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那黑黢麻咕咚的黑風洞里爬出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個兒像是換了個人。不是說我模樣變了,是里頭那點玩意兒不一樣了。以前我肚子里那點靈氣,細得跟我姥姥縫被子的線似的,現(xiàn)在呢,感覺像揣了條不老實的小河,嘩啦啦地流,勁兒頭足得很。煉氣五層!嘿,趙乾那孫子見了都得傻眼。
可這勁兒頭是怎么來的,我心里跟明鏡似的——全靠把趙乾氣得跳腳罵娘。這修煉法子,說出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比說山下的老母豬會上樹還離譜。但我摸著懷里還沒捂熱乎的幾塊下品靈石(系統(tǒng)新手禮包里開出來的),又覺得這“大怨種”的路子,沒準真他娘的是條道兒。
回到外門弟子住的那排破茅屋,旁人看我的眼神就跟見了鬼似的。他們估摸著我早該變成蝙蝠糞了,沒想到我全須全尾地回來了,身上還帶著一股子妖蝠的腥臊氣和……煉氣五層的波動?這讓他們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躲著我走,好像我身上帶著瘟疫。
我心里頭有點小得意,又有點空落落的。得意的是咱現(xiàn)在也算號人物了(雖然路子邪乎),空落落的是,以前還能跟我說上兩句話的王二麻子,現(xiàn)在看見我都繞道走。這“大怨種”系統(tǒng),它光管喂飽你的修為,可不管喂飽你心里頭那份孤零零的感覺。
可任務還得做,怨氣還得攢。系統(tǒng)面板上那個“每日怨氣值達標”的任務,跟催命符似的掛在那兒。我得找人惹點事兒。
頭一個,自然還是找我的老主顧,趙乾趙大爺。
食堂里,人擠得跟下餃子似的。我一眼就瞄見趙乾坐在他那幫狗腿子中間,唾沫橫飛地吹牛,說他那天如何英明神武,把我這“宗門敗類”發(fā)配去黑風洞為民除害。我端著我那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低著頭,裝作畏畏縮縮的樣子走過去。
快到他們桌邊時,我腳底下“突然”一滑,“哎呀”一聲慘叫,整個人就朝著他們那桌撲了過去。手里的稀粥碗脫手而出,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不偏不倚,扣在了趙乾那碗油汪汪、香噴噴的紅燒靈肉上。
“啪嘰!”
湯汁四濺,濺了趙乾一臉一身。他那張得意的臉瞬間就僵住了,變得比鍋底還黑。
“林凡!你他娘的找死??!”他嗷一嗓子跳起來,靈氣都開始不穩(wěn)了。
【來自趙乾的怨氣值+188!】
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點頭哈腰,裝得跟真事兒似的:“對不住!對不住!趙師兄!地太滑了,我沒站穩(wěn)……我給您擦擦……”
我拿起桌上那塊擦桌子的、油乎乎的抹布就往他袍子上招呼。
“滾開!”他一把推開我,氣得渾身哆嗦,“你……你分明是故意的!”
【來自趙乾的怨氣值+255!】
我心里樂開了花,臉上還得憋著,一副委屈巴巴的慫樣。周圍吃飯的人都看著,指指點點,有偷笑的,也有搖頭的。我收獲了幾點零星的來自看客的怨氣,蚊子腿也是肉啊。
這沖突小,但開張順利。
過了兩天,上煉丹基礎課。教我們的是個鼻子長得能當鉤子用的劉管事,最是刻板嚴肅。那天教的是最基礎的“清氣丹”,說是能寧神靜氣。我心里那點壞水又冒泡了。寧神靜氣?這跟我這“大怨種”的專業(yè)不對口啊。
輪到我操作時,我偷偷多抓了一把地火藤的粉末(這玩意兒性子烈),又“不小心”少放了點中和用的凝露草。然后,我裝模作樣地催動靈力,心里默念:系統(tǒng)老哥,給點力,這波大的就看你了!
果然,我那丹爐開始劇烈搖晃,跟得了雞爪瘋似的。劉管事鼻子都氣歪了,沖我喊:“林凡!控制火候!你要炸……”
“轟?。?!”
話沒說完,爐蓋子沖天而起,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黑煙猛地噴出來,帶著一股子難以形容的、像是臭雞蛋混合了三年沒洗的裹腳布再放在盛夏的太陽下暴曬了三個月的奇詭味道,瞬間籠罩了整個丹堂。
“咳咳咳!” “嘔……什么味兒!” “我的眼睛!辣眼睛!”
堂里頓時亂成一團,咳嗽聲、干嘔聲、罵娘聲響成一片。同學們一個個被熏得眼淚鼻涕橫流,奪路而逃,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來自劉管事的怨氣值+500!】 【來自張三的怨氣值+99!】 【來自李四的怨氣值+101!】 ……
提示音在我腦子里叮叮當當響成了交響樂,怨氣值蹭蹭往上漲,比我自個兒埋頭苦修快多了。
但我也沒落著好。劉管事頂著被熏黑的臉,指著我的鼻子,氣得手指頭都在抖:“林凡!你這……你這朽木!糞土之墻!故意破壞課堂,熏染同門!罰你去思過崖面壁三日!再去靈獸園打掃獸欄一個月!”
得,怨氣是賺飽了,實惠的懲罰也來了。思過崖那地方喝西北風,靈獸園的活兒又臟又累。我這心里頭,就像是偷吃了蜜糖又挨了巴掌,甜里透著疼。
最要命的沖突,發(fā)生在我剛從思過崖下來,灰頭土臉的時候。我在一條僻靜的小路上,迎面撞上了清薇仙子。
她還是那么好看,跟畫兒里的人似的,穿著一身白裙子,清清冷冷的。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在黑風洞里扯的那個謊,臉皮有點發(fā)燙。我想,機會來了,我得跟仙子解釋解釋,沒準能挽回點我那已經掉進茅坑的名聲。
我鼓起勇氣,上前一步,結結巴巴地開口:“清…清薇師姐,那天…那天在黑風洞外面,我跟趙師兄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都是我胡扯的,您千萬別往心里去!我就是為了氣他,我……”
她停下腳步,那雙清亮的眼睛看著我,沒什么表情,但我覺得比罵我還難受。
她輕輕開口,聲音也好聽,就是有點涼:“哦?是胡扯的么?!?/p>
“是是是!千真萬確!”我趕緊點頭哈腰,“我哪敢對師姐您有半點不敬?都是趙師兄他逼人太甚,我沒辦法才口不擇言的!師姐您冰清玉潔,菩薩心腸,大人有大量……”
我越說越亂,越描越黑,恨不得把我知道的所有好詞都堆她身上,好證明我的清白和敬意。
她靜靜地聽我說完,然后微微蹙了下那好看的眉頭,只說了一句話:
“林凡,你修為似乎有所精進,但心性卻愈發(fā)浮躁輕佻了??谏嘀?,終非正道。你好自為之?!?/p>
說完,她就像一朵云彩似的,飄走了。
我愣在原地,臉上臊得慌。她沒罵我,也沒生氣,但那眼神里的那種……失望,還有那種把我當成一塊糊不上墻的爛泥的疏遠,像一根小針,細細密密地扎在我心口上。
比趙乾跳著腳罵我一千句還難受。
【來自清薇的怨氣值+888?。ㄆ焚|:極度失望)】
看著腦子里這條提示,我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這高品質的怨氣,吃著咋這么不是滋味呢?
我現(xiàn)在是修為漲了,在宗門里也算是“名聲”在外了——瘟神的名聲。走到哪兒,人都躲著我,指指點點。王二麻子見了我,跑得比兔子還快。我心里頭那叫一個憋屈,我就想老老實實修個仙,咋就這么難呢?當個好人,沒路走;當個惡人,心里頭又膈應。
這“大怨種”的路,踩著別人的白眼和罵聲往前走,滋味真他娘的不太好受。前頭等著我的,還有靈獸園那一個月臭氣熏天的苦役呢。這日子,可真是一眼望不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