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敘把蘇聽晚送回醫(yī)院時已是深夜。
值班護士看到渾身濕透的蘇聽晚,滿是擔(dān)憂。
“怎么回事?病人術(shù)前不能受涼!”護士一邊責(zé)備一邊幫蘇聽晚換上干爽的病號服。
裴敘站在病房門口,手指不安地敲打著門框:“醫(yī)生怎么說?”
“明早要做最后一項檢查。”護士沒好氣地回答,“現(xiàn)在請您出去,病人需要休息?!?/p>
第二天清晨,主治醫(yī)生帶著兩個護士走進來,手里拿著電動剃刀。
“蘇小姐,術(shù)前需要剃光頭發(fā)做腦部掃描?!?/p>
蘇聽晚的手指無意識地揪住被單,但很快松開。
她點點頭,像個聽話的木偶一樣坐在床邊。
剃刀嗡嗡作響,烏黑的長發(fā)一綹一綹落在白色地磚上。
鏡子里的人越來越陌生,最后只剩下蒼白的頭皮和突兀的骨相。
“好了,跟我去檢查室?!贬t(yī)生收起剃刀。
檢查室比想象中陰冷。
蘇聽晚剛躺上儀器床,就被幾個護工用束縛帶固定住了四肢。
“等等,這是……”
話音未落,燈光突然熄滅。
沉重的門鎖咔噠一聲扣上,儀器床被推入了漆黑的隧道。
“醫(yī)生??”蘇聽晚的聲音在密閉空間里回蕩。
沒有人回應(yīng)。
黑暗像潮水一樣涌來。
蘇聽晚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上一次她被關(guān)在停尸間冷藏柜三小時,上上次是電梯故障卡在兩層樓之間。
每次都是沈念一恰好路過來“救”她。
第一次遭遇這種事時,她曾抓著裴敘的衣角哭訴:“是沈念一故意的?!?/p>
裴敘當(dāng)時皺著眉把她的手掰開:“聽晚,念一為了你的病忙前忙后,你怎么能這樣想她?”
第二次反抗后,她的止痛藥被停了三天。
第三次,連基礎(chǔ)輸液都“意外”斷供。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現(xiàn)在,蘇聽晚平靜地躺在儀器床上。
監(jiān)控攝像頭閃著微弱的紅光。
她知道沈念一正坐在某個屏幕前,期待看到她崩潰大哭的樣子。
可她只是靜靜的躺著,沒有大哭大鬧。
果然,沒多久,門被推開。
沈念一挽著裴敘的手臂走進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憐惜。
“天??!怎么把聽晚姐忘在這里了?”她嬌嗔地跺腳,“這些醫(yī)護人員太不負責(zé)任了!”
裴敘快步上前解開束縛帶,手掌觸到蘇聽晚冰涼的手臂時頓了頓:“你沒事吧?”
蘇聽晚慢慢坐起來,光頭的她看起來很怪異。
她搖搖頭,自己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
“對了,”沈念一突然開口,“今晚有個慈善晚宴,聽晚姐一起來吧?好多媒體都會報道呢。”
蘇聽晚的手指揪緊了病號服:“我這樣……”
“哎呀,戴頂帽子就好啦?!鄙蚰钜挥H熱地挽住她,“我們家為你付出這么多,連出席個晚宴都不愿意嗎?”
裴敘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最終他嘆了口氣:“聽晚,就當(dāng)是感謝沈家?!?/p>
慈善晚宴在金悅酒店頂層。
蘇聽晚戴著沈念一貼心準(zhǔn)備的鴨舌帽,帽檐壓得極低。
即便如此,所到之處依然竊竊私語不斷。
那就是裴敘前女友?聽說快死了還纏著人家。
沈家真是菩薩心腸,花錢救這種。
你看她那樣子,跟骷髏似的。
還是沈小姐和裴先生般配。
拍賣環(huán)節(jié)開始后,裴敘舉牌為沈念一競拍一條鉆石項鏈。
每次加價時,他都會側(cè)頭征求沈念一的意見,眼神溫柔。
蘇聽晚坐在一旁,想起去年生日,裴敘用全部積蓄給她買了條銀鏈子。
當(dāng)時他說:“等有錢了,給你換鉆石的?!?/p>
現(xiàn)在他有錢了,可是卻不記得對她的承諾了。
“接下來是本次拍賣的壓軸品!”主持人突然提高音量,“由沈氏醫(yī)藥……”
燈光驟然熄滅,全場嘩然。
一束追光打在舞臺上,大屏幕亮起,赫然是蘇聽晚光頭的病容照,憔悴得不成人形。
燈光重新亮起時,沈念一已經(jīng)站在話筒前:“各位,這就是我們沈氏醫(yī)藥正在救助的終末期心臟病患者。雖然她曾是我未婚夫的前女友,但我們依然對她伸出了援手?!?/p>
掌聲雷動。
蘇聽晚僵在座位上,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扎在她身上。
裴敘擔(dān)憂地看了她一眼,卻始終沒有離開沈念一身旁。
“讓我們?yōu)樯蛐〗愕拇髳酃恼疲 ?/p>
在如潮的掌聲中,蘇聽晚站起來,撞翻了香檳杯。
她轉(zhuǎn)身沖向出口,身后傳來沈念一假惺惺的呼喚:“聽晚姐!別走啊,還沒切蛋糕呢?!?/p>
走廊盡頭是消防通道。
蘇聽晚推開安全門,淚水終于決堤。
她跌坐在樓梯間,摘掉帽子,光頭上還有剃刀留下的細小傷口。
樓下傳來腳步聲和談笑。
蘇聽晚慌忙抹淚,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裴總,沈小姐交代的照片已經(jīng)放出去了,媒體通稿也寫好了?!?/p>
“嗯,別讓聽晚知道是我同意的?!?/p>
裴敘的聲音。
蘇聽晚死死咬住手背,把尖叫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