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如墨的夜色宛如一張巨大的帷幕,嚴嚴實實地籠罩著林宅。這座矗立在城郊的古老宅邸,青磚縫隙里嵌著暗綠色的青苔,墻角叢生的雜草在夜風里瘋長,葉片上還沾著未干的夜露,泛著冷幽幽的光。庭院中央的石制噴水池早已干涸,池底積滿了枯枝敗葉,石雕天鵝的脖頸斷裂處爬滿鐵銹,像是凝固的傷口。廊柱上原本精致的雕花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只剩下殘缺的龍鱗與鳳羽,在昏黃的銅燈光線下,竟透出幾分猙獰。百年古樹的枝椏在呼嘯的夜風中瘋狂扭曲,仿佛是一雙雙張牙舞爪的魔鬼手臂,不斷地刮擦著青灰色的磚墻,發(fā)出刺耳的 “吱呀” 聲,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宅邸中不為人知的秘密。門廊下的銅燈在穿堂風里劇烈搖晃,昏黃的光暈忽明忽暗,像是奄奄一息的燭光,將石獅子的陰影投射在斑駁的木門上,那陰影形態(tài)詭異,宛如兩個沉默的守墓人,守護著宅邸內(nèi)隱藏的罪惡。
突然,尖銳的警笛聲如同一把利刃,瞬間撕破了這死寂的夜色。蘇銘身著筆挺的黑色風衣,腳步匆匆地踏入林宅的庭院。青石板路面凹凸不平,縫隙里殘留的枯苔讓鞋底打滑,他下意識扶了扶帽檐,目光掃過庭院角落 —— 那里堆著半舊的藤椅,椅面早已開裂,露出里面泛黃的藤條,旁邊還放著一個生銹的鐵桶,桶里不知裝著什么,散發(fā)出淡淡的霉味。他的皮鞋碾碎了滿地枯葉,發(fā)出 “咔嚓咔嚓” 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混著腐木氣息撲面而來,還夾雜著庭院里雜草腐爛的腥氣,蘇銘下意識地緊了緊風衣領口,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凝重。他在警戒線前亮出證件,向負責警戒的警員點頭示意后,便踏入了案發(fā)現(xiàn)場。
法醫(yī)掀開白布的剎那,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如毒蛇般迅速鉆入鼻腔。蘇銘強忍著胃部的翻涌,從風衣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凈的手帕,輕輕按在鼻下,目光卻絲毫不敢離開死者扭曲的軀體。死者正是林宅的主人林啟山,他身上穿著定制的真絲睡衣,衣料早已被血跡浸透,深色的血漬在淺色衣料上暈開,像是一朵朵丑陋的墨花。他的右手以一種詭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反折在背后,指關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尖深深摳進真皮座椅的縫隙里,甚至在椅面上留下了幾道清晰的劃痕,指甲縫里嵌著暗紅色的皮屑,皮屑中還夾雜著幾根細微的纖維 —— 看起來不像是座椅材質,倒像是某種織物。他的脖頸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青紫色,勒痕邊緣還殘留著幾處細小的點狀傷口,像是被尖銳的東西刺破皮膚,腫脹的眼瞼下,渾濁的眼球凸出眼眶,眼白上布滿了細密的血絲,瞳孔早已擴散,卻依舊能看出其中凝固的無盡恐懼,仿佛在臨死前看到了極其可怕的景象。他的嘴角微微抽搐著,似乎想說出什么,卻被死亡永遠定格,臉頰上還殘留著幾滴未干的淚痕,不知是痛苦的淚水,還是絕望的控訴。最觸目驚心的是刺入他脊柱的匕首,雕花刀柄上纏繞的金絲在冷光下泛著幽藍,紋路間還沾著暗紅色的血垢,刀刃周圍的襯衫早已被血痂染成黑褐色,干涸的血跡硬邦邦的,將衣料與皮膚粘在一起,一看便知當時出血量極大。
“死亡時間超過 12 小時?!?法醫(yī)推了推沾滿霧氣的護目鏡,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和凝重,他用鑷子輕輕撥開死者頸間的皮膚,“致命傷精準切斷脊髓,傷口邊緣整齊,兇手應該熟悉人體構造,甚至可能有醫(yī)學背景?!?他又將鑷子轉向死者右手緊攥的鋼筆,筆尖處凝結的墨珠已經(jīng)干涸,在便簽紙上暈染出模糊的 “5317” 字樣 —— 數(shù)字的筆畫有些顫抖,最后一筆 “7” 的末端還帶著一個小小的彎鉤,像是寫字時突然停頓,又強行收尾,顯然是在極度慌亂中寫下的。
蘇銘蹲下身,從口袋里掏出紫外線手電筒,仔細地掃過地面。在波斯地毯與檀木地板的接縫處,幾縷銀白色纖維在紫光下泛著冷光,格外顯眼。他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纖維,放入證物袋中,指尖微微用力 —— 這纖維質地柔軟,看起來像是羊毛材質,可林宅里的地毯、窗簾都是棉質,哪來的羊毛纖維?難道是兇手身上的衣物殘留?當光束掠過門鎖時,一道極細的刮痕在紫外線照射下顯形,宛如一道新鮮的傷口橫亙在黃銅門栓上,刮痕邊緣還殘留著金屬碎屑,顯然是新留下的。蘇銘眉頭緊鎖,指尖輕輕撫過刮痕,觸感粗糙不平,心中暗自思索:這道刮痕是用什么工具造成的?是撬鎖時留下的,還是故意制造的假象?如果是密室,兇手又是如何離開的?
“密室狀態(tài)?” 蘇銘喃喃自語道,轉身望向緊閉的落地窗。窗欞上的銅鎖銹跡斑斑,鎖孔里積滿了灰塵,顯示出很久沒有被打開過,唯有右側縫隙處殘留著半枚新鮮的蠟印,形狀恰似月牙,蠟印邊緣還帶著一絲融化的痕跡,像是剛凝固不久。這個奇怪的蠟印與周圍陳舊的環(huán)境顯得格格不入,蘇銘心中充滿了疑惑 —— 它究竟有什么作用?難道是兇手制造密室的關鍵道具?他湊近窗戶,仔細觀察蠟印的位置,發(fā)現(xiàn)它正好卡在窗縫與窗框的連接處,像是在固定什么,可窗戶明明是鎖死的,這蠟印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突然,一陣冷風卷著雨絲灌進房間,吹得書架上的文件沙沙作響。蘇銘的目光被一本傾斜的《商海沉浮錄》吸引 —— 這本書被擠在兩本厚重的辭典中間,書脊微微彎曲,顯然是被人刻意放在那里的。更讓他驚訝的是,書脊處的編號 “5317” 與死者手中的數(shù)字完全吻合!蘇銘的心臟猛地一跳,難道這組數(shù)字不是隨機寫下的,而是指向這本書?他戴上乳膠手套,輕輕抽出書本,手指剛碰到書頁,一張泛黃的紙條就飄落而下,落在地毯上。他連忙彎腰撿起,只見紙條上用蠅頭小楷寫著:“當欲望生根,連影子都會長出獠牙。”
字體娟秀卻帶著一絲凌厲,顯然出自一個心思縝密且內(nèi)心狠辣的人之手。蘇銘盯著紙條上的文字,腦海中飛速運轉 ——“欲望”?是金錢的欲望,還是權力的欲望?“影子” 又指誰?是林啟山身邊的人,還是隱藏在暗處的兇手?他又看向那組 “5317”,之前以為是密碼、欠款,甚至是日期,可現(xiàn)在看來,它首先指向的是這本書??蛇@本書里又藏著什么秘密?是紙條,還是其他線索?蘇銘再次翻開《商海沉浮錄》,仔細檢查每一頁,卻發(fā)現(xiàn)書頁平整,沒有任何批注或夾藏的東西。難道 “5317” 還有其他含義?是書中某一頁的內(nèi)容,還是與林啟山的生意有關?他想起林啟山是做外貿(mào)生意的,會不會是貨柜編號、合同編號?可之前聽警員說,林啟山的書房里沒有存放生意上的文件,都在公司的檔案室里。
蘇銘將紙條小心裝進證物袋,目光再次落在 “5317” 和那本《商海沉浮錄》上,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這組數(shù)字像是一把鑰匙,可他還沒找到對應的鎖;這張紙條像是一個警告,卻又語焉不詳。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急躁 —— 線索一定就在這些細節(jié)里,死者留下的每一個痕跡,都是指向真相的路標。他必須冷靜下來,一點一點梳理,才能揭開這血色密室背后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