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嗝，又響又長，還帶著點兒回音。
它像一顆丟進安靜湖面的炸彈，先是讓整個演播廳陷入詭異的死寂，隨即，掀起了滔天巨浪。
周凡沒愣住。
他的身體只是微微一顫，捂住嘴的動作，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尷尬。那雙眼睛，卻在鏡片后不著痕跡地掃過高明，又看向臺下。
他要的效果，來了。
高明僵在了原地。
腦子里嗡的一聲，排練過無數(shù)遍的臺詞，忘得一干二凈。
這……劇本里有這個嗎？
沒有。
但他看到了周凡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光。
那不是意外，那是即興！是天才的即興！
后臺，李導手里的對講機“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他看著監(jiān)視器里周凡那副“演到深處自然打嗝”的表情，嘴巴張成了O型。
這小子……連打嗝都能演？
緊接著，觀眾席上，一個笑點奇低的女生，再也憋不住了。
“噗——”
這個聲音，像一個信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嗝！他打了個飽嗝！真的！他真的打嗝了！”
“我靠！這演技！絕了！他把人看餓了，又把人看撐了，最后還打了個嗝！我特么當場裂開！”
【絕殺！這是一個有味道的嗝！我人沒了！】
【前面的兄弟，你不是一個人！我仿佛聞到了紅燒牛肉面的味道！】
【這叫什么？沉浸式表演！他把自己演成了一個真的吃撐了的人！】
【樓上的別哭了，你沒發(fā)現(xiàn)嗎？高明老師已經(jīng)宕機了，CPU都干燒了！】
評委席上，秦菲笑得整個人縮成了一團，眼淚汪洋地往外涌，嘴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念叨著：“救……救命……他……他……”
蘇媚嘴角那條精心描畫的弧線，也終于失守。她看著監(jiān)視器里那個因為一個嗝而瞬間暴漲的收視率曲線，鏡片后的眼睛里，全是數(shù)字跳動的光。
“華老師，”她扭頭看向旁邊的華亦辰，“這個……你怎么解構(gòu)？”
華亦辰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他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用一種探討學術(shù)的口吻，緩緩說道：“這不是嗝?！?/p>
蘇媚和秦菲都愣了。
“這是‘入侵’?！比A亦辰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神神叨叨的魔力，“演員的生理真實，入侵了虛構(gòu)的表演。真假難辨。它打破了舞臺，擊穿了屏幕，直接作用于觀眾的潛意識。它不是表演，它是‘發(fā)生’。太美了，這種極致真實的美感……”
另一頭，姜老的臉，已經(jīng)從紅色變成了醬紫色。
入侵？
美感？
這不就是……就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
他旁邊的老教授卻看得津津有味，小聲點評：“姜老，你看，這個嗝，時機恰到好處。它把演員從‘表演吃撐了’，瞬間變成了‘真的吃撐了’，這種真假莫辨的模糊地帶，是喜劇最高級的層次啊。”
姜老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壓壓驚，手一抖，水灑了一褲子。
舞臺上，高明終于從系統(tǒng)崩潰的狀態(tài)中重啟成功。
他看著周凡那副無辜的樣子，又聽著臺下山呼海嘯的笑聲，感覺自己的血壓已經(jīng)沖破了臨界值。
他指著周凡，嘴唇哆嗦著：“你……你能不能……”
“嗝——”
周凡又打了一個，聲音小了點，但同樣清晰。
高明那句“能不能專業(yè)點”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他放棄了。
徹底放棄了。
他擺了擺手，臉上是一種生無可戀的疲憊：“行吧……行吧……堅持一會兒，堅持一分鐘好吧。好，一分鐘，一分鐘。就一分鐘啊?！?/p>
他像是在安慰周凡，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各部門注意！正式拍。預備——”
“嗝——”
高明：“……”
他絕望地看著周凡。
周凡也絕望地看著他，一邊打嗝一邊擺手：“導演，我實在（嗝）實在是不行了，你愛找誰拍找誰拍（嗝）我還是干我的老本行去吧……”
他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就要走。
那副“老子不伺候了”的架勢，把一個被折磨到崩潰的小演員，演得活靈活現(xiàn)。
高明眼看戲就要崩，連忙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拉住了他。
“回來！回來！”
周凡回頭，一臉的委屈：“導演，我現(xiàn)在，我現(xiàn)在不大想出名兒了……”
“你不想出名兒也不行！”高明急了，脫口而出。
他看著周凡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又看看臺下已經(jīng)笑成一片的觀眾，腦子里飛速運轉(zhuǎn)。
既然周凡已經(jīng)把“不想出名兒”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那這戲，也就到了該收尾的時候。
此時此刻，任何多余的動作，都會破壞這近乎完美的荒誕感。
“好，周凡！”高明突然提高了音量，臉上露出了一個混雜著欣慰與疲憊的笑容，他扶住周凡的肩膀，對著臺下，用一種激昂的語氣喊道：“感謝各位觀眾朋友！感謝大家的支持！”
舞臺上，背景音樂適時響起，那是節(jié)目組為表演結(jié)束準備的、充滿激情的收尾音樂。
周凡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看著高明，眼里閃過一絲贊賞。這位學院派老兄，雖然一開始固執(zhí)得要命，但一旦被他帶入節(jié)奏，那臨場反應和控場能力，真是沒得說。
他順勢站直了身體，臉上那副被“面條”折磨得生無可戀的表情瞬間切換，換上了一個帶著無奈和一絲小狡黠的笑容。他對著臺下拱了拱手，聲音帶著點疲憊，卻又字正腔圓：“謝謝大家！”
【啊啊啊啊??！結(jié)束了！我還沒看夠??！】
【感謝大家！我感覺我提前過年了！】
【這真的是小品嗎？我感覺我看了場行為藝術(shù)！看餓了，看撐了，還看笑了！】
【周凡高明YYDS！這對搭檔我鎖死了！】
觀眾席上，掌聲雷動，經(jīng)久不息。許多人甚至站了起來，拼命地鼓掌，眼眶里還掛著笑出來的淚水。
評委席上，姜老徹底沉默了。他看著周凡和高明鞠躬謝幕的身影，臉上表情復雜。他想說這“不符合規(guī)矩”，想說這“過于市井”，可那些震耳欲聾的掌聲和觀眾發(fā)自內(nèi)心的狂笑，像一記又一記無聲的耳光，抽在他的臉上。他所堅守的“正統(tǒng)藝術(shù)”，在這一刻，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華亦辰則是一臉的陶醉，他拿起話筒，對著空氣，用他那套玄之又玄的理論，喃喃自語：“他們用最樸素的道具，最日常的場景，解構(gòu)了表演的本質(zhì)，又重塑了喜劇的邊界。這是對‘荒誕’的極致追求，是對‘真實’的終極解構(gòu)！太完美了！我看到了‘我’！我看到了‘破碎感’！我看到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宇宙！”
蘇媚沒理會華亦辰的“神棍”言論，她只是盯著周凡，眼睛里是毫不掩飾的勢在必得。她掏出手機，立刻撥通了一個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語氣卻無比堅定：“立刻，馬上！給我準備一份最高級別的A級合約！不，S級！我要簽下周凡和他的團隊！不惜一切代價！”
秦菲則已經(jīng)笑得直不起腰，她扶著桌子，大口喘著氣，臉上洋溢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她拿起話筒，聲音帶著哭腔：“我……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我只知道，從今天開始，我再也無法直視面條了……周凡，高明，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帶給我一個這么美好的夜晚！”
后臺，李導看著屏幕上定格的畫面，收視率曲線已經(jīng)沖破了3個點，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爬。他激動得老淚縱橫，嘴里不停地念叨著：“發(fā)了！發(fā)了！我們節(jié)目發(fā)了！周凡！我的祖宗啊！”
顧俊杰的專屬休息室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屏幕里，周凡和高明正在接受觀眾的歡呼。
顧俊杰的臉色鐵青，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他無法接受，一個他瞧不起的“小丑”，竟然用這種方式，以絕對的優(yōu)勢，碾壓了他精心準備的舞臺。
“鄉(xiāng)巴佬……鄉(xiāng)巴佬……”他嘴里喃喃自語，眼神里充滿了怨毒。
舞臺上，周凡和高明并肩站立，對著觀眾深深鞠躬。
周凡的耳邊，系統(tǒng)的提示音適時響起：
【恭喜您，S級小品《吃面條》表演成功！】
【經(jīng)典再現(xiàn)度：98%！】
【獲得聲望值：50,000！】
【聲望值：65,000/100,000（下一級）】
【當前聲望等級：LV.2(嶄露頭角的喜劇新星)】
【解鎖：小品庫！】
【解鎖：相聲庫！】
【額外獎勵：臺詞提升卡x1！】
【恭喜宿主獲得：[笑聲值] + 5,491,183點！】
【恭喜宿主獲得：[淚水值] + 9,771點！】
【情緒值（更新）：5,993,137點】
周凡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LV.2了。小品和相聲庫也解鎖了。
看來，這碗面，沒白吃。