是“做得很好”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卻讓蘇晚覺得比聽到所有人的贊美加起來還要令人開心。她唇角彎起，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又讓蘇晚有些頭疼的聲音插了進來。 “小晚！恭喜你??！展覽太成功了！” 只見大學同學張浩捧著一大束俗艷的紅色玫瑰，笑容滿面地擠了過來，目光直接略過沈聿川，熱切地落在蘇晚身上。
蘇晚的笑容淡了幾分，禮貌而疏離地點頭：“謝謝你，張浩?；ê芷?，麻煩放在那邊的接待臺就好?！彼噶酥覆贿h處的工作人員。
張浩卻像是沒聽懂，執(zhí)意要將花塞給蘇晚，語氣親昵得過分：“哎喲，跟我還客氣什么！你今天真是太美了，這身旗袍只有你才撐得起來！我就說嘛，你這樣的才華和美貌，窩在小工作室太可惜了，早該辦展了！要不要考慮來我們公司？我們正缺你這樣的藝術總監(jiān)……”
他的話又密又急，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熟稔和吹捧，身體也不自覺地靠得很近。蘇晚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眉頭微蹙。
一直沉默旁觀的沈聿川，此刻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上前一步，極其自然地將蘇晚擋在了自己身后半個身位，隔開了張浩的靠近。他的動作并不激烈，甚至堪稱優(yōu)雅，但那股無形的、強大的壓迫感瞬間彌漫開來。
“我是她的丈夫，沈聿川。”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冰碴般的寒意和毋庸置疑的宣示意味，目光銳利如刀地落在張浩身上，“多謝你來參加我夫人的展覽。花，放到該放的地方就好。” 他特意加重了“夫人”和“該放”這兩個詞。
張浩被他看得渾身一僵，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變得尷尬又有些畏懼。他顯然是知道沈聿川的，此刻才后知后覺地感到害怕?！吧颉蚩偅醚龃竺?，我不知道您也……”他語無倫次，抱著花束的手都有些不穩(wěn)。
“現(xiàn)在知道了?！鄙蝽泊ǖ恼Z氣沒有任何溫度，甚至懶得多給他一個眼神，只是微微側頭對蘇晚說，“那邊幾位收藏家好像對你的作品很感興趣，過去打個招呼？”語氣瞬間轉換，雖然仍是平淡，卻明顯少了那份冰冷。
“好?！碧K晚連忙點頭，看也沒看僵在原地的張浩一眼，跟著沈聿川離開了這個令人窒息的角落。
走出一段距離，蘇晚才悄悄松了口氣，心跳卻因為剛才沈聿川那句“我是她的丈夫”和護短的舉動而莫名加速。她偷偷抬眼看他冷硬的側臉，小聲說：“剛才……謝謝你?！?/p>
沈聿川腳步未停，目視前方，語氣聽不出情緒：“不必。應付這種不識趣的人，浪費你的時間。” 他頓了頓，又像是無意間補充了一句，“以后這種無關緊要的人，不必過多理會?！?/p>
蘇晚怔了一下，從他平淡的語氣里，竟然聽出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爽？是因為張浩打擾了她的展覽，還是因為……別的？
這個念頭讓她心頭微微一顫，一種混合著驚訝和隱秘喜悅的情緒悄悄蔓延開來。他這是在……吃醋嗎？可能嗎？
接下來的時間，沈聿川雖然沒有一直陪在蘇晚身邊，但他的存在感極強。他游刃有余地替蘇晚引見了幾位真正重量級的藝術評論家和潛在的大客戶，言談間不經(jīng)意地提點著蘇晚如何與這些人交談，無形中為她鋪平了道路。
展覽空前成功，不僅獲得了業(yè)內(nèi)的高度評價，當場就簽下了好幾筆可觀的訂單，還有一家知名的藝術基金表示了長期合作的意向。
送走最后幾位賓客，蘇晚累得幾乎要站不住，但精神卻異?？簥^。她看著正在和最后一位離場的策展人握手的沈聿川，心底充滿了感激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感。
回程是沈聿川開的車。夜色已深，車內(nèi)很安靜。 “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碧K晚再次鄭重道謝，“不僅來了，還幫了我那么多?！?“你的實力值得?！鄙蝽泊粗胺降穆?，語氣平淡，“我只是提供了合適的平臺?！?/p>
他總是這樣，把一切的幫助都輕描淡寫。蘇晚卻知道，沒有他的那聲“丈夫”和引薦，今天的成功絕不會如此順遂。
車子快到別墅時，經(jīng)過一家知名的甜品店。沈聿川忽然減緩了車速，問道：“吃甜品嗎？慶祝一下。” 蘇晚驚訝地睜大眼睛，今天他給她的“意外”實在太多了?！啊醚健！?/p>
沈聿川下車，很快提了一個精致的紙袋回來，遞給她。里面是她最喜歡的那款抹茶千層蛋糕，而且是她常買的那家店。
他怎么會知道？蘇晚捧著蛋糕，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暖暖的，漲漲的。她低頭看著蛋糕，又看看身邊專注開車的男人，一個沖動之下，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特意打聽過我喜歡吃什么？”
沈聿川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下，車內(nèi)昏暗的光線下，他的側臉線條似乎柔和了一瞬。他沒有立刻回答，就在蘇晚以為他不會回答、開始后悔自己唐突時，他才淡淡地開口，聲音低沉：
“周管家比較細心。”
又是周管家。蘇晚心底剛剛升起的那些粉色泡泡像是被戳破了一個，微微有些失落。但下一秒，她又忍不住想，真的是周管家嗎？周管家連她喜歡哪家店的哪款蛋糕都如此清楚，還恰好告訴了他，而他恰好記得，又恰好在她展覽成功的今晚買給她？
這些“恰好”，是不是也太巧了一點？
她不再追問，只是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著那份甜而不膩的蛋糕，一絲絲真實的甜意，卻從舌尖蔓延到了心底最深處。
今晚的沈聿川，似乎和平時很不一樣。他的維護，他的引薦，他突如其來的甜品……這一切，真的都只是出于“契約丈夫”的責任和禮貌嗎？
蘇晚不敢深想，卻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而沈聿川，則目視前方，看似平靜無波，只有他自己知道，當那個叫張浩的男人用那種黏膩的目光看著蘇晚、試圖靠近她時，他心底涌起的那股陌生而強烈的煩躁和占有欲，幾乎要沖破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
“丈夫”這個詞，第一次讓他覺得，不僅僅是一個法律上的身份那么簡單。
溫水不僅煮著青蛙，似乎也讓冰山的一角，悄然融化了一滴。
展覽的風波過去了，但兩人之間那種微妙而曖昧的氣氛，卻在無聲地發(fā)酵，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