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葉無羈一怔，轉頭望向她。
他記得，云袖被師傅撿回來時，像只病弱的小貓，總不愿跟人親近。
在師傅面前，她裝得乖順，可對他卻總是張牙舞爪。
記憶中的少女明媚活潑，闖了禍便推到他頭上，師傅做的新糕點從來都是她先嘗，從不會對他說這些。
“阿袖…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p>
“師兄，若只是為了我和師傅，放棄自己本該擁有的一切，未免太不值了?！?/p>
葉無羈將她抱進懷中，摘去落在她頭頂的梨花。
“師兄給阿袖講個故事罷?！?/p>
“很久之前在景朝有位年輕的藩王，他有一位結發(fā)妻子，兩人相互扶持，彼此依靠，躲過了天子的猜忌，將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條?！?/p>
“很快，兩人便生下了第一個孩子，夫妻和睦，子嗣承歡膝下?！?/p>
“藩王會親自教導他的劍術，王妃則教授他詩書。”
“他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可當朝皇帝暴斃，藩王臨時被立為太子，王妃則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p>
“漸漸地，藩王醉心朝政，也鮮少教他劍術，連藩王去探望也總要在巍峨的殿外等候許久?！?/p>
“再后來，藩王冊立許多妃嬪，很快妃嬪便為他誕下子嗣，而王妃日復一日地守在中宮，卻再也沒等到她的夫君?！?/p>
“唯一一次，他踏足中宮，是為了給他心愛的寵妃報仇雪恨，任憑王妃如何辯駁，藩王始終不信，或者說，他更需要一位出身高貴的皇后?！?/p>
“那夜之后，王妃一病不起，那時兩人的孩子不過六歲，親眼看著曾經容光煥發(fā)的母親病骨支離，他瘋了般去找父親，可父親彼時卻在寵妃的宮中，對他的哭求置若罔聞?！?/p>
“等他回到母親身邊時，母親已經沒了生息。”
葉無羈平靜地敘述著，仿佛剛才所說一切不過是一個跟自己毫無關系的故事。
可云袖知道，這是葉無羈的過去。
“或許是上蒼報應，發(fā)妻離世后，藩王的子嗣接連早夭，二十年過去，膝下竟無一子半女，而藩王身體也每況愈下，此時他忽然想起，在藥王谷還有一位長子?！比~無羈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
“阿袖，他是不是很可笑。”
云袖定定地望著男人的眼瞳。
“天道輪回，善惡有報?！?/p>
葉無羈摩挲著她的手掌。
人心不足，欲壑難填。
權力既可以救人與水火，也能讓人為之拋棄自我。
他的父皇未必不知道當年母后被人陷害，只是為了權力，他選擇順水推舟。
“天下事有能人賢士治理，未必缺一個我。宮里的時間太久太苦，我不想身不由己，更不想親手推開自己所愛之人。比起高高在上的君王，我更想做藥王谷的弟子，做阿袖的師兄?！比~無羈每一個字，都真切無比。
云袖心底好似涌入暖流，被謝懷川傷得千瘡百孔的心被漸漸補充完整。
在謝懷川身上，她習慣為了大局委屈自己。
她以為，所有人對權力趨之若鶩。
可師兄卻只愿意做她一人的師兄。
“阿袖，別再離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