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再說話，只是把臉埋進(jìn)酒杯的陰影里。酒是劣質(zhì)的高粱酒，辣得我舌根發(fā)苦，

可這點苦，哪比得上心里那陣翻江倒海的酸。這一刻我的心臟給了我答案，

原來我竟然藏著那樣的心思，在她紅著臉說“談戀愛”的那一刻一切都明了。

從固陽縣廠門口第一次見她，看她攥著招聘啟事跟劉叔據(jù)理力爭；到她蹲在角落手縫盤扣，

針腳藏得比誰都細(xì)；再到她被人冤枉偷布料，卻梗著脖子說“我沒偷”。

我以為那些心動是朋友間的欣賞，是同甘共苦后的依賴，直到看見她對陳望舒笑，我才懂。

原來我早就把她放進(jìn)了心里最軟的地方，軟到連她碰別人一下，我都覺得像被抽走了半條命。

可我不能說，因為我同樣是個女人，說出來該是多么驚世駭俗。說不定以后再也做不成朋友，

不能出現(xiàn)在王巧繪身邊。那不行，一想到生命中會失去王巧繪這個人，

我努力壓抑內(nèi)心的情緒。1982年的固陽縣容不下，1985年的長沙也容不下。

我是廠長的女兒，是該跟供銷社主任兒子相親、穿方方正正藍(lán)布衫的李亞潔，

不是能對著另一個姑娘說“我喜歡你”的異類。飯桌上的笑聲像針，一下下扎在我心上。

王巧繪還在跟趙玉蘭說陳望舒怎么幫她改設(shè)計稿，說他辦公室里有臺進(jìn)口的打字機(jī)，

字打得又快又整齊。趙玉蘭笑著點頭，偶爾給陳望舒添杯茶，沒人注意到我攥著筷子的手，

指節(jié)早就泛了白。散場時，陳望舒要送王巧繪回去，王巧繪回頭喊我：“亞潔，一起走??？

”我趕緊往后退了兩步，假裝看路邊的路燈：“你們先回吧，我想再逛逛。

”路燈的光黃蒙蒙的，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條沒人管的狗。我看著他們倆并肩走在前面，

王巧繪的紅襯衫被風(fēng)掀起個角，陳望舒伸手幫她理好，動作自然又親昵。那一幕，

我曾在夢里見過無數(shù)次，只是夢里，站在她身邊的人是我。是我?guī)退鞯粜淇诘拿扌酰?/p>

是我替她揉被縫紉機(jī)硌酸的肩膀，是我把舍不得吃的大白兔糖塞進(jìn)她兜里?？蓧艚K究是夢。

我沿著馬路慢慢走，鞋底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